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琴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小芍药见春琴脸色灰败,一项笑眯眯的春画也灰头土脸的,忙迎上去问道,华燕槿给月满使了一个眼色。
“春琴姑娘。”月满掀开帘子,几个想围拢春琴两个表示关切的小丫头都止了步子。
春琴站在院子里,看着门口那个笔直的身子,那里,本来一直是她的位置,从来都是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这院子的人,她咬紧了唇,春画忙浮起笑:“不知道奶奶有什么吩咐?”
月满看了看四周,见小丫头们都低着头,有的还故作忙碌的擦拭着窗户。
“奶奶让春琴姑娘去大奶奶那里要一盒膏药来,刚才春琴姑娘出去了,是不是要来了?若是要来了,快给我,我好给奶奶,奶奶等着半晌,都有些动气了。”
春琴恨恨的看着屋里,房间支棱起的半阖窗子,让她不敢贸然大小声,加上珍巧的话,她越想越委屈,低着头,泪水就吧唧吧唧掉下来。
月满故作一惊:“这是怎么了?奶奶不过让姑娘去拿点子东西,姑娘这般委屈了么!罢了罢了,少不得奶奶待会儿亲自问大奶奶要些就是了。”
春画一惊,忙笑道:“姑娘哪里话,奶奶是正经的主子,奶奶的吩咐,咱们只有听从的,实在是昨日送礼的多了,大奶奶如今正带着红绸、绿竹几个清点,咱们就想着晚些时候,等大奶奶得空了再去拿就是了。本来咱们院子里也有的,就在屋子里,只是奶奶没开口,咱们两个也不敢随意进去……”
话里的意思,一则嘛,华燕槿没事找事儿,放着屋子里的不用,要折腾春琴去麻烦大奶奶;二则是容不下两个丫头,不肯让她们进屋去。至于为什么容不下么……
“这小娼妇!”西楼听出一层意思,就气的不行,怒气冲冲的起身。华燕槿咳嗽了一声:“你听月满怎么说。”
“春画,不是因为今天一早红绸姐姐来,奶奶说一时定不下你和春琴的等级,你们生了气,躲进屋子不肯出来么?怎么成了奶奶不许你进去了?况且我来找春琴,让她去拿东西的时候,你也在一起,为何当时不说屋子里有?偏偏要等奶奶都生气了,才说?大奶奶事情多,为何你们不来回一句?”月满显示诧异,而后面上也带着怒意,一字一句问得春画哑口无言,她素来是做好人的,要撕破脸和睁眼说瞎话的月满吵架,她又做不出来,只得低下头也抹泪。
“秋风你误会了。是奶奶吩咐我带春琴去屋子里休息的。你来吩咐那会儿也是隔着窗户的,我只当奶奶在生气……哪里敢插嘴。”
春琴脸色变了变,抽噎了一声:“奶奶不过就想着折腾我罢了,少不得我这条贱命再去跑一遭,惹恼了大奶奶,随大奶奶打杀了,也是我的命!”说着就转身冲出去,春琴一把拉住了她:“你混说什么,奶奶不是那样的人。”她楚楚可怜的瞧着月满,月满也动了真气,西楼在屋子里没听出刚才话里的机锋,只觉得春琴就是不守本分,端着奶奶的款儿拿捏主子。
“……又拿死来威胁奶奶!”
华燕槿暗叹一声,对着她耳语几句,她这才明白过来,再次狠狠骂道:“这个娼妇比那**还坏!”
她气的脸都变了形。
华燕槿对她耳语几句,西楼咚咚咚的跑出去了,叉着腰站在月满身后:“好大的架子,琴姑娘!你不认三奶奶也就算了,何苦拉上大奶奶!口口声声大奶奶要打杀了你,难道大奶奶在你眼里心里就是那动辄杀人的夜叉不成!求琴姑娘发发慈悲心,别让人以为是奶奶对大奶奶不满,指使了你在这里混说。”
春琴情知被抓住了语病,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只把眼珠子突着死死盯着西楼,西楼第一次从言语上让人无还手之力,遂高兴得很,越发志得意满,春画则暗自纳罕,这秋菊瞧着是个没脑子的,怎么说出这番据理力争的话来?她瞧着正房支棱起的窗户,怕还是三奶奶的主意。
她拉着春琴噗通跪下:“婢子冤枉,婢子和春琴从来不敢有这等背主的心思。”
“这是怎么了?”月满打起帘子,华燕槿才“一无所知”的从屋子里出来,瞧着两个昨日还趾高气昂的丫头如今都灰败着脸色跪在地上,七月的天已经很热了,地板也早就晒得滚烫,春琴还忍不住左右挪动,见她出来,忙抬起头,毕竟城府浅,脸上的愤恨之色就来不及遮掩,只立马低下头去,春画则似乎对滚烫的地面一无所觉,跪着不动。
“奶奶不过吩咐她们去大奶奶那里要些东西,就不肯去。”西楼抢着答,华燕槿只略略皱了皱眉头,和颜悦色道:“既然不肯去,也就算了,毕竟是三爷留下的人。两个姑娘快起来。”
春琴果真要起来,月满接着道:“虽然不是大事,可是琴姑娘还编排大奶奶的不是。”
华燕槿脸上才露出恼羞的神色:“你们心里眼里没有我也就算了,怎么把大嫂子也编排上了!”
“我没有……”春琴不服气,春画拉着她,埋着头道:“都是婢子们一时口不择言。”
小丫头们瞧着春琴又看看春画,都暗道春画果然是个好的,只是被春琴连累了。
“回奶奶,是春琴姐姐说了几句,春画姐姐什么都没说。”小芍药忍不住,见华燕槿眼光扫过来,忙福身道。
“真是这样么?”华燕槿又带着疑惑看着两个跪着的丫头。西楼是巴不得两个一块儿挨罚的,月满却隐隐知道华燕槿的打算,福身就道:“回奶奶,是的,春画姑娘并不曾多说,当初婢子传达奶奶的吩咐,本也是找的春琴姑娘。”
“既然这样,那春琴你去大奶奶那里赔不是,春画你去帮着分辨分辨。”说着就提步往外走去。
“奶奶!”春画吓得一惊,若是去了大奶奶那里……她们的这些小心思哪里瞒得住,大奶奶可不是那眼里能揉沙子的,她喊出声来,春琴索性起身:“去就去,婢子不过几句话,奶奶就死抓着不肯放,存心借刀杀人让大奶奶罚婢子……”
“谁是刀?谁杀人!还在混说!”华燕槿似乎也气着了,指着春琴道:“我吩咐你去办事,你不去,也不来应一声,如今还把大嫂都编排上了。我不放过你,你是什么东西?我犯得着为了你让人戳脊梁骨,说我一进门就对大嫂不满?”
春画心里沉了沉,暗恼春琴糊涂,又听着月满在旁安抚华燕槿:“奶奶息怒,何苦和这些糊涂人计较。她们本来是跟着三爷的,如今三爷……也难免心气浮躁……”
一句一句,都是在埋葬两个人。春画听得耳根发冷。
“罢了,既然这样,我这就去回了太太,打发了两个姑娘……”
春琴梗着脖子:“我不走,我死也要死在这院子里,你指望着打发了咱们,就能在这院子里一手遮天,这却是不能的!”说完冲进屋子死死锁了门,小丫头们吓得一惊,俱把头埋得更低了。
“好,好得很!”华燕槿扶着西楼:“咱们走!”竟是带着两个丫头扬长而去了。
春画一时没办法,看看春琴那边又看看大门口,咬咬牙,招手让小芍药靠近了:“快去大奶奶房里找薛嫂子,是大薛嫂子。”她强调,还不忘塞几个铜子给小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