伊玛姆沙菲仪说过:如果你们不诋毁阿布·努瓦斯,那你们一定从他那里获益了。
他是那些叛逆巨人中的一位巨人。他是思想英雄中的一位英雄。他是自由勇士中的一位勇士——这些勇士,先于他们的时代而出生,生活在本来没有他们份额的环境中,他们孜孜不倦,忍辱负重,为把思想的火焰从不义和黑暗的禁锢中解放出来而殚精竭虑,死而后已。他们逝去了,但他们自由的才智结出的丰硕果实却没有消失。
这个时代的芸芸众生,提起阿布·努瓦斯时,都习惯地把他视作一个插科打诨、滑稽可笑的角色。关于他,有许多可笑的故事,许多荒诞不经的事都归到他的名下,以致某些人毫不吝啬地赐他以“哈里发的弄臣”的诨号。实际上,阿布·努瓦斯并不像一般人所理解的那样是什么小丑,他的一生也不仅仅局限于和哈里发同席共饮。相反,他是一位伟大的诗人,自由的思想家,不害怕在诗中信马由缰自由驰骋,不害怕说出前人不敢说出的自由词句和正确主张,从而尽到一个诸神和人类一同让其不朽的真正诗人的义务。他是伊斯兰教中第一个像巨人一样屹立在荒诞不经的文字、卑微琐屑的习俗和无聊乏味的宗教教条与律法面前,并给予不断鞭笞的人。虔诚的、偏执和顽固守旧的人们,从来不吝啬给这位伟大的诗人加上“淫荡之徒”、“叛教者”、“流氓坏蛋”等恶名。
阿布·努瓦斯曾是一场诗歌——思想运动的领袖;这场运动是在伊斯兰教忙于开疆拓土和内部纷争,从而造成跨代诗人和伊斯兰时期诗人在履行其首要职责时的懈怠,进而导致那一僵化之后到来的。阿布·努瓦斯的角色是繁荣阿拉伯诗歌的角色,这一诗歌已从其束缚中稍稍获得一些解放;是繁荣思想自由的角色,这一自由已被教法信条置入一个铁模之中。在阿布·努瓦斯周围聚集了一批诗人,他们以他为楷模,照他的方式做诗,结果被称为“杂种诗人”。他们给阿拉伯的文学带来一种新形势,他们以此而与那些压制人的通例和铁的定律相背离。他们是第一批在语言有限的诗歌韵律上,摆脱贾希利叶时期话语的窒息和无聊法则束缚的诗人。
阿布·努瓦斯在其诗作中,以他对生活的爱和对一切美的、赏心悦目的和闪光照人的事物的大胆追求,显得超凡卓著,与众不同。他的主张比欧玛尔·海亚姆早了数百年。海亚姆实际上是从阿布·努瓦斯那里拿取了东西,他模仿了阿布·努瓦斯。不过,他的诗局限于一种形式,阿布·努瓦斯的诗,则门类繁多,没有哪一扇门他没有叩击过。这情形就如同那些大诗人,他们把他们的感觉创造的成熟的智慧、高尚的原则、引人的描述、娱人的笑谈、细微的情感、精确的思想,从天上降至人间。假如阿布·努瓦斯的诗作能全部保留到今天,那我们一定会从中发现自由的、喷涌的、激烈的思想的呐喊呼唤所带来的妙景奇观。然而用大火焚毁了亚历山大城图书馆的那种宗教偏激,没让这位诗人所言讲的一切都流传下来,特别是那些从中显示出他对宗教看法的诗篇。毫无疑问,是口头传承人和抄录者们,依照伊玛姆们的指示,作为一种工作,销毁了它们,正如他们在这之后对其他思想巨人如哈拉吉、麦阿里、伊本·路西德的书所做的那样。阿布·努瓦斯遗产保留至今的,只有一本诗集,这本诗集所包括的内容,还不到从诗人燃烧的才智中流泻出的东西的一半。批评家们若能考虑到这一点,就会很容易地发现,很多属于厚颜无耻类的诗,被硬算到阿布·努瓦斯的账上。我们不否认,阿布·努瓦斯在自由上的张扬,把他引向玩笑与戏谑,但是,在他之后的传述者却把所有粗鲁戏谑之诗都说成出自他的笔下,尽管那些诗的品级本属拙劣卑下之列。
据某些历史学家的说法,阿布·努瓦斯是被一批宗教狂热分子杀死的。他之所以被杀,是因为他在诗中公开表达了自己的自由见解。因此,他是作为一名自由的烈士而死的,他属于思想斗士之先锋之列,这些先锋者在严峻激烈的战斗中倒下了,被阿拉伯人所遗忘了,而那炽烈的战火,自古以来就在黑暗的大军和光明的骑士间熊熊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