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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相敬如宾

二月初,春晖渐暖,破冰流水,柳枝渐绿。

年刚过出,春联还新,灯笼照红,新制的衣衫还套在身上,舍不得换下来。三朋四友相聚,酒肉上桌,念旧展新,尽兴不得。

最喜垂髫小儿,偷藏溅落炮仗,跑东街,钻西巷,三五围聚,鞭炮声声响。

若说炮响,今日赵府可谓整耳欲聋,艳红的炮仗牵了整条街长。猛烈的炮响并阵阵白烟,将捂耳、看热闹的人笼罩在迷雾当中。

今日,赵府外嫁小姐嫁女,不从娘家走,不办夫家席,倒是齐聚聚的进了赵家门。到底有钱人户,那老太太却是个护短的。只是新郎官乃五品大官儿,竟愿委身入赘,没多少人能想通。

是是非非,熟知几分真伪。

不过,新年伊始,南郡因着赵家办喜事,又狠狠的热闹了一番,像是年过得长久了,欢喜也多了。

亲朋相聚,豚雉上桌,美酒斟满,恭贺之声不断,溢美之词不绝。此时的赵府,比起过年,还要来得热闹。

而东街尽头的林府,到是安静。

红烛摇曳,屋子似笼上一层昏黄的薄纱。四处挂满了嫣红的帷幔,如梦般香艳。箱笼、框桌、窗棂都贴上了大喜剪纸,绣鳳鸾的大红被祳堆满床前。

苏采一袭红妆安坐着,头上顶着秀了牡丹花开的大红盖头,满眼的红,有些昏昏欲睡。

眼下满屋子的人来来回回,忙碌不停,她自不敢动,生怕哪点弄错了。

好在林家的人没几个,多的是陪嫁之人,到底相熟,便没那么怕了。

“小姐,姑爷还在府里吃酒,得些时辰回来。您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耳畔响起丫鬟小云脆生生的声音,周遭都安静下来了。

苏采缓缓掀开盖头,露出一张明艳生辉的小脸。果见来人都散干净了,她轻轻舒了一口气,看着小云端来的糕点,无半分食欲。

“小姐,这是二夫人送来的,让您先垫垫,都是些清口的,不甜腻。”

“二夫人?”苏采疑惑。

小云点头,“是,姑爷的弟妹嘞!”

是雨荷姐姐…

因着林晁的关系,却是没再见过她。连她生孩子都不曾慰问,想着愧疚万分。

苏采急切问道:“她人呢?”

“没进屋,送了糕点,嘱了两句便走了,怕扰了您。”

苏采点点头,再望向那盘糕点,便拿了一块。只是第二块,如何都吃不下了,只觉疲乏得很。于是遣了小云下去,自个儿合衣在靠在引枕上,稍作歇息。

林晁这头正大碗喝酒,来者不拒,只是心心念念都是娇妻,竟饮不知味。赵府一众可由不得他被灌醉,见时辰差不多,便将酒都挡下,让他回了。

林晁归心似箭,快马加鞭往回赶。哪想他推门而入时,可人儿已依枕熟睡,他便站在床边儿,静静看着她。

往日的她素净温婉,今日着上艳丽的妆容,自有一番风韵。酡红的脸蛋儿不知是涂了粉,还是睡出的,美得林晁心头儿醉,怎么瞧都瞧不够。

苏采睡得不踏实,意识几分迷糊。穿着嫁衣,戴着凤冠,浑身都不舒适。她动了动身子,也清醒几分。迷蒙中见跟前站着身影,不甚在意。

“小云,不是让你下去歇息吗!他回来了,知会我一声就好。”

娇柔的声音带了几分慵懒,媚得林晁身子都酥了。

“是我,我回来了!”他轻声回应。

苏采一个激灵,猛的睁开眼,吓得小脸儿煞白。

“你…你…怎么是你…”

见同是一身红绸的林晁笑脸盈盈立在床头,威武身姿不改,周身凌冽,却因着喜庆的红色喜服,退却了几分,多了丝倜傥。

他轻笑,戏谑道:“还能有别人不成?”

苏采咬唇,低头不语。

林晁笑意更甚,大步踱至桌案,端来两杯酒。复至跟前,挨着坐下。

苏采忙往边上挪了挪。

林晁不在意,将酒递给她,叹了口气,道:“我知你不愿,亲事已结,哪有回头路,你安心住下吧!我娶你手段虽不光明,喜你的心却是真的。那日街头初见,莽撞的吓着你,惊如小鹿的模样已醉我心。我是个粗人,不会讨好姑娘家。吓着你,惹你哭,自个儿也难过得很。如今你已成我妻,我必真心相待,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落一滴泪。”

苏采静静听着,忐忑的心竟安定下来。方才还害怕他,憎恶他,现在竟有些不忍。如此低姿态的轻声细语,倒不像他的为人。

只是,这番话却有道理。亲事已结,已无回头路,除了安心过日子,不让家人担忧,又能如何。她再不是苏家小姐,而有新的身份,林夫人。

“你当真不委屈我?”苏采抬头,认真问道。

见娇妻跟自己说话,林晁欣喜若狂,恨不能将心掏出来,让她实实在在的摸清楚,“若有半句虚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苏采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想瞧出些端倪,可惜他冷峻的面容除了认真还是认真。

内心涌出复杂的异样。

缓缓接过林晁手中酒,别开脸,有些不自在。

林晁先是一愣,随机扯开嘴角傻笑,有些笨拙的勾过苏采的手腕。

就这般尴尬的喝下了合卺酒。

接下来要做什么,二人心知肚明。苏采自是不愿,林晁也懂,虽心痒难耐,却也知不得勉强。一时间杵在边上,不知如何是好。

“我…我抱了被子去客房睡。”林晁见她衣饰繁琐,想来都是身边丫鬟侍奉,便道:“我去叫丫鬟来。”

他这般说,出乎苏采意料,只是新婚头日,新郎官睡客房。只怕第二日就传到祖母耳中,有得麻烦了。

“不必!”忙道,又觉不妥,想他留下来似的,不禁羞红了脸,“夜已深,大家都歇下了,这般兴师动众倒显得不懂事。被子多,榻上铺了,好将就一宿。”

即使不能与娇妻同床共枕,挨在榻边,共处一室,已是满足了。

林晁高兴的“嗳”了一声。

殷勤的去抱床上的被子,却见垫褥上撒满了花生和枣,疑惑问道:“放些果子作甚?”

苏采抿紧了嘴,不作应答,哪好告诉他。当下觉耳根发烫,慌忙起身走开。

林晁见她不应答,也不再追问,仔细将果子捡干净,这才抱了两床被子铺在床边榻上。

苏采坐在梳妆台前取下头饰,一边收拾自己,一边侧着耳朵听林晁的动静。虽得他承诺,相敬如宾,到底是男子,共处一室,却有不自在。

“你先睡,我来吹灯。”林晁规矩站到一旁,不敢直视她,只能斜着眼瞄。褪下妆容的苏采,尽显娇柔,身姿纤细,肤若凝脂,娇羞挂面,惹人怜爱。

“嗯!”苏采轻声应了句,亦步亦趋自林晁面前走过。

躺下便用大红喜被将身子裹牢,连头都捂住了。

饶是这般,林晁也看不够,竟舍不得灭灯。知她不自在,这般蒙着被子,会闷坏,心疼又无奈。揭了罩子,一口气吹灭。

“我不瞧你,把头露出来,莫要闷着。”

身侧响起林晁的声音,如耳畔叮咛,苏采顿觉头脑发热。

何时这般会讲话了…

苏采没有回话,林晁也不再问。二人静静躺着,连翻身都不曾,久久,才入了睡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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