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久远前,武林中曾有一位奇人异士游历北滨,偶然得到一块奇石,能散发特异铅芒,致使周围十里方圆,金石为地寸草不生,其特性与五行之一的金甚为相合。
而根据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紫嵇玄石正是天外城木属性功法的克星。
“你认为镜湖可能会打紫嵇玄石的主意?”不言昔挑眉,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不以为然。
倒不是他不做如此想,而是紫嵇玄石无案可稽只存在传说之中,即便世上真有此物,依照其神乎其神的特性天外城也断不会容忍它落入贼人之手。
泪江心扇子摇得更明快了些,“不是可能,而是确有其事。”
自他听暗桩回禀有人想要运用不正当的手段进入云中湖,并得知是镜湖幻魂落座下得力之士,就遣人密切注意镜湖的后续动向,果不其然让他察觉了端倪。
泪江心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接着正色道:“此事非同小可,但我不便亲自出面……”
“你直接说出紫嵇玄石的下落吧。”不言昔太清楚这样的表情,懒得再听他拐弯抹角。
如果他刚刚没有猜错,泪江心一定会借紫嵇玄石与他功体相克而自己却没有这方面顾虑的缘由,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把事情名正言顺地推给他。
等的就是这句话,泪江心完全没有心思被点破的尴尬,笑得尽是不怀好意。
“月族。”
两个字一出口,不言昔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态交托此事?”
“自然是相信好友你定然不会辜负我所望的心态。”泪江心面不改色,不过看不言昔仍然一副信你才怪的严肃表情,只好撇过头去用扇面遮住俊脸,避免自己被他凌厉的眼神伤到,“好吧,我承认。我已经查过那口刀的来历,知道它是月族刀剑双兵之一的缺月,所以我还有一丝看好戏的心态。”
按照当初不言昔遇见缺月时的异样,不难让他怀疑其中的猫腻。论公,不言昔不具备木属性的本源功体,的确是与月族交涉的不二人选;论私,泪江心也很好奇他与月族究竟是何关系。
这个决策公私掺半,一举两得,不过泪江心并不想勉强于他,“你可以拒绝。”
天知道,他有多不喜欢被人拒绝的感觉。
“我……答应了。”
不言昔并不将此话当真,他因技不如人无奈透漏云中湖所在,让镜湖有可趁之机已是对天外城多有过失,此时再推三阻四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不同于若水西接穹山东靠山阴,集万千水系于一身而源远流长,镜湖则纳四面环山水源为湖。湖面宽阔水势浩淼,泛舟其中,近处碧波营造,远处青山重叠,有在镜中游之感,故此得名。
自镜湖先祖发掘这块洞天福地,在偌大湖中大兴土木建岛造楼独踞一方,镜湖势力便在剑南道风生水起,到如今第十四代掌令幻魂落执事的近几年间更有如日中天炙手可热之势。
这天夜里,目的达成的蒋有蒋肴领着执一回转镜湖。
幻魂落高坐大堂主位上,堂下蒋有蒋肴把经过大概禀来,一旁执一静静而立。
“什么!你们竟然以武犯禁,逼迫人说出进入云中湖的方法,这不是打草惊蛇么!”说话的是堂上左侧一位身着灰白长袍眼露精芒的中年修士,名叫尹钰,乃是十多年前幻魂落三顾茅庐从乡野间请出的韬晦之士。一出山便居于高位,任左司事一职,常为镜湖出谋划策。
蒋有看了看主位上没什么动静的幻魂落,心里暗骂皇帝不急太监急,面上却恭敬道,“左司事教训的是。不过穹山外围迷阵重重,多少武林志士止步于此。当初我兄弟二人受指派找寻云中湖入口,也曾担心力有未逮,还是左司事提醒我们可先从往届参与过云中湖会的人下手。难道那时,左司事就没想过会打草惊蛇?”
这话说出来无疑使尹钰自打嘴巴,他本意是想消减执一在探路方面所出的助力,借此指出合作未显诚意,进而将执一这个外人摒弃在计划之外,避免横生枝节。
没想到蒋有“快人快语”,一句话就点出他两面三刀,前言不搭后语。
“是啊是啊。”兄弟齐心,蒋肴出言再补一刀,“可惜那些参加过云中湖会的个个行踪飘忽,害得我和大哥白忙活了大半个月。实在是无计可施才打算亲自入穹山,辛亏有执一小弟拔刀相济方能幸不辱命。”
要说这尹钰是真没得罪过蒋有蒋肴,镜湖能在几年间异军突进,打下若水以东半壁江山他也居功甚伟。但因平时手伸得太长,喧宾夺主本就是不讨喜的存在,此次竟挑唆掌令对上正道名流天外城,更让人怀疑他的居心。
尹钰脸色已是青白交加,他虽然早就知道这两兄弟对自己十分不满,但想着有执一这个外人在,总该收敛些维持表面上的平和,不让人看了笑话,没想到他们这么不识大体。
但要他就此放弃自己的打算又不甘心,当下也只能硬着头皮道:“不管如何,经此一遭,天外城肯定会及早防范……”
“不合作,便为敌!”执一却已耐心告罄提步按刀,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尹钰剩下的话噎在喉头,蒋有蒋肴乐得作壁上观,镜湖占尽地利,执一要动武自然占不了便宜,但要杀杀尹钰的威风却是绰绰有余。
“够了!”主位上幻魂落一声沉喝,打破三方僵持,随即向执一道,“双方合作,讲求的是互惠互利。阁下不妨将你的要求说出,作为合作的考量。”
大事未成,实在不宜盟友搭不成反招强敌,幻魂落决定先拿出谈判的架势稳住情况。
“我只要泪江心。”执一收敛杀气,“十天后,我会在若水客栈相候,配合你们行事。告辞!”语毕转身化影而走半点不容推脱,在他看来,镜湖能得到他这样的助力已经算是赚大发了,若再不识趣,那也休怪他翻脸不认人。
执一已经离开,尹钰再无顾忌,向幻魂落直言不讳道,“主上,此人来路不正,怕是与魔道有关,如果成为合作的对象,恐怕会遭到正道的联合针对,届时只怕镜湖还未成为剑南道之主就要宣布覆灭了。”
“左司事多虑了。这些年在你的献计献策下,镜湖党同伐异,虽不至于沦为邪道,但也不能自诩清流。再说此次袭击天外城本就师出无名,正道会有所针对也不足为奇。依我之见,倒不如一开始就联合魔道共襄盛举,还能增加胜算。”
尹钰闻言一声冷哼,他何尝不明白蒋有的意思,是想把魔道当枪使拿下天外城,挑起正、邪两方争斗,自己再抽身其外坐收渔人之利,可惜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与魔道联合只会让镜湖成为众矢之的……”
“左司事是怕魔道成为众矢之的吧!”否则依他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行事作风,怎会那么反对把魔道拉下水。
任谁被这么质问都会火冒三丈,尹钰气急刚要发作,幻魂落已经看不下去,一掌将座椅扶手卸下半边,起身喝道:“你们有完没完!为了一个魔道妖孽就想同室操戈,我镜湖还如何成为这剑南道之主。”
“右司事已前去同月族交涉,相信不日就有消息传回。主上放心,只要拿到紫嵇玄石——”
“好了好了!”幻魂落兀自心烦,哪有心思听他的宏图大计,借口一句乏了便将三人挥出大堂。
大堂外,尹钰面对蒋肴一双斗牛眼自然不愿久留。
蒋有若有所思,看来幻魂落对尹钰也不是全然信任,否则他与尹钰互看不顺眼这么多年,其间大小冲突不在少数,他不可能全无表示。这只能说明眼下局势对镜湖有利,他才会对尹钰言听计从,一旦情况不对,尹钰难保不会成为第一个被牵出来的替罪羔羊。
按照这个逻辑,他与蒋肴明里暗里同尹钰作对岂不是在扯主上后腿,让尹钰无法尽心尽力地为镜湖做事。想通这一点,再看自家小弟的一双斗牛眼,蒋有忍不住踹了他一脚,转头向正欲离去的尹钰露出一个寒碜的笑容。
起码这个笑容在尹钰看来是寒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