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澈在武忠祠哪儿见到徐湛等人后,并未过多提及与谢滢雪的交谈,徐湛等自知此时也并不适合追问徐澈太多,于是四人拜过武忠祠,也便准备回府。
徐湛等人行至丰顺街前的时候,却见前面士兵在街上驱赶路两边的商贩,徐澈等人心中奇怪,便走过去看,不知是那些士兵不认识徐湛等人,还是徐湛等人穿的太过普通,那些士兵一边将周围的人群推到一边,一边喊着:“皇上钦赐的婥娟郡主回府,大家退让。”
徐澈等人听后,心中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记起之前郡主对自己的情谊,徐澈道:“我们走吧,只是郡主归府,有什么好看的。”
徐沁却道:“二哥,我们看看嘛,听说这郡主长得倾国倾城,大有淑妃娘娘的风范呢。”由于当日宴会之事,徐青辉、徐澈回府后并未多言,而董婥娟事后相赠荷包之事,徐澈亦从未提及,所以除了常英,区域人等并不知情。
常英自是明白徐澈的顾虑,悄悄向徐澈劝道:“郡主坐在锦轿中,不会看到我们的,放心。”
徐澈只得点点头,四人虽在人群中,却都气度不凡,大有鹤立鸡群之感,只是自己不曾发觉。
果然不一会,便见到一队人马由昭德街方向走来,仪仗是郡主规格,只见吾仗二,立瓜二,骨朵二,红罗绣宝相花伞二,红罗绣孔雀扇二,前面有六人引走,随侍侍女三人。一行人渐行渐近,周遭百姓纷纷议论道:“这申国公府真是福泽深厚。”“郡主真漂亮。”…
仪仗队渐渐近了,徐澈抬首之时,恰好锦轿的帐幔被微风吹起,坐在轿中的董婥娟抬首之时,恰好看到徐澈等人,徐澈微微含笑略略点头,董婥娟亦含笑回应,又命令道:“停轿。”
抬轿的轿夫稳稳停下,落脚之后,侍女小眉抬首掀起幕帘,扶着董婥娟走出轿外,董婥娟缓步来到徐澈面前,微微屈礼道:“想不到会在这儿遇到徐将军、常将军。”
徐澈还礼道:“我和大哥、小妹出来游玩,恰好路经此处。”
董婥娟闻言,向徐湛、徐沁含笑道:“京城传闻柱国公府两位公子文武双全,乃我大齐文武双壁,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徐小姐亦是才貌双全。”
徐湛闻言笑道:“郡主谬赞,我们兄妹也不过是凡俗之人,此等盛誉,我们实不敢当。”
董婥娟微微一笑道:“婥娟今日回府,既然巧遇各位,自是与众位有缘,不知众位是否有时间到申国公府一叙。也让婥娟答谢徐将军当日救命之恩。”
董婥娟说完便,笑语盈盈的望向徐澈,众人不知当日徐澈在泽兰苑救下董婥娟之事,闻言都疑惑的看着徐澈,徐澈见状只得拱手道:“当日之事请郡主不必介怀,今日我们兄妹还有事要做,郡主又是刚刚被册封回府,我等不便打搅。”
董婥娟闻言道:“那好吧,改日婥娟一定登门亲自答谢。”
董婥娟说完,微微屈礼,四人亦拱手还礼,董婥娟便回身上轿,一行人仪仗往申国公府方向去了。
等他们走远了,徐沁问道:“二哥,你和这郡主早就认识么?什么救命之恩?”
徐澈并不像提及当日宫中之事,便道:“之前进宫的时候,郡主差点落水,被我救起来了。”
徐沁道:“哦,这样啊,我看郡主很感激你呢。”
徐澈未做言语,只道:“别瞎说,我们回府吧。”
徐澈说完正想转身,瞥眼觉得对面茶楼上有一个眼熟的身影,抬首细看,却是谢滢雪等人,站在茶楼上向下看,刚才的事情自然已被谢滢雪看在眼中,而谢滢雪也认出郡主便是她初入安京城的时候,为了小罗其而发生口角争执的那位小姐,想不到今日她居然被皇上册封为郡主了。
谢滢雪见徐澈抬首,只微笑着轻轻颔首,便走进了茶楼中,徐澈心中惆怅,也便沉默的回府了。
那一日谢滢雪回到栖霞山庄后,便变得心事重重,对于徐澈她不是没有动心,只是自己实在有太多不可为外人道的身世,她不能置玉落村于不顾。这天吃过晚饭,谢滢雪心中烦闷,便抱了古琴到山庄后花园的亭子中抚琴。
抬手间是一曲《妆台秋思》,余音轻落,便听到身后封翊的声音响起道:“想不到你的琴艺这样好。”
谢滢雪闻言起身道:“封大哥,打扰到你了吧?”
“没有”封翊便说便拾级而上,走到谢滢雪身边道:“为什么会弹这样一首曲子?”
谢滢雪闻言一怔,没有做声,封翊接着道:“其实这首曲子更适合用琵琶来弹奏。”
谢滢雪笑道:“封大哥说的是,只是我没有学过琵琶。”
“谈得如此幽怨无奈”封翊说着,微微挑动一下琴弦,有清悦的声音响起:“是在为明妃惋惜么?”
谢滢雪自得一笑道:“不是,‘汉恩自浅胡自深,人生乐在相知心’,明妃深明大义,总比过于汉宫空逝红颜要好。”
封翊闻言一笑道:“那就是为你自己了。”
谢滢雪不想封翊会这样说,不由抬首道:“封大哥….”
封翊接着道:“我虽然不知道你和徐将军今天说过什么,但是我看的出来,你在为徐将军而烦恼。”
封翊的话说到了谢滢雪心中,谢滢雪无法自辩,只得默然。
封翊接着道:“我看的出来,徐将军是真的喜欢你,他也是可托付之人,只是…”
“我明白”未及封翊说完,谢滢雪道:“杨大哥说的对,他是柱国公府的二公子,而我是一届江湖儿女,我们根本不在一个世界里。”
封翊见谢滢雪如此说道:“文清他也是关心你。”
“我知道。”谢滢雪清浅一笑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谢滢雪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道:“封大哥,你是自小便被杨庄主收养么?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封翊闻言,面色变得清冷了许多,眼中隐隐有股压抑的悲恨之色,谢滢雪见状,轻轻道:“封大哥?”
封翊闻言,微微苦笑道:“我是因家中遭遇巨变而被义父收养的。”
谢滢雪闻言意外的看向封翊,封翊像是陷入极度的悲痛中,却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负手而立道:“那年我只有十四岁,封家上下三十余口无一幸免。父亲只来的及把我送入密道。”
谢滢雪听了封翊的话,脱口问答:“封大哥,难道你便是当年开封封家灭门一案唯一的幸存者封立羽,你是为了隐瞒身世才改名的吧,所以翊字便是立羽。”
封翊暗赞谢滢雪冰雪聪明,转身问道:“我早说过,你蕙质兰心,果然不错。只是想不到当年封家灭门之事你也知道?”
谢滢雪点点头道:“当年我听义父提起过,只是想不到…..”
谢滢雪心中百感交集,一时不知说什么,如此悲惨之事,封翊心中自然是悲痛万分,却极少表露,见封翊不再说下去,谢滢雪虽然心中好奇却知道不好再说,只得道:“对不起,封大哥,我不知道….”
“没事”封翊转过身,看着谢滢雪道:“虽然你我遭遇不同,但却都是背负家仇之人,我懂得你的境遇,所以我了解你心中的想法。”
谢滢雪感激一笑道,未及言语,却听杨文琴的声音:“翊哥哥、滢雪,你们在聊什么呢?”
两人转身,见到杨文琴正走来,封翊笑道:“没什么,刚才听滢雪在这儿弹琴,我闲来无事便过来聊天。”
杨文琴闻言道:“恩,我刚才也听到了。如此良辰美景弹《妆台秋思》有些压抑,滢雪,借你的琴一用。”
谢滢雪点点头,杨文琴便坐下来,抬手抚了一曲《春江花月夜》,杨文琴对封翊有情,众人心中均是知晓,只是封翊一直以兄妹之礼待之,杨文琴今日有意用此曲表心意,兼之封翊立在当场,故而杨文琴这一曲弹得情深意切,出神入化。
一曲刚罢,谢滢雪不由得拍手道:“文琴,曲通人心,你弹得好美。”
杨文琴轻柔一笑,转而问封翊道:“翊哥哥,你喜欢么?”
谢滢雪听杨文琴这样问封翊,含笑道:“文琴、封大哥,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休息了,你们聊。”
封翊、杨文琴心中都明白谢滢雪是故意要离开,便含笑点头。等谢滢雪走来,杨文琴转向封翊道:“这首曲子是翊哥哥你喜欢的,所以我一直练习着。”
封翊有些微微动容道:“文琴,其实你不用这样。”
“可是我喜欢。”杨文琴倔强道:“从九年前你第一次来到栖霞山庄,我就喜欢了,只是后来爹他跟我说,你永远不会回来了,我才渐渐忘记你,可是在我完全忘记你之后,你又出现了。”说道最后杨文琴的眼中已然含了薄薄的泪意。
封翊知道杨文琴说的没错,当初他被师父莫玄远和杨凡瞒天过海的从封家带走,为了保住封家这一脉,杨凡告诉杨家兄妹封翊背负血海深仇,不会再回栖霞山庄,那是孩子都小,但是杨文琴却也对封翊有种依恋。
奈何封翊后来的三年几乎没有回过栖霞山庄,杨文琴只以为他真的不会回来,渐渐忘却了他的存在,后来谢滢雪以男子身份来到山庄,引得杨文清差点动情,好在谢滢雪说清楚了身份。
就在杨文琴懊恼不已的时候,封翊却因其伯明的事情再次回到栖霞山庄,再相逢当初那两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都是长大成人,杨文琴暗动的情思总也绕不开封翊,杨文琴终于明白,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是谁。而杨凡心中所属意的女婿,也正是封翊。
封翊闻言眼中闪过些许不忍和为难道:“文琴,我的身世,我给不了你承诺。”
杨文琴接口道:“我不需要,这么多年我从不需要。”
封翊无言以对,这么多日子,杨文琴的深情他若说未曾感知,是在骗人,只是他刻意的将那份情当作兄妹之情。
杨文琴虽不完全了解封翊家变的始末,但是以她的聪明,知道封翊背负着血海深仇,家仇不报,封翊绝不会论婚嫁,可是谢滢雪的出现让杨文琴感觉得一种威胁,她不想再这样折磨自己了。
杨文琴见状接着道:“翊哥哥,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幼年时候的懵懂感情我尚且需要近十年的时间来忘记,从现在开始往后的日子,我也不在乎多些年。”说道最后杨文琴眼中的泪光,终于流了出来。
封翊有些心软道:“文琴,你何必呢?”
杨文琴努力的将泪光压抑回去道:“我只知道,你对我很重要。”杨文琴说完,苦笑一下,转身离开。
只留封翊于亭中,面对皓月当空、满庭繁花默然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