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曾二、奶奶没出门,西楼贼眉贼眼的在院子里笑着对华燕槿饶舌:“……说是都动手了,只是对外说是生了病,这才没出门。”
曾二爷看着就阴沉沉的,虽然脸色是不健康的青白,但是要是动手打曾二、奶奶,那也是足够的,这世道,有几个女人敢还手打丈夫呢?
只是大家的爷们儿动手打老婆,终归是整个家族都没面子,曾大奶奶这才肯由着她遮掩吧。华燕槿抿了抿唇,隔着绿窗纱看着院子,如今只怕曾二、奶奶不知怎么恨她呢。
可是她总要有所取舍,况且,也是曾二、奶奶不给她留余地的,寡、妇艰难,再难,也靠不着一个庶子媳妇。
………………
曾二爷的院子,在整个侯府的西北角,离春和院最远,隔曾大爷的院子都还差着几个院子。曾大奶奶从春和院出来,回了自己的院子,就让把春画娘叫来:“随我去瞧瞧二、奶奶去,到时候有责罚,你只管应下。”
春画娘满口的应下,她是大奶奶院子里的粗使婆子,和春琴的娘是儿女亲家,只是这人素来嘴大,主子们都不爱用她。
曾大奶奶就带着一行人,趁着夜色未尽,去了曾二、奶奶的院子,曾二爷早避开到了厢房里,曾大奶奶长驱直入就到了曾二、奶奶床前,曾二、奶奶额头上裹着一层抹额,在这暑天里头显得分外滑稽,而且门窗都关得紧紧的,就跟做月子一样,屋子里热得如同散不开水汽的蒸笼。
曾大奶奶刚进了屋子就想出来,还是想到了华燕槿才强忍着进去的。
“怎么才一晚上就这样了?”曾大奶奶关切的问曾二、奶奶,曾二、奶奶只当这个大嫂是来瞧她笑话的,可是听着这实心实意的关心,顿时眼泪水就流了出来。
“还不是我家那个糊涂爷!”曾二、奶奶想着都气的很:“娼妇好算计!咱们可不就都中了她的算计么!我就说平日里头,太太院子的事情,咱们哪里打听的到,怎么她一来,我就能知道太太正要赏嫂子和她东西?”
说完还觉得自己委屈的很,就对曾大奶奶道:“只怕嫂子也中了她的算计了!否则我也不会稀罕那点子东西,只是想着妯娌们都有,单单我没有,这府里的人要是知道了,不知道怎么奚落我呢!我就是不要脸面,也不能不顾二爷!”
曾**奶擦着眼角,见曾大奶奶满脸为难,暗啐了一口这也是个纸老虎,平日耀武扬威的,真到这时候就怯了!
“她如今是太太心尖上的人呢,今日还说她受委屈了,又单单送了她许多东西。哎!就我是那出力不讨好的。”曾大奶奶放下身段劝解曾二、奶奶,曾二、奶奶气的真是心如刀绞:“太太偏心三弟,那还说的过去,如今连三弟的寡、妇媳妇都偏心上了!大嫂,我们还罢了,不是太太肚子里出来的,大哥和大嫂可是嫡亲的儿、媳,反倒被外头来的小娼妇踩下去了!”
话语里,满满的恨铁不成钢。
这话戳到了曾大奶奶的痛处,她也心中烦躁,懒得和她虚话这许多,就道:“我今儿来啊,一则是瞧瞧你,二则也是给你陪个罪。”
一向刚强的曾大奶奶说出这话来?曾二、奶奶用泪水冲肿的眼瞧着她,似乎是不认识一般。
“咳咳!”曾大奶奶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那窗纱和送礼的谣传,我听了就气的什么似的,这什么意思,我这大嫂怠慢了她,连窗纱也没给换么?况且我难道短那几匹三梭罗,要巴巴儿的沾她的光么!我就问了人,我这院子的话却是从这婆子嘴里传出来了!”
“还不快快给二、奶奶跪下赔罪!”曾大奶奶厉声呵斥春画娘,春画娘是受了交待的,忙噗通跪下:“二、奶奶饶了老奴这遭吧。老奴也是听三奶奶院子里的西楼说,三奶奶舅舅家的侄儿中了秀才,太太要送礼去,才叫三奶奶去挑……就是没有老奴,这话也是要传开的……”
一行辩解,一行磕头,直把曾二、奶奶气的全身哆嗦,紧紧攥着被子:“我要饶了这个小娼妇,我就不是人!”
“只是太太……咱们做媳妇的也实在不好多嘴。弟妹,你好生养着,先避避她,得了空,我让她来,你给她陪个不是,大家也就欢喜了。”曾大奶奶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呸!她也配,什么东西,有娘生、没爹教的小娼妇,没汉子还在家里头兴风作浪的**,汗邪了我才跟这娼妇陪不是。”她把身子端的直直的:“大嫂也不用劝我,以后这府里,只是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了!咱们且走着瞧!”
毅勇候偏疼二房,大房占着嫡长,三房,三房有什么?就是太太偏心,还能越过侯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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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三的院子后头,有一株银杏树,三伏天里,上面总有许多的知了没完没了,没日没夜的叫唤,华燕槿午睡里醒来,听得这些虫鸣,心中烦躁的很:曾二、奶奶已经两日不曾出院子了,于情于理,她都要去看看的。
可是,她若是去看了,只怕曾二、奶奶这“病”好的越慢的。
想了半晌,她就问藕花:“不知道二嫂身子怎么样了?”
“奶奶该去瞧瞧才是。”藕花说完,华燕槿半日没说话,最后才道:“咱们去瞧瞧二嫂吧。”
话里的不甘愿,让藕花微微一笑,三奶奶很多时候都太沉得住气了,一点不像才十五岁的小丫头,就是大奶奶,当日做新妇的时候都不比三奶奶和太太这般亲近。
如今难得表情外露,才透出些许孩子气和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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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你去告诉她,我还没死呢!用不着她猫哭耗子假慈悲!”曾二、奶奶声音颇大,华燕槿站在院子里想听不到都难,她只是抿唇一笑,看着眼前尴尬得很得小丫头,似乎是叫燕儿的,道:“二嫂病中难免心情不好,是我吵到她了,那我下次再来。”
燕儿忙点头:“是呢是呢,二、奶奶心情不好。”堆着笑就送了她们出去。
“奶奶瞧着挺高兴的。”藕花见华燕槿步伐轻快,就打趣。
“我就是,觉得不见挺好,真见了,反没话说。”华燕槿说出了实话,藕花松了一口气:“二、奶奶毕竟生了病。”她婉转的提醒。
华燕槿忙收敛了身姿,步子也慢了起来,曾二、奶奶生病呢,她这做弟媳的,不能“感同身受”,但是也该略有担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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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和院的晚饭,都是在酉时过后一点,华燕槿和曾大奶奶陪着李氏用了饭,端哥儿和七姐儿早早就被曾大奶奶接了来,李氏陪着孙子孙女玩耍一下午,刚用了饭就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
“你二嫂身子如何了?”她叫妯娌两个坐了,让丁妈妈看着两个孩子在屋子里玩耍。
“有些起色了,只是天气太热,提不起精神来。”今天她去看了曾二、奶奶,自然由她来回答。
“那多送些冰去。超出了常例,我给补上。”李氏吩咐曾大奶奶,曾大奶奶笑着抱怨:“媳妇哪里就吝啬到这步了!能让太太补上?我昨日就告诉二弟妹了,要什么只管来找我就是了,府里有的,我就送去,没有的,我找人现买也要送去。”
“恩,很该如此。”李氏深以为然:“咱们府里老太太最重规矩,最喜欢看到兄弟和睦妯娌齐心,若是回了京里,你们妯娌定要和和气气的,别让别的房看了笑话。”
曾大奶奶眼里一亮:“太太说的这是真的?咱们要回京了?”她本在京里长大,早就盼着回京里去了,只是李氏偏心太过,一心只为曾三打算,当初也只曾三一人进了京里。
“恩!听你们舅舅提起过几句,如今皇上年岁渐长,皇子们也都陆续成年了,总要有些老将在京里压着阵脚。”李氏是皇族出来的,这些话说的家常,华燕槿却听得心头一跳,皇子成年,正是夺嫡的时候了,这时候回去,可未必能讨得好去。
想到这些,华燕槿就抿紧了唇,带着些紧张和曾大奶奶喜上眉梢的模样成鲜明的对比,曾大奶奶不满道:“弟妹可是舍不得娘家?别担心,到时候太太护着你呢,咱们在CD府也要留人的,有什么消息,不过十几天也就到了。”
这话明里是安慰华燕槿,暗里的意思却是在提醒李氏:没儿子的寡、妇媳妇,总归一心都想着娘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