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安京柳色和烟,这一日正是三月初一,还有两天便是一年一度的“女儿节”,定安街上大小商铺张灯结彩,尤其是卖胭脂水粉、绸缎布匹、朱钗华胜的店铺小摊,都想借着这个女子家的节日生意兴隆,故而华灯装扮更比其他商铺做的华美精巧。
街市上已有“女儿果”出售,这“女儿果”制作精巧,需先将白糖放在锅中熔为糖浆,然后和入面粉、芝麻,拌匀后摊在案上捍薄,晾凉后用刀切为长方块,最后折为梭形巧果胚,做上捺香、方胜等图样,入油炸至金黄即成,也有将瓜果雕成奇花异鸟,或在瓜皮表面浮雕图案,此种瓜果称为“花瓜”。
每一个待嫁闺中的女子都会在这一天盛装打扮,去燕芝山上的月老庙上香祈福,并且吃“女儿果”和“花瓜”,以期盼能够寻得如意郎君,甚至会借着这个时节来置办嫁妆,安京城外周边的很多商人和百姓,都在这几天往来城中,或置办东西,或商谈生意,此时安京一派轻松热闹的景色。
离开玉落村的谢滢雪便是在这一日到达了安京北门城楼下,看着城楼上“安和门”三个字,谢滢雪下马轻轻梳理一下绝影清顺的鬓毛道:“绝影,一路辛苦你了,我们到了。”
说罢牵着绝影走进了这座对她来说陌生而充满吸引的大齐帝都。
进城后,谢滢雪没有多做停留,便直接去到了燕芝山西侧,知道栖霞山庄在西侧一座叫东灵峰的山脚下,问清楚了道路,中午时分,谢滢雪便找到了栖霞山庄。
只见山庄前面是一条蜿蜒河水,由宽阔石桥与外界相连。待走近了只见金钉朱户,台阶之下有两个雌雄含珠石狮,门口有两个小厮分立左右,谢滢雪走近,说明来意,其中一人忙道:“原来是叶公子,我家庄主一早吩咐了,此时正在山庄相候。”
说话间已有人上来接过了谢滢雪手中的马鞭,绝影温驯的跟着仆人去到马厩,谢滢雪听他称呼自己为“叶公子”不禁心中奇怪,虽然师傅在书信中隐去自己之前的身份,为了照应,并未隐藏自己女儿身的身份,却说是为叶族长后人,名‘叶傲雪’,何以这小厮会称呼自己为“叶公子”呢?转念一想,或者是杨庄主自己向下人隐瞒了也未可知,如此想着便笑着应允下来,跟着那小厮往山庄内走去。
进了山庄内,谢滢雪细看一眼山庄,发现这栖霞山庄是利用东灵峰山脚地势的原有自然风致,去芜理乱,修整开发,开辟路径来布置,只见山庄因山就势,引流取水,幽雅别致。
曲径通幽处遍植凤杨、红枫、冬青、黄杨等使得山庄迎面有一种清新淡雅之感,在阳光短浅之处,选择垂丝海棠、梅花常春藤、络石等又增了一种明丽之色,之前师父曾说栖霞山庄杨氏门下涉及武馆、钱庄,客栈等诸多生意,见此气势当真生意做得不小。
往里走了一小段路只听在一座假山后面似有一男一女正在打斗的声音,滢雪正奇怪间,那小厮已转到了假山后面,滢雪赶忙快步跟了上去,才发现,原来是有两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男少女正在练剑。
那少年穿着青白色交领外衫,显得英姿勃发,那少女则是简练的淡蓝衣衫,为了方便更是将一头长发高高盘起,衬得粉面如花,一个精壮的中年汉子正在边上看那两个少年练剑,见有人来,那汉子便向谢滢雪他们走来,那小厮忙迎了两步道:“庄主,叶公子到了。”
那汉子和蔼的看着谢滢雪微微一笑道:“你就是傲雪贤侄吧?”
谢滢雪见此情形,知道这汉子便是栖霞山庄庄主杨凡了,而正在练剑的两位少年无疑便是杨凡的双生子杨文琴、杨文清,谢滢雪拱手一礼道:“杨庄主好,晚辈叶傲雪,冒昧来打扰了。”
杨庄主忙摆手道:“唉,怎么能说打扰,高真人于我山庄有恩,我虽未拜入真人门下,却一直敬他老人家如恩师一般,你是真人的关门弟子,我们自然也是一家人了。”
说话间,只听“噹”的一声刀剑落地的声音,杨庄主、谢滢雪循声望去,只见那少女手中的剑被那少年挑落地上,那少年得意的一笑道:“姐姐你又输了。”
那少女撇嘴道:“刚才是我大意了,才让你钻了空子。”
那少年做个鬼脸道:“我才没有,你输了就是输了,愿赌服输,等叶公子到了,我要先跟叶公子比试。”
谢滢雪听到此不禁有些奇怪,不知道他们说的“叶公子”是不是指的自己,此时杨庄主微微笑着道:“文清、文琴,你们看谁来了。”
那少年少女听到杨凡叫他们,赶忙将剑归入剑衣走上前,打量了一下站在杨凡身边的人,那少年道:“我知道了,你就是叶傲雪吧。我叫杨文清,这是我姐姐叫杨文琴。”
见他如此快人快语,谢滢雪一时有些意外,而那少女见弟弟把所有的话说完了,急道:“我自己会说,干嘛要你说。”
转而又向谢滢雪笑道:“你好,我是杨文琴。”
谢滢雪含笑应道:“我是叶傲雪,之前曾听师父说起过杨大哥、杨姐姐。”
杨文清又道:“真的么?听我爹说你师父可是一位绝世高人啊,我们来比试一下剑法好不好?”
杨凡见一双儿女如此,笑道:“文清,傲雪他刚刚到这儿,一路奔波,哪有一见面就要比试的道理啊。”
听父亲如此说,杨文清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却是杨文琴道:“就是啊,就你爱逞能,一会万一三招之内被傲雪打败了你不得丢死人了。”
听姐姐如此说,杨文清不服气道:“呵,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手下败将。”
杨文琴一听,登时脸上飞霞腾升,反手要打杨文清,却被杨文清快步躲到谢滢雪身后,那谢滢雪挡在前面,姐弟俩围着谢滢雪追脑,杨凡忙制止住二人,向谢滢雪道:“傲雪啊,你别见笑,这两个孩子被我给宠坏了。”
谢滢雪含笑道:“没事的,杨庄主。”
杨凡向两个孩子道:“傲雪他会在我们这儿住几日,你们要跟傲雪切磋我不反对,不过要等傲雪休息一下。”
姐弟俩忙道:“好的,知道了爹。”
杨凡又道:“我已经让李妈给傲雪收拾好了房间,你们现在带傲雪去房间看一下,洗把脸休息一下待会一块过来吃午饭。”
姐弟两高兴的答应一声,谢滢雪道:“多谢杨庄主。”
杨文清杨文清带着谢滢雪往后院厢房走去,到了后院,李妈迎了上来,知道是叶傲雪到来后,便领着三人到了为谢滢雪准备好的房间,李妈妈告诉谢滢雪刚才已经把她放在马上的包袱拿过来了,放在了房间里,谢滢雪道过谢,李妈便离去。谢滢雪他们进屋果然看到有包袱在桌子上放着,杨文琴便帮滢雪把包袱收在衣柜中。
滢雪洗一把脸,便与姐弟二人坐下来聊天,想起一路上走来的情景,滢雪不禁道:“对了姐姐,我有件事想请教。”
杨文琴道:“你说。”
谢滢雪道:“我在来的路上看到街上特别热闹啊,是京城一直这样么?还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么?”
杨文琴笑道:“哦,快女儿节了,所以特别热闹啊。”
谢滢雪有些不解:“女儿节?”
杨文琴道:“是啊,每年三月三是这里传统的女儿节,到时候京城中的很多年轻男女会到燕芝山上的月老庙去上香以祈求早日找到意中人呢。”
谢滢雪道:“那到时候岂不是更热闹。”
杨文清道:“是啊,到时候如果你没有什么事,我们一起去月老庙吧,一来向月老祈福,二来也能熟悉一下安京的风土人情。”
谢滢雪道:“恩,好啊。”三人正说话间,李妈来禀庄主让三人去吃饭,三人便一起去前厅吃饭。
吃过饭后,杨凡让文琴去练习下午应该做的女红,让文清去练习书法,虽是这兄妹两人每天的必修课,杨凡也是特意将杨文琴、杨文清兄妹支开,庄主只告诉兄妹二人谢滢雪是来安京城游玩的,让他们要对人家有礼,而谢滢雪此行的真正目,甚至谢滢雪的真实身份他们兄妹二人却一点也不知情,只因这两个孩子玩性太重,又一向口无遮拦杨凡怕他们知道了多事,便瞒了下来,而谢滢雪也知道自己身负使命,又身份特殊,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也便刻意相瞒,以致兄妹二人都以为谢滢雪是与他们同龄的少年,于是杨文清行事不拘小节,倒是杨文琴因为突然有个少年出现而有些小女子的娇羞。
见兄妹二人离开,杨凡带着谢滢雪来到书房,向谢滢雪道:“傲雪,你的事情之前高真人跟我说起过,五年前江湖上对宁格坤的追杀令也是我发出去的。”
谢滢雪一听,心中慢慢生出一股感激之情道:“多谢杨庄主。”
杨庄主微微摆手道:“虽然我与你爹爹只是在高真人那儿有过一面之缘,却也很投机,他若有事我自然要帮,只是可惜我这些年虽然一直在寻找却迟迟没有任何音讯。”
说到父亲,谢滢雪心中也生出一种挂念,道:“当年的事情,本就是一个计划好的阴谋,恐怕只有找到宁格坤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杨庄主点头道:“是啊,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总算是有了些眉目。”杨庄主说着从抽屉中拿出一个带血狼牙交给谢滢雪道:“三个月前我的一个商队经大漠商道去西域,在路上遭到一队黑衣人截杀,侥幸讨回来的人给我带回来了这个。后来我顺着线索找下去,偶然发现了与之前真人交给我的宁格坤画像中十分相似的人。”
谢滢雪把那颗狼牙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道:“在我父亲他们遭埋伏的地方也曾发现过这样的狼牙。”
杨庄主惊讶道:“是么?”
谢滢雪点点头道:“我这次离开村子的时候,村中的樊伯交给我的。”
杨庄主道:“如此看来,那人十有八九是宁格坤了。”
谢滢雪有些迫切的问道:“庄主,他现在在哪儿呢?”
杨庄主道:“当日,商队出事之后我派人多方打探,发现他现在楼然境内,做了楼然三王爷郁久闾乞颜的幕僚,郁久闾乞颜手握楼然军权,不容小觑,我一直派人探听他的底细,最多再等三日,我想便会有消息传回来了,具体情形要到时候才知道。”
谢滢雪点点头道:“好吧。”
杨庄主安慰道:“傲雪,别太着急了,难为你一个女孩子要承担这些事情。好在,现下总算是有了眉目,这几天你就安心待在山庄,我会让文琴姐弟俩陪你到安京城转转看。”
谢滢雪听杨庄主如此说,起身道:“父亲遭受如此厄运,身为人子都会这样做的。庄主费心了,今天下午如果暂时没什么事,我想到街上看看。”
杨庄主温和一笑道:“恩,好啊,我让他们姐弟俩陪你去。”
谢滢雪道:“不用了,我知道路,只是四处看看,很快回来。”
谢滢雪这样说,杨庄主便道:“好吧,这兄妹俩每次出去总爱惹事,跟着你出去不定是你照顾他们还是他们照顾你呢,你早去早回。”
庄主的话一下把谢滢雪逗笑了,道:“我知道了庄主。”谢滢雪说完便以礼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