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院内,卢倾婧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见蒋氏还未有清醒的征兆,不免心忧。加之,又得知了永宁侯入狱之事,一时间,在这双重打击下,竟有些不堪重负,整个人萎靡了不少。
入夜,卢倾雪过来看望的时候,卢倾婧才在贵妃榻上躺下。
“二姐,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侯府四个姐妹,她最是喜欢二姐姐卢倾雪,性情温和平易近人,不像大姐那般刁钻刻薄。
见她身后只跟了一名贴身丫鬟,便赶忙将她拉到贵妃榻上一起坐下,浅笑着看着她。
卢倾雪往屏风后望了一眼,没听见什么动静,这才开口道:“我才将将从清宁寺回来便听到大娘病倒了,所以过来看看。”抬手抚上卢倾婧前额的碎发,卢倾雪语气温软,动作及其柔和。
却见卢倾婧弯起的嘴角骤然冷凝了下来,卢倾婧蛾眉轻皱,柔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卢倾婧抿着唇点了点头,正想将瑞王传来的消息告诉她,里屋却突然传来几声轻咳。
贵妃榻上两人的动作同时一顿,卢倾婧旋即起身,绕过屏风便掀开后面的珠帘入了内室。见蒋氏自己起了身,便赶忙过去扶了一把:“娘,好些了吗?”
府医说娘亲是因为受不住刺激才晕厥过去,稍作歇息便会好的,但卢倾婧始终不太放心。如今爹爹入狱一事已成事实,家中的大小事务却还要靠娘亲张罗着,她多希望方才所发生的事情只是在做梦,更希望卢文涛根本就没有去过洛城!
抬头看见随女儿一起进来的卢倾雪,蒋氏抿唇笑了笑,看着二人缓缓摇了摇头,宽慰道:“并无大碍,稍微休息就好了。”
“想来是大娘太过操劳了,这侯府上下都需要您来张罗,如今爹爹去了洛城,家里就更离不开您了。”想着卢倾婧方才在外面的表现,卢倾雪隐约觉得,蒋氏晕厥之事另有缘故,但这两人既然不想说,那她也不便再问。
侯府三房子女里头,除了自己女儿,蒋氏最欢喜的还是三房周氏所出的两个女儿,尤其大女儿卢倾雪分外惹人怜爱,知书达理、温婉有礼。
想到瑞王派过来的书信,蒋氏微微蹙了蹙眉,心中难以计较。
侯爷之所以被大王下狱,究其缘由便在于他未经诏令私自回京。然,这次一起入京的还有淮南王和汝阳王,但为何大王只处罚侯爷一人?若说之前蒋氏心中还有疑惑,现在想通透了便也知晓了大王的目的所在。
如今戎狄入侵,短短一日便吞掉绥安三座城池,若是照这样下去,北疆危矣!偏偏在这个时候戎狄部落提出条件,若绥安朝进献一名女子,他们便可将三座城池物归原主!
在这时局纷乱的时段,这个**,不可谓不大!大王因此也打起了大臣们的主意。而恰好这个时候,侯爷与淮南王、汝阳王先后回京,所谓枪打出头鸟,蒋氏也不得不叹,侯爷这一次回京,时机太坏!
众所周知,这三位臣子里头,便只有永宁侯府出了四个女儿!
“婧儿,你先出去,我有些话想与你二姐姐说。”心里挣扎了许久,蒋氏终归是舍不得将卢倾婧送到那荒蛮的北疆地带。
带着歉意,蒋氏笑着将卢倾雪招到了床边。卢倾婧蹙了蹙眉,却还是遵照蒋氏的话,带着丫鬟们一起出了内室。
在床沿上坐下,卢倾雪依旧是笑着,目光温和地看向蒋氏:“大娘可是有事情要吩咐?”
蒋氏早知这孩子聪明伶俐,却不想她会这么快看出自己另有意图。抱歉地笑了笑,蒋氏不知该如何开口。卢倾雪虽说不是自己的孩子,却始终是侯府的一份子,如果就这样将她推出去,是不是……
“倾雪,你今年有十五了吧?”
“再过三月就该十六了。”卢倾雪皱了皱眉,对于蒋氏的这个问题表示不解,“大娘怎么突然问这个?”
“哦……”蒋氏脸色仍旧是不好,在卢倾雪的服侍下靠着软枕坐在床头,见她如此待自己,蒋氏心中的愧疚便又多了一分,犹豫着还要不要开口说后面的话。
卢倾雪却是笑道:“大娘,您想说什么便说吧,只要雪儿做得到,雪儿必定竭尽所能。”该是周氏那样宅心仁厚、贤德温婉的女人才会培养出这样知晓人意的女儿。
暗叹一声,蒋氏再度思忖了半晌,却还是将话说出了口:“倾雪,侯爷在洛城出事了。”
“爹爹怎么了?”于卢倾雪而言,卢文涛是她最为敬重的人,如今听到他出事,心便揪了起来。卢倾雪又是个心思玲珑的,很快便将蒋氏晕厥一事与卢文涛出事联系了起来,疑惑道,“大娘是什么时候得知的消息?”
“一个时辰前。”既然做出了决定,蒋氏也不打算瞒她,便将瑞王来信一事巨细与她说了一番。将她脸上的震惊与担忧看在眼里,蒋氏叹了口气,继续道,“大王指明让侯爷从你们四个当中选出和亲之人,若是不遵照大王的旨意,怕是侯爷就要……”
瑞王在信中提到,大王令永宁侯下狱,命其三日内从四个女儿当中选出和亲之人。至于魏明鹏在大殿上有意提出让卢倾婧和亲一事,瑞王并未提及,因此蒋氏也并不知晓。
听完蒋氏的话,卢倾雪有些难以平静。因着爹爹起身回洛城,她特意去清宁寺求菩萨保佑爹爹此行平安,却不想才入京便出了大事!也不曾想,会有这样一个重担落在自己肩上。
“倾雪,大娘知你为难,大娘也不逼你,这几天,你且好好想想,若实在不愿,我……”
看着卢倾雪沉默着,蒋氏料想她该是不愿意的,毕竟,和亲一说,听起来是无上荣耀,可这其中的苦累又有谁当真知晓!更遑论,这次和亲对象是他们的敌人,是在那蛮荒之地的戎狄部落!
任谁,也不愿意背井离乡去到那陌生的边疆。
“大娘,你说的话,雪儿会好好想想。大娘且静养着身子,等想好了雪儿便来看您。”语毕,卢倾雪从床沿上站了起来,举止言行依旧是那般温婉从容,丝毫不见半点不满。
蒋氏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看着她淡定地转身离开,心里头也百般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