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画说,府里奶奶都是用两个一等丫头的。”华燕槿等藕花收拾好了,马车也开始渐渐移动了,才开口。
“府里的人,素来欺生。”藕花这般说完,就见华燕槿微微一笑,车帘随着马车碌碌时不时的翻飞起寸寸光亮来,让华燕槿的笑容也明明灭灭,不太真切。
藕花总是还有顾忌的,华燕槿也不强求她立刻就摆明车马,一心为她,遂不在这话头上盘旋:“藕花是外头买来的?几岁进府的?”
“回奶奶,婢子七岁进府,先是做的粗使丫头,后来丁妈妈吩咐婢子办了几件事,婢子运气好,没坏丁妈妈的安排,丁妈妈这才抬举了婢子做了干女儿,一力举荐婢子到了春和院,先是三等丫头,年前有个姐姐打发出去了,婢子才顶了她的缺,做了二等。”这些都不是犯忌讳的,藕花也就凯凯谈起来。
“你是个有福运的,有丁妈妈带挈着,只是如今到了我这院子里……”华燕槿轻轻一声叹息,藕花却听得心头一绷:“婢子到了奶奶院子里,就是一等的丫头,比许多姐妹来说,那是少有的荣耀,婢子感念太太抬举,感念奶奶不弃。”
这话实心实意,华燕槿拍拍她的手,藕花却把心提的越发高了:三奶奶也不过十五岁上下,可是处世为人却颇为老练豁达,先是新婚第二日的穿戴,曾大奶奶送那红宝石头面,未必就安了什么好心:别人不知道,她却清楚曾大奶奶的为人,远没有表面的开明爽朗,否则也不会三番五次让人来旁敲侧击,探她的心意了。
探她的心意的目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探的,是李氏的那份底。
第二天早上带了月满去春和院,晚上却偏偏要带西楼去……再想想今早曾大奶奶话里的那些机锋,都被三奶奶轻描淡写的避过了,藕花心神再次一震:“奶奶也是有福运的,还是大大的福运。”
接着她就说起曾三“在世”时候的风光来:“……因为那姨娘是老太太给的,出了这样的事情,太太一气之下把二爷和几个庶出的姑娘留在府里,只带着大爷到了CD府,老太太理亏,也就不好说什么……三爷生下来体弱,太太总觉得是自己不当心吃了亏的缘故,对三爷就颇为爱宠,后来还送了三爷去京城,让直郡王府看顾着。”
却把曾大爷和曾大奶奶留在身边,按理,也该送他们回去,毕竟他们夫妻是长房长孙。
“……后来三爷回来,春琴和春画才去伺候三爷的。太太说,三爷毕竟久不在府里,怕丫头们不上心,遂把两个丫头都抬了一等。”所以,春画她们本来是一等丫头的,只是不该误导了华燕槿,以为是奶奶身边用两个一等丫头。
李氏,心也太偏了些,难怪曾大奶奶面善心不服。华燕槿在这上头也只想了一回,才细细斟酌起藕花的话来,先是说她有大福气,又说起曾三爷的事情,她的猜测暗暗也有十分准了。
“那二爷怎么也在府里?”西楼听着忍不住问道,昨晚曾二、奶奶看她数铜子,好不弯酸,说三奶奶手面大,该给她这个贴身服侍的丫头更多些才是,珍巧在后头听见了,就问曾二、奶奶,是不是怪她分得不公,曾二、奶奶赔笑了一回,西楼当时好不羡慕珍巧的威风。
“京里做主,给二爷娶了亲,二、奶奶孝顺,说是要服侍太太,京里这才送了来。”藕花这样解释,华燕槿不在意的笑了笑,曾二、奶奶的品格儿,她虽只见过两遭,可也不是个风光月霁的人物,就凭着让她上桌,她不肯,却又盯得牌面紧紧的,好几次华燕槿都没想和牌的,都是她吵嚷开,华燕槿才和了,惹得曾大奶奶好不生气,还不好发作。李氏未必不是看出来了,才索性让珍巧把钱都散给了丫头们。
李氏,对曾二、奶奶不过薄薄的面子情。
说完了这些,路程也过半了:署前街出来是青龙巷,出了青龙巷就是青龙街,转进八宝街就到了东城根下街,离华府也不远了。
“我娘家……”华燕槿开了这个头,西楼就接过话头去:“咱们华家,有个姑老太太,可厉害了……”她叽叽喳喳的说起了华家的渊源,华燕槿这才倚靠着车壁假寐。
………………
华大太太笑的喜气洋洋的,就跟亲生女儿出嫁回门一样,牵着华燕槿的手不放开:“我问了好几次了,还怕你不回来。”
华二太太在旁道:“姑奶奶气色好得很,想必是得亲家太太喜爱的,哪里有不会来的?”
正经的亲娘,关秀娘在后头反而说不出话来,只握着华燕槿另一只手,眼泪就包在框里,华二太太推了她一把:“弟妹,姑奶奶大好的日子,你可别给她添晦气!”
今天跟来的还有曾家的丫头,给人瞧见了,回去一嚼舌,李氏一多想,那她们这番安排就白费了!
“娘,我好着呢。”华燕槿拉过亲娘,避开了华二太太,低声道,关秀娘吸了吸鼻子,把泪水逼回去,瓮声瓮气的点头:“我知道。老太太也问过你几遭了。”
论理,是要先去拜见华老太太的。
几个妯娌簇拥着华燕槿往华老太太的院子走去,远远的就有丫头迎上来,笑着把众人接了进去,老太太正闭着眼数着佛珠,华燕槿磕了头,她就让人起来:“五姐,瞧你这气色比在娘家好些,可知亲家体恤,我就放心了。”
依旧是寡淡得很,华燕槿却满心的感激:“多谢祖母挂怀,孙女在夫家,一切都好,婆婆和善,妯娌也和气,就是这几个姐姐,也是细心妥当的,不知道老太太这几天可好?。”
她指着身后的藕花春琴三人,这些年在华家,也只华老太太对她们母女多有看顾。
华老太太点点头:“看着都是好的,我这里一切也好,你自去和你娘说说话。”
………………
春琴看着**仄仄的三合院子,撇撇嘴,这三奶奶在曾家惯爱摆正经主子的谱,在华家也不过尔尔,曾家下人住的房子都比这院子宽敞。
春画拉了她一把,让她别把轻蔑摆在脸上,有看着前头的三人:西楼早不见人影,就藕花和月满两个跟着华燕槿,她们就落在后头。
“五姐……”只一句话,关秀娘再忍不住泪如雨下:“我苦命的五姐……”
“娘……”华燕槿一项冷静自持,此刻也忍不住泪湿眼角:“我不苦。”她也只能翻来覆去说这句话,关秀娘抽噎了半晌,抬头瞧见站着的四个丫头,便要招呼她们坐下,藕花不肯,关秀娘就握着藕花的手:“好姐姐,我家五姐还劳烦你们多照顾。”
“亲家太太折煞奴婢了,伺候奶奶本就是婢子们的本分。”藕花忙道,关秀娘胡乱擦了脸,这才问起华燕槿在曾家的事情。
得知李氏对华燕槿多番照顾,藕花都是李氏院子里得用的,关秀娘终于有了一丝笑模样,华燕槿就问起秋雨来,关秀娘不在意的解释:“前头说是来了几个客人,短了人使,这才叫了去。”
“哼!”华燕槿冷哼,关秀娘怕她生气,忙想拿话头来岔开:“五姐,你说我给你过继一个兄弟来养着可好?”
春琴一下子就抬起头来就瞧见,华燕槿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
<a href=http://www.*****.co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