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人比韩琦预料中来得的还快。
中午,韩忠彦带着韩府家将,连同离雪母女一起,出发往韩府世代祖居的村子韩家村而去,只留了韩琦和一众老将在相州韩府。韩忠彦本打算先送家眷等回了韩家村,再回来和父亲一起应对风波,不曾想事情来得如此突然。不过傍晚时分,朝廷官兵已经围住了韩府和木府,韩琦趁着混乱之势悄悄派人传讯让韩忠彦暂且莫要回来。
只听得领头的将领喝道,“围住了,搜!”士兵们战战兢兢,这毕竟是相州韩府,闻名天下。韩琦在百姓之中口碑极好,这些底层士兵们平时都抱着敬仰的心态,此刻去搜府多少有点不自在。然而这将领却是韩琦政敌一派,丝毫不顾这些,见众人皆不敢动,他怒喝一声带着武器就冲了进去,“高将军枉死,韩府包庇奸贼,你们也想包庇么?!”
韩府家将早得了韩老吩咐,只在韩老的院子里,院门紧闭。搜府之事顺畅无比,当然也是一无所得。那将领恼羞成怒,冲动之下,忘记了上司的吩咐,直接往韩老的院子而去。熟料还没来得及闯入,院门应声而开,只见院中两人正在下棋,几个老仆在旁边伺候着,院子里一派安宁气象。韩琦一身儒衫,与平时装扮无二,依旧淡定落子,面色不动,仿佛这些人不曾存在过一样。
韩琦虽然静静坐在那里,面色如常,那将领却似乎感受到一股迫人的气势,有些本该脱口而出的话咽在了喉咙口。他清清嗓子,声音却自觉地低了下来,“丁某见过韩老。丁某无心打扰,只是刺杀高将军的要犯听说藏在韩府,不知韩老可否告知?”
韩琦继续落子,语气沉郁,“人老了,果真就不中用了,下棋也不得安宁。明日里还是启奏圣上,这闲职不挂也罢,人老了就该归田养老啦!”
似乎平常的口气,平常的言语,丁士秋却蓦然惊出一身冷汗来,想起了上级的吩咐,“你到了韩家,只需搜寻那位女客,紧抓韩子期的叛逆就好。千万莫要沾上韩琦。这老匹夫虽然只在相州挂了个闲职,却是深得圣心。圣上一旦起了愧疚之心,只怕韩子期又要回来了!”“那韩琦如此得圣上信任,我们这么卖力也只是让韩子期丢个官,甚至丢不了命,有什么用?”“这你就不知道了。韩琦为相三朝,天下闻名,轻易动不得。但韩家后辈嫡系只韩子期一人,只要毁了他的前程,韩家于朝廷之上后继无人,到时候自然也没什么可惧的了!难得韩子期犯下叛逆大错,大好时机,我们可要好好把握,嘿嘿……”
丁士秋立刻收住话头,十分客气道,“韩老说哪里话?丁某也只是受朝廷吩咐,韩老您莫要见怪。丁某立刻收兵,韩老您继续,继续……”说着,便招呼人退出了韩府。
朝廷官兵来得快,去得也快。韩府老仆看着官兵有序退出韩府,笑道,“还是咱家老爷有气势,镇得住。”哪知道,回头一看,韩琦面色凝重,眉宇之间尽是思虑。
“老爷?”老仆犹豫的问。
“老夫本打算舍了几分薄面,为子期求个前途。没想到……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毁了子期啊!”
“老爷,不是已经退兵了吗?”老仆不解。
“是退也是进。罢了,老夫看这形势,西夏这场战估计也打不下去了。子期就是在朝堂之上,终究也是报国无门。退了也好!”韩琦望着远处,目光似乎越过院墙,看到些什么。他捋捋胡须,却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萧瑟几分无奈。院墙外几许寒风吹过,间或夹杂着老人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