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酉时该是春和院里用晚饭的时辰,可是酉时都过半了,明琴去问了几次,都说不忙,也不知太太叫了三奶奶去说什么事情,说了这许久?
曾大奶奶走的时候是黑着脸的,为了和华燕槿说话,都不许她进屋子去!这是下了她多大的脸面?难道还在为着大爷久寻不至的缘故在生气?
“脚生在大爷身上,我有什么法子?”曾大奶奶满腹委屈,对华燕槿恨得紧了,也抱怨曾大爷:“什么要紧事情!这都多少时日不曾回来用饭了?亏得是我管着府里,若是换个人,岂不是要把他关在门外?”
曾大爷都是内院落了匙后才回来,曾大奶奶每晚都叫薛明家的亲自去角门守着,听得他的声响才放进来。
“就是原来,也不过问几句罢了,太太这会儿不闻不问的,只拿我来撒气,老三家的倒是好手段!”曾大奶奶越想越气,单手叉腰站在甬道上,一只手则不住的扇着脸,妄图降下点热气来:“春琴那里可问出什么来了?”老三家的如今敢这样行事,焉知不是老二家的去捧了一遭?让她大了胆子?
“只说关着门说了一遭,二、奶奶就走了,是一个人走的,并没喊人送。”薛明家的回道,既然没喊人送,可知并不算“相谈甚欢”,甚至可能是谈崩了也有的。
“而且,丫头们进去都被叫了出来,一个人在屋子里。”薛明家的事无巨细的都告诉曾大奶奶,曾大奶奶想了一遭,实在想不到老二家的和老三家的能说什么。她没好气的问起了曾大爷:“还是没找到么?”
薛明家的下午抽空回了家一趟,这会儿底气十足:“我回家问了我家那口子,说是大爷嫌他做事慢,不大肯带他出门了,如今带的是来安和求福两个。”
既然能把薛明撇出来,薛明家的就开始出主意:“他怕我生气,这些天也没说。我想着,等大爷回来,奶奶问问那两个囚根子,不怕他们不说。”
既然敢怂恿大爷撇开薛明,薛明家的对来安、求福两个就惦记上了,大爷那里,她使不上劲,但是大奶奶这里,可不是眼里揉沙子的。
“你倒是打得好算盘。”曾大奶奶似笑非笑的瞧着薛明家的,薛明家的并不惧怕,笑道:“婢子再打好算盘,也要奶奶肯成全。”
“罢了,也就你知道我的心意罢了。阖府都乌眼鸡一般看我,跟我都结了仇,也就你肯体恤我几分。大爷是个散漫性子,若有二爷稳重,我也不操这许多心。若是在外头被人带坏了,太太怪罪下来,我找谁哭去?”曾大奶奶望着夕阳沉寂的方向,发出感慨来。
“奶奶,大爷最近不是和华家老爷走得近么?咱们不妨去华家问问?”红绸对华燕槿的心结一直在那儿,如今逮着机会就要报复出来。
“就是没有问出什么来,但是三奶奶往日说的那些话,也该让华家太太心里有底才是。”见曾大奶奶神色未动,红绸又说,曾大奶奶这才斜挑着眉眼看向红绸:“既然这样,你就去替我问候问候亲家大太太。”
红绸忙不迭的应下,自去准备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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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和院的正房里头格局跟颐年堂的书房差不多,只是有隔间罢了,倒座的正厅,要绕过半个院子才进屋子,华燕槿在屋子里做了半日,听得李氏说着京里的风云来。
“……大皇子虽说年长,可是出身太卑微了些,这些年虽无什么坏行,可是皇上对他淡得很,熬到兄弟们都长大立府了,才跟着被封了个王爷,还是两字王。”李氏说起大皇子也嗟叹。
大燕的皇室,除太子外一般是一字王,如怡王、端王,而两字王则要远些,比如中山王、靖江王。
而大皇子李检,就是靖江王。
“二皇子封的却是吴王。”李氏接着道,华燕槿从没接触过金字塔最顶端的那个家族,就听得真真儿的,李氏解释吴王的身份:“亲娘是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和皇后又是姑表姐妹,打小在皇后跟前养着,跟嫡子也差不多。”
“皇后娘娘没嫡子,只有一个公主,所以众人都看重吴王。只是吴王被养的娇气,听说性子有些不好。”李氏说的这些,都不是来往书信里说的,而是曾三葬礼时候,问了京城的客人,得到的回答。
毅勇候固然有渠道知道京城的具体事情,却甚少对她说起来,她只得琢磨着这些口口相传的消息,再挑选出可信的,一一告诉华燕槿。
毕竟,李盛珩的伤,涉及到京里,以后进了京,华燕槿心里也要有自己的思量。
“三皇子封的也是两字王,这才让大皇子面上没这么难看。似乎是清远王?”李氏没记住这许多事情,模模糊糊的说,接着就到:“皇上的心思,咱们下头的不要去猜,也不能去猜……但是如今你舅舅……”
这才说起李盛珩的事情来。
华燕槿虽然吓住了,可只是瞪大眼睛,并不曾惊呼出声来,李氏擦着眼说完才道:“如今想法子遮掩住,可是家里人多,怎么成?”
“嫂子管着家,太太不如把嫂子叫来……”华燕槿并不愿意摊上这样的事情,牵涉皇家,那动辄就掉脑袋的。
华燕槿缩了缩脖子。
“不成。你大嫂出身甘国公家,若是露出一丝半点的意思,怕坏了满哥儿的事。”李氏严词拒绝,华燕槿还没傻到把曾二、奶奶推出来,否则那避祸的心思就太明显了。
华燕槿起身:“太太,兹事体大,不知太太要媳妇怎么做?”
李氏才露出些笑模样:“我只要你帮着想个法子,怎么能把这遮掩了……”
要让阖府都当没有这个人,可是一个人藏在府里,吃的用的,别人不知道,这管家的奶奶总不会不知道,况且李盛珩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如今受着伤,总不能让他短了吃穿。
华燕槿想到了曾大爷的那个外室。她不知该不该告诉李氏,或者是直接告诉曾大奶奶?但是这样就把曾大爷得罪得狠了。
外室?华燕槿突然眼前一亮,对李氏道:“媳妇倒是有个主意,只要太太不嫌弃……”
“你说!”李氏忙拉着她。
华燕槿斟酌着,把意思说了,李氏听得也瞪大了眼睛,华燕槿噗通跪下:“太太,太太别生气,就当媳妇是胡言乱语……”这事华燕槿能想到的唯一法子了,府里多了一个人,众人还不敢打听,不敢问。
“你起来,这法子好。只是具体怎么成事,咱们好生说一遭。”李氏思量了这法子,也觉得好,拉了华燕槿起身,和气的谋划:“这件事,我就交给你来办。”
华燕槿只能领了这差事,曾大爷外室的事情,她动了动嘴,还是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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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都在这里了!”曾二、奶奶紧了紧手,压着心疼,指着匣子里几张薄薄的银票:“二爷,那项圈还是年前太太给的。我都没戴几次……”
“等我手头宽裕了,再给你置办更好的。”曾二爷拿起银票摩挲着,并没急切的揣进怀里。
曾二、奶奶也就随口一说,并不真的舍得为难曾二爷,她挥手让桂花出去,就道:“咱们把大哥那事儿告诉大嫂,让大嫂找老三家的闹去?到时候看太太护着谁?”
她从心里怨恨李氏,怨恨李氏不肯兜揽她,宁肯去护着一个寡、妇!
“不成!”曾二爷冷冰冰的拒绝了:“在大嫂面前,一个字都不许提,否则她就真闹不起来了!”
只怕还以为二房在看她笑话,而且也就违背了告诉华燕槿这件事的初衷。
“啊?”曾二、奶奶不解。
曾二爷忍住挥手而去的冲动:“看弟妹怎么做就是了。若是告诉大嫂,大嫂未必领她的好,只怕还会被大哥恨上,若是告诉太太……”曾二爷望着门外:“太太许就能明白她的小心思了,自然也就淡着她了。”
“那她什么都不说呢?”曾二、奶奶不喜欢华燕槿,就把华燕槿想的十分恶毒,只怕会谋定而后动不会贸然把这事儿说出去。
“不说正好!”曾二爷冷冷哼了一声,提步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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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扮女人?”李盛珩看着李氏,恼羞的神色一闪而过。
“谁的主意?”他总觉得这法子听着可取,却实在太折辱人了!贵公子的身份端在那儿,再加上打小就烦被当做漂亮妹子养的经历,他不乐意。
“这法子好。谁也管不着内宅的事情。我已经叫老三家的去把院子整理出来了,就靠着她院子后头。”李氏苦口婆心的劝解,李盛珩美眸里晦色一转,大概明白是谁的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