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院的匾额,三个大字历经半夜的风雨洗刷,依旧是那样隽秀婉约,华燕槿抬头看着这三个字,心中平静了许多。
她所求的,从来不多,不过衣食无忧,少受闲气八个字。这样就能跟许久许久以前亦或者是许久许久之后的自己一样了。父母对她感情平平,所有的都为她的弟弟打算,但是也不曾亏待她亏待得太狠,她读大学,还是给学费生活费,只是父亲脸色难看些罢了。
等她大学出来,母亲就迫不及待的要她挣钱养家,养那一事无成的弟弟了,她咬着牙,一步一步的按揭买房还房贷,虽然那房子,名字是她的弟弟。
确实父母从来不知道,她对弟弟的疼爱不比他们少。所以为了家人,她愿意委曲求全,就如同这世,她为了关秀娘,愿意来曾家一样。
所以她必须对李氏好,若是李氏也愿意对她释放善意,那这份好,她就付出的心甘情愿也会物超所值。
想到李氏刚才毫不为难的应允了她的请求,她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样既能解开毅勇候的误会,也能为关秀娘更多的好处。就是李氏,日久见人心,最后总会明白她是个怎样的人。
“奶奶,二、奶奶素来有些左性。”藕花斟酌了再三,还是在路上就提起这话,“太太虽然喜欢奶奶,可是太太事情也多。”总有看顾不到的时候。
华燕槿微微一笑,她随时都似带着笑模样一般,这样笑意里的冷意就不明显了,总不能一直被动的依赖李氏的善意在府里过活。曾大奶奶心思叵测,曾二、奶奶倒是心思浅薄,但是毅勇候护着二房,而她,要依靠李氏,就要让李氏分外强大。
“就是再左性,也不能当众打太太的脸。”华燕槿小脸肃穆:“况且,我本就这样打算的,当时就要对太太说,二嫂来了,这才没说的。”
“稍后在院子里种一簇竹子,映着这绮绿方纱才好看。”华燕槿看着月满手里捧着的一匹轻纱,嘴角含笑,这方纱,才是她需要的。
“不若这会儿就去大奶奶那儿说说这事情,大奶奶也好安排?”藕花提议,华燕槿微微蹙着眉,她知道藕花的意思,这次反击了曾二、奶奶,得罪了曾二、奶奶也就罢了,要是捎带上了曾大奶奶,总是不足,虽说曾大奶奶对她也未必有什么好心。
但是总要先解释一遭。
“咱们回去瞧瞧,若是西楼还没去大嫂那里说咱们院子的事情,那她就不去了,咱们去顺道说了就是。”华燕槿还是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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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子,总能稍微释了侯爷的疑心了吧!”李氏对丁妈妈叹气,毅勇候也不是一味贪花**的,只是在老二一家子上,太过多心了些,而这些多心,都是为了那个死得不能再死的贱婢,李氏的眸子里一片冷然,嘲讽一味浓重。
丁妈妈知道李氏的心结,心中也直叹气,曾二爷和曾二、奶奶太不省心了,不过欺辱李氏心思正罢了,若是换了别家,多的是法子能磋磨庶子庶媳。
“三奶奶也不是那一味软弱的。”丁妈妈说起华燕槿来,李氏就笑了:“这孩子,比初初瞧着更好,不卑不亢,进退有度,寻常新妇遇到那样的事情,早羞恼的不知如何了。我还说今早派了你去瞧瞧她,她自个儿就过来了。”话里极为满意:“若是鹤儿回来,有她扶持着,我就放了老二一家子出去,眼不见心不烦,也不怕他们回头来找我两个孩子的不是。”
“太太说的极是。三爷定然能遇难成祥,早日回来。那太太的那个打算?”若是李氏的打算成行,只怕曾大奶奶更要和李氏离心背德了,那府里就更没消停日子了。
“瞧着是个稳重的,也是蠢的,至今都没看清楚府里究竟谁才该远着,谁才该近着……可查清楚了,谁去报的信?”李氏脸色依然全冷了,曾大奶奶让她失望,但是她尚留着一线希望,希望这件事是曾二、奶奶一人闹腾出来的,而不是曾大奶奶推波助澜。
“当时正值摆饭的前后,院子里进进出出的丫头婆子都多。”要去大厨房端菜,虽然有小厨房,但是大厨房每次还是要送一两道当日的主菜来,又有丫头去换班吃饭……
“大奶奶身边的人可回去过?”李氏索性问明了,丁妈妈道:“薛明家的回去过一遭,说是瞧瞧端哥儿功课可做完了,做完了好带过来。”
李氏点点头,这样的事情随便问曾大奶奶院子的丫头都能问出来,想必该是回去过的。
“罢了罢了,这次就依着三奶奶的意思也能很给老二家的没脸了。你告诉院子里的小丫头,不许慢待了三奶奶,否则……”李氏重重的搁了茶碗,丁妈妈都吓了一跳,忙道:“太太放心,咱们院子的丫头满心都是太太,决计不敢慢待了三奶奶。”
因为满心是李氏,所以李氏喜爱的,她们都要尊着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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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太太才赏了我一匹绿纱,本是为了糊窗户……”华燕槿说完,曾大奶奶的笑就僵住了,似没明白一般,重复道:“你是说,昨天是为了给亲家太太的送礼才特意去挑了料子?你要挑的只是一匹窗纱?”
她不自觉的声音尖利了些,外头的管事婆子们都竖着耳朵,相互看了一眼。
“正是如此。”华燕槿轻声肯定,如同呢喃,但响在曾大奶奶耳里却是一阵嗡鸣声,她这些年过的太顺了,曾二、奶奶是庶媳,曾三未曾娶妻,CD府的毅勇候府人口也简单,李氏将府里的事情交给她后就不曾过问过,她有儿子,曾大爷就是贪花**也要顾着她,所以CD府毅勇候府里头,可以说她是一家独大。
可是华燕槿进来了,李氏分外看重她,焉知不会为了让华燕槿更有身份,就让华燕槿管家?况且,曾大奶奶对李氏偏爱曾三,素来有所不甘。
如今看来,华燕槿却不是那等软糯可欺的。
亦或者,该是脸皮够厚吧?谁家新媳妇进门被曾二、奶奶指着鼻子闹一场还能如此坦然,甚至还这样反击,只要李氏点头,就能让曾二、奶奶吃了这个暗亏。
“都是我的不是,忘了给三弟院子换窗纱,高丽纸太憋气了。”曾大奶奶扯着面皮笑了笑,并无半分歉意,倒是带着三分讽刺。
“大嫂,您这样想可就折煞弟媳了。大嫂事情多,三爷当初又是久未回家的,谁人住的院子,也要谁人满意才是。大嫂这是全心为咱们夫妻着想呢。”华燕槿说完就很不好意思的起身一福:“弟媳承大嫂这份情分的。”
她眨巴着眼,眼里全是热切的亲近之意,曾大奶奶反心生警惕,干巴巴道:“哪里就这样客气了。这件事,我知道了。”转身就问薛明家的:“可还有事?”
薛明家的忙道:“管事妈妈们都在外头等着呢。”
这是主仆合唱的逐客曲,华燕槿如今还想着能和曾大奶奶相安无事的,自然也就闻弦歌而知雅意,道:“嫂子忙,我就不打扰了。我本意也是求嫂子叫个人去帮我换一下窗纱。”
“那就叫……”曾大奶奶顿住,想了想:“春画的娘不是会糊窗户的么,让她去三奶奶院子里瞧瞧。”
薛明家的意外得很,强忍住抬头瞧了曾大奶奶一眼,道:“老奴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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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西楼因为春画的缘故,对她娘也不很欢喜,但是瞧那婆子倒是手巧,半个下午就把整个院子的窗纱装上了,果然屋子都清爽透亮了许多,遂就和那婆子说道了起来。
不几日,府里就隐隐传开,二、奶奶为着太太要送给三奶奶一匹窗纱,当着侯爷的面好生给三奶奶闹了个没脸,话里话外对二、奶奶不屑极了,堂堂侯府奶奶,竟然为了一匹窗纱和新妯娌撕破了脸皮。
毅勇候听说了,去李氏那里问了一遭,李氏轻描淡写的把那些料子送出去的缘故说了:“亲家太太的娘家侄儿刚中了秀才,少不得要送些礼去。”
亲家太太的娘家侄儿,算起来也是亲戚,是该送礼去。
毅勇候已经不自在了,李氏还道:“老大媳妇刚好来,我那儿还有几匹三梭罗,恰好给端哥儿做几件换洗内裳。”那日,曾大奶奶可不就拿着几匹三梭罗么?
七七八八加起来,不过就是曾二、奶奶想要她的东西,寻了这么个理由闹上一场罢了。李氏低着头,叹息一声,毅勇候就臊的脸皮通红。想说几句软话,实在和自己一贯的画风不符,只得讪讪的去了书房。
越想越生气,毅勇候就把曾二爷叫进书房骂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