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日章俊将高平川和流霜带回章府,才一踏入府门便见着大堂之中章正恒和丁胥独坐在上方,二人正相谈甚欢。见着章俊归来,章正恒大笑着迎上来,“哈哈哈……我儿果然不负众望,擒下了女刺客!这番人证在手,看韩府怎么应对?!哈哈哈……”一旁的门客皆同声和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公子真是少年俊杰!”
章俊抱着流霜淡笑道,“过奖了!都是父亲教得好,孩儿不过是按父亲教的去做罢了!”章正恒哈哈大笑,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章俊怀里昏睡着的流霜,笑道,“我儿莫要谦虚,这次可不是我教你的!哈哈哈……”,一众门客皆会意的笑了起来,“自古英雄爱美人,可喜,可贺!”
章俊原本是风月场中的常客,见惯了众生百态,此刻见着一众人别样的眼光看着怀里的流霜,心中竟陡然不悦起来,仿佛流霜只单单被这样的目光看着也是种亵渎。只是章正恒向来强势,此刻又正在兴头上,章俊强忍着怒气,笑道,“父亲知我!那我就先带着美人进府了,至于高神医就交给丁前辈了!”
丁胥独一双鹰鹫似的目光早已盯着高平川了,此刻听着立刻便接过话头来,“多谢公子成全!公子请自便!”,章正恒呵呵笑着,也不说什么,只是目送着章俊抱着流霜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章俊抱着流霜一路进了一处名为“醉清秋”的小院。院子布局十分幽雅,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煞是清新怡人。乍看过去,这小院全然不似囚禁敌人的所在,倒有一种悠然闲居的闲情雅兴自在其中。
章俊小心地将流霜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轻轻地抚动流霜散落在一旁的青丝,专注地看了流霜半响。之后便转身出来,吩咐侍女为流霜梳洗换药。章俊站在院子里看着满墙的青萝翠蔓,嘴角竟微微扬了起来,叹道,“章俊啊章俊,你也有今天!美人在手,竟还觉得不甘心……”
却原来章俊看着流霜清丽的睡颜,本该蠢蠢欲动的心竟安静了下来。流霜安睡着的容颜似乎有一种光华,恬静高洁,竟让他不忍触犯。想象着流霜醒来后的场景,他突然不愿意以那种龌蹉的心思去面对她。依她的骄傲,倘若真的被冒犯了,想必又要寻死觅活了吧!章俊想着想着,那日亲见流霜坠落悬崖的心痛和不舍突然又浮上心头。也罢,既然放不下、舍不得你,爷也只有认了!只是,终有一天,你心里一定会有我的!
章府地牢中,一道铁门“哐当”一声被关住。“哗啦啦”又一阵响,沉重的铁门已经被上了重锁。铁门内坐着的是披头散发的高平川,铁门外站着的是正是衣冠楚楚的“北海毒龙”丁胥独。丁胥独得意地笑道,“师弟,没想到吧?!我终于找到你了!”
高平川看着丁胥独出现的那一刻已然料定了自己的结局,他静静地看着丁胥独,平静地说道,“不敢当!高某一生问心无愧,从未躲过你。”
丁胥独见着高平川云淡风轻的样子,往事又一幕幕浮现出来,心里的隐痛再次被触及,他情不自禁地喊道,“高平川,你不要再装了!当初你就是用这副模样骗了师父,毁了我一生,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什么君子之风,全是假仁假义!”
高平川平静地一笑,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丁胥独。丁胥独却像突然被触怒了一样,“别用那副怜悯施舍的眼神看我!我不需要你施舍!现在关在牢里的人是你,可怜的人也是你!你没有资格怜悯我!从来都没有!”
高平川看着发狂的丁胥独,不由得苦笑道,“丁胥独,人在做,天在看,各自做了什么各自清楚。你欺师灭祖,杀了师父,害死师妹,如今再谈这些又有何意义?!不如也给我一个痛快!”
丁胥独怒道,“如果不是那老匹夫偏心外人,我怎么会杀他?!他该死!”
高平川反问道,“那师妹呢?!”
提起师妹,一瞬间丁胥独仿佛非常痛苦,只见他用力地捧住自己的脑袋,似是疼痛难忍,狂喊道,“师妹不是我害死的!是你害的!不是我!不是我!”
却原来高平川和丁胥独曾是师兄弟关系,拜师药王步秋山门下。当年丁胥独只是一个孤儿,步秋山将其收养之后见他天赋极高,便收为首席弟子,授以药术。步秋山有一女儿,生得玲珑可爱,闺名便也唤作“玲珑”。玲珑自小活泼精灵,得众人喜爱,步秋山对其宠爱尤甚。丁胥独与玲珑一同长大,青梅竹马,暗生情愫。忽有一日,山外来了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前来拜师学艺。这人正是高平川,高平川年少俊才,对医术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执着,虽然天赋不如丁胥独,但明显更得步秋山的看重。高平川进步神速,步秋山对高平川越来越看重,眼底的欣赏毫不掩饰。丁胥独向来以首席弟子自居,眼见着恩师对高平川如此看重,自是不服,便经常趁师父不注意的时候,借讨教之言行挑衅之事,又借着打理谷中事务的方便于生活上刁难高平川。高平川对这一切缄口不言,依旧醉心医术。丁胥独只以为高平川害怕自己,心下洋洋得意,却不知步秋山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已经有了偏向。
两年后,高平川医术已远远超过丁胥独,只是于毒术一途仍然比不得丁胥独。高平川医术初成,便向师父禀明,自己想下山历练,以医治众生来锻炼自己。步秋山对此颇为欣赏,高兴之余便透露,待高平川历练归来,便将药王谷谷主之位传给高平川。高平川大吃一惊,言道自己不通世务,难以胜任谷主之位。高平川吃惊地问道,“师父让大师兄处理谷中事务,难道不是打算将谷主之位传于大师兄么?!”哪知步秋山摇头道,“胥独心术不正,心思不纯,医术走到这个程度已是极限,倒是在毒术上别有心机。我药王谷中人虽是医毒双修,然而终究以济世活人为己任,讲究医者仁心。论这点,胥独差你远矣!为师看你更适合谷主之位。”。这原本只是师徒之间私底下一番对话,之后步秋山见高平川坚持不受谷主之位,只得作罢。哪曾想,那日他师徒二人在房内谈话之时,丁胥独正和小师妹玲珑一道走到了房门口,正听到了“胥独差你远矣!为师看你更适合谷主之位。”这句话,丁胥独顿时怒火中烧,转头看见小师妹担心的俏脸,又觉得颜面无存。步玲珑见师兄如此生气,正准备推门进去询问父亲为何这般说。丁胥独却拉着玲珑的手悄悄地退去了。
百草园里玲珑不解地望着丁胥独,问道,“师兄?!”丁胥独看着玲珑清澈的眼睛,避开眼低声道,“没什么好问的,师父觉得师弟更好,自然有师父的道理。去询问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是我天分不够,不如师弟医术高明……”。玲珑见他颇有些自怨自艾的颓唐,忙安慰道,“哪有?爹爹曾说,谷中弟子唯师兄天分最高。只是人各有所长,高师兄医术比你好点,毒术就远远不如师兄呢!”丁胥独苦笑道,“那是师弟没来之前,师父才这么说的。只怕现在师父的心里早没了我的影子!”玲珑见大师兄如此伤心,忍不住默默地抱住他,柔声道,“师兄还有我呢,玲珑陪着你!”丁胥独拥着玲珑,望着步秋山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丝阴狠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