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画这才正式打量了华燕槿,只以为她是泥人儿,却不想是含针的棉花,她忙道:“婢子造次了,婢子的话不是这意思,奶奶,就是为了以后和大奶奶好相处,这次也要一碗水端平……”秋菊抬起头:“奶奶,是她瞧不起咱们的,婢子气不过……”春琴抽噎着:“我瞧不起你,我哪里瞧不起你了……奶奶问话,我据实以答,奶奶没说什么,你倒是说起我来了,想着是奶奶嫌着咱们呢,我这就去回了太太……绞了头发做姑子去!”说着起身要走,春画一把拉住:“混说什么呢!奶奶还没说话呢!”给她不住的使眼色,今天宾客都在呢,她这样出去虽说能让华燕槿没脸,更是让曾家丢脸,春琴自然明白这个礼,就着她的手才不动了,站在旁边抽抽噎噎,眼泪划过伤口,痛的她只忍不住抽抽。
华燕槿也哭了:“秋菊是我家大伯娘给的……总是我家大伯娘一片心意……”她哭着哭着就扶着秋风起来,站到春琴跟前:“姑娘,你就担待秋菊这遭。要是太太知道了……”她吓得什么似的,秋风忙安慰她,春画见实在逼迫不出她说出惩罚秋菊的话,就道:“那奶奶的意思是就这样算了?”
华燕槿看看跪着的秋菊,再看看站着的春琴:“要不……就罚月钱?”总不能打板子。春画和春琴都看着她,她们有老子娘的,不在乎这点,秋菊却跟剜了肉一般:“奶奶!”华燕槿越发觉得这法子好,就接着道:“我也不知道府上月钱是多少……”春画道:“要看奶奶的安排,咱们院子里,能用两个大丫头,四个二等丫头,大丫头一个月是一两,二等丫头是八百文……”秋菊瞪大了眼,这和她每个月八十文可是整整十倍!
“我安排?”华燕槿不解,看着四个丫头,春画道:“是,要看奶奶安排。”她捏捏春琴的手,春琴会意,噗通跪下:“婢子也不求那一等的缺,秋菊如今抓了婢子,也不知道毁容了不曾……”她咬咬牙:“求奶奶看在婢子一家子都忠心耿耿的份上,给婢子一个养老的地儿……”秋菊瑟缩一下,暗悔动手快了。华燕槿嗫喏半晌,道:“我这两个丫头,丁嫂子都说了一团孩子气,这一等丫头,还得两个姐姐领着……带两个小的一下,秋风就填一个二等丫头……秋菊……”她歉疚的看了秋菊一眼:“也不罚月钱,就让她做粗使丫头……”
“奶奶!”秋菊不满,在华府做粗使,跟着嫁过来还做粗使!那她还有脸回去见人么!
春琴春画两个丫头想看一眼,磕头谢过了华燕槿,春琴还故作大方:“奶奶既然看重婢子,婢子少不得也要给奶奶分忧,今儿这事儿,就这样算了。”正好趁着脸上的伤,在院子了“养养”,华燕槿这才笑了:“这样就再好不过了,秋菊,还不谢谢你春琴姐姐。”秋风这才道:“奶奶,还是快用饭吧。”
春琴下去收拾了,春画和秋风伺候着华燕槿用了饭,秋菊在旁木愣愣的站着,虎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吃完了饭,华燕槿才问春画:“她们的安置……”春画忙道:“因为怕太太瞧着伤心,咱们院子里打发走了许多丫头,屋子都空着,铺了被褥就能睡。”
“那你带着秋菊先去安置了,让秋风陪着我。”华燕槿吩咐,春画点头,院子里后头配的丫头婆子都陆陆续续回来了,春画招手叫来一个垂髫的小丫头:“带你秋菊姐姐去你那屋。就睡原来小红的铺。”那小丫头点头,招手让秋菊跟着去,秋菊就看紧闭的房门,又横了春画一眼,才跟着走了,春画本想折回屋子看看春琴的,想了想,又掀开帘子进了屋子。
华燕槿正拉着秋风的手说话:“……如今只跟春画两个多学着,侯府是仁厚的,没有要丫头守着的道理,或过了明路,或放出去,你别担心……”春画听了一回,才出去了,秋风听到帘子响,才对华燕槿点头:“出去了。”华燕槿看着大红的喜烛,一改刚才的怯懦,恢复原本的平淡来:“你去开解秋菊一番……”
“嗯,婢子只怕春琴放不过她。”被抓成了那样,春琴本不是那肯吃亏的。华燕槿沉吟半晌:“你只告诉秋菊,我护着她。”CD府提刑按察使司五品佥事姚明德是余杭姚家出来的,那是正正经经的簪缨世家,只是要进京去,带不走许多人才卖了些下人,而秋风本是在姚家姑娘身边的,奈何那姑娘暴毙了,没了差事,就在发卖的名单里头。秋风一听华燕槿这话就知道华燕槿的心思,也知道华燕槿是没把她当外人,遂福身:“婢子知道了。”
华燕槿看着烛火已经燃了一半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三不五时的脚步声从院子里头传来,华燕槿自语:“也不知道娘怎么样了?”一直以来关秀娘所倚靠的就只有她一个,如今……华燕槿眼里含了泪,秋风也一时默默,只听得屋子里烛花琵琶,风声阵阵刮擦在高丽纸上,吃吃擦擦的声响,秋风低声道:“婢子伺候奶奶休息了吧?”
华燕槿点点头:“你想法子问问,太太什么时候起身……不论什么时候,明天……”她看到多宝阁旁的自鸣钟:“卯时来叫我。”秋风应下了,华燕槿又道:“我的箱子底下有散碎银子,是我娘临走前给的,你抓了去……”秋风不肯要:“总是太太的心意……”华燕槿淡淡道:“没有银子,别人凭什么告诉你事情?”贾心意给备下的嫁妆,都是虚抬,不过就料定了曾府不在意这些罢了。秋风见华燕槿虽然语气淡,但是不容置疑,遂点头,去抓了几把散铜钱,想了想,又抓了些才出去了,一会儿就带着几个小丫头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