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安从栖云居出来,便送宋落花回了点春堂。自己去了三言堂看萧逸风。
三言堂内只点了一盏灯,所以屋内显得十分昏暗。萧逸风正吃着馒头咸菜,见陆长安进来便笑逐颜开的道:“吃过晚膳了么?”
陆长安道:“你自己吃吧。我已经吩咐好了,你的吃穿用度一切照旧。不过是一个月的紧闭,年关前就能放出来了。”
萧逸风不以为意的继续吃馒头,道:“老三的伤没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陆长安叹口气,笑了起来道:“你怎么就打了知府府邸全家的护院家丁呢?”
萧逸风喝了一口茶,道:“我又不知道是谁打的老三,所以就全都打了。”
陆长安哭笑不得的道:“我明日去登门赔礼。你要我赔多少钱?”
萧逸风道:“随你便吧。”
陆长安道:“你若需要什么,便可将口讯传给送饭的小厮让他转于我听。”
萧逸风打了一个嗝,道:“知道了,你走吧。”
陆长安无奈的摇摇头,便起身而去。
萧逸风看着陆长安的背影,自言自语的道:“缺什么?平日里你从头管到脚,我还能缺什么?我练剑不必思过好受的多么?”
说罢,又往嘴里扔了几粒花生米。
翌日,陆长安备了八色礼盒坐马车去了知府府邸。递了门房拜帖,陆长安便在门口伫立等候。不一会儿,便有人来通报:“陆二公子,我家大人请您进去。”
许青松今年不过四十出头,正是春风得意的年纪。见陆长安稳步走来,只觉得陆长安有清贵嘉和之气,心里暗赞一声好。
陆长安执的是晚辈礼,虽是来赔礼态度却不卑不亢:“晚辈陆长安,特来拜见知府大人。”
司徒晗在云州定居二十余年,凭着江湖名号与个人作为在云州城极有影响。甚至每位新上任的知府都要请司徒晗在太白居上吃一顿酒方显地位。
许青松道:“陆二公子此次前来,可是为了昨日之事?”
陆长安道:“幼弟鲁莽,惊了知府大人家轿。家兄素日对幼弟十分偏袒疼爱,这才失了规矩来知府大人家中胡闹。家父对此已做处罚,特遣我来向知府大人赔罪。”
许青松道:“无非是少年人争勇斗狠,算不得什么。”
陆长安从袖带中拿出一份红帖,道:“这是家父安排给大人您的赔礼,还请大人过目。”
许青松道:“回去与司徒老爷说,这些赔礼我都不要。倒是我有一件事想拜托司徒老爷。”
陆长安暗自蹙眉,道:“还请知府大人示下。”
许青松道:“我膝下只有一子名唤晟涵。平日不喜文墨倒是很喜欢舞刀弄枪。原本家中有一武师授他功夫,可如今我来云州上任,那武师却没跟来。还请司徒老爷推荐一个武师来,我瞧着萧大公子武艺超群,还请平日里多多指教。”
陆长安听了,便道:“赔礼还请大人收下,这件事情回去我便与家父商议。”
君山鸣剑阁,点春堂。
“这买卖还真是划算。我家理亏,定当极力去寻找武师来。以爹的人脉,肯定要寻来不世出的高手。他们家不过是几个护院家丁受了轻伤,就换来这样一个武师。以后若是他家公子考上了武举人武状元,那可真是赚大发了。”
陆长安愤愤不平的磕着手里瓜子,又剥了橘子带着丝络胡乱往嘴里一塞。“娘,我去柜上忙了。”
“快过年了,你想着去西洲谷把你三爷爷接回来。”宋落花放下手中的暖炉,道:“外面天冷,你带着手炉去吧。”
陆长安应了一声“知道了”,便出了门去。
刚走到山门,便看见佩环匆忙跑来,见了陆长安便喊道:“二公子留步,三公子让我来捎句话。”
陆长安讶然道:“什么事?”
“请二公子移步栖云居。”
陆长安狐疑的随着佩环去了栖云居,见了凌宸熙便道:“什么事?”
凌宸熙蹙眉道:“昨日混乱尚未来得及与二哥说。今日想起来觉得此事不对。”
陆长安咦了一声,道:“什么事?”
“我们昨天在太白居上喝酒,听邻桌几人正在商议三月初三什么试剑大会。后来,又听他们说及了……说及了晏家要来云州向咱们家提亲的事。”
“什么!”陆长安跳了起来,“竟有这件事?”
凌宸熙道:“我虽不知道这晏家是干什么的。但就凭他们那口气,就能猜测道晏家一定不是等闲之辈。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怎么到他们家这里却反过来求婿了。莫不是那位大小姐相貌丑陋身有隐疾……”
“不是。”陆长安蹙着眉头,微微摇了摇头。“晏大小姐非但没有隐疾。相貌也是世间无双的好看……只是,只是……”
陆长安心烦意乱,拂袖而去。
到了花间酒肆,陆长安见了花黛眉便沮丧道:“云州地处边陲,只怕是中原都知道晏家大小姐要来我家这里提亲了。”
花黛眉讶然道:“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陆长安看着花黛眉,心里如同翻滚的沸水。“我堂堂男儿,还能被她逼迫抢了去不成?”
花黛眉眉目间有了愉悦之色,道:“若是你不肯,只怕她强求不去。”
陆长安道:“那是。”
花黛眉也不顾店中客人的眼神,挽了陆长安的胳膊道:“你不必烦忧……”
陆长安看着花黛眉的面容,心下只觉得宽慰不少。语气便轻快了些,道:“不如咱们两个去集市上逛逛。”
花黛眉轻声应允:“好,我告诉牛大仁一声。”
二人便去了云州东市,玩了一阵便又去了东郊闲步。
天上飘了雪,陆长安只觉得此景分外美丽。步子便放慢了些,与花黛眉漫步在田间小路上。
“下了雪,反倒暖和些。”花黛眉笑了起来,道:“我知道东郊有一株腊梅王,不如去看看。”
正说着,只见前方一身影迅速朝东掠去,陆长安瞧那人轻功甚是上佳,当即脸色一变,匆忙与花黛眉道:“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说罢提步追了上去。
前方那人轻功甚好,陆长安追的很是吃力。眼瞧着追不上,陆长安便大喝一声:“前方何人?”那人听有人在后面追,便顿住了身形回头看过来。陆长安这才瞧见是个穿着道服的男子,约莫二十三四岁的模样。
那道士背上斜插一柄长剑,剑把上黄色流苏在风中笔直扬起,气势非凡。那道士面如冠玉,却是一副无悲无喜的神情。没了几分英俊,倒多了几分庄严。
那道士见陆长安一怔,便道:“阁下是谁?为何跟着我?”
陆长安道:“在下君山鸣剑阁陆长安,敢问阁下是谁?”
那道士淡淡的应了一声,道:“哦,在下武当派宋无量,前来云州调查一件事。”
陆长安思索片刻,道:“宋无量?哦,可是玉虚真人座下首座弟子?”
道士应声道:“正是。公子是晚三师叔的第几子?”
“次子。”陆长安抱拳道:“无量道长若是在云州有了难处,但可来君山找我。”
宋无量道:“陆二公子可知哪里有客栈可以落脚?我初到云州,有些迷了方向。”
陆长安道:“不如你与我一同走吧。”
宋无量点头应允,便与陆长安一块朝回走去。不多时便见花黛眉正在阡陌中独自伫立。
花黛眉穿着绯色的衣裙,遗世独立在飞雪之中。她的神情甚是淡雅,待见到陆长安时又闪过几分悦色。整个人便如一株腊梅,悄然绽放独自凝香。
陆长安抢了一步与花黛眉道:“这位是武当派的无量道长,我们带他去找客栈好不好?”
花黛眉看向宋无量,施然道:“现下正在下雪,只怕雪停了分外的冷。不如先去我那里喝壶热酒暖暖身子,再寻客栈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