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二夫人正色道:“三爷,你若是有什么顾虑便说出来,我不是不能商量之人。但是,如果那孩子真的是二老爷的儿子,我必须得要回来!”
“二嫂,你想要儿子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你不能坏了大事!”文勇肃声道。
文二夫人闻言,微微皱起眉头,她挥了挥手,崔大娘便带着伺候的丫鬟们全都退了出去,随后把丫鬟们远远地打发了,自己站在书房门口守着门。
文二夫人瞪住文勇,这才缓缓地开口道:“三爷的意思是,为了宫里那位,我们二爷就得断子绝孙吗?”
她当然明白文勇的意思。
“二嫂,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也没说不让你去要那孩子!”文勇被她瞪得有些不自在,解释道。“只是,你身为文家的一份子,就该以大局为重!那女人现在是沈洛的老婆,沈洛是什么人你不会不知道!皇上和宣羽都向着他,这个节骨眼,咱们要是去招惹他,后果不敢设想!”
“好啦,既然三爷这么说,我也就无话可说了。”文二夫人动作轻缓地站起身。“我累了,回屋去歇着了。”
文勇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身影,皱着眉头对自己的夫人道:“最近这些天,你盯着她点,别让她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文三夫人点了点头,“我知道,可是,老爷,我这位堂姐的脾气你不知道,凡是她认准的事情,没有干不成的。所以,如果你有什么主意,还是快点使出来的好。”
文勇想了想,又道:“听说沈洛家里被火烧了,你明天准备点礼物,再拿一千两银子,过去探望探望,先和随氏打好关系,套套她的话。”
“一千两?”文三夫人不禁吃了一惊。“会不会太多了?”
“你懂什么?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的玩意,一千两我还觉得拿不出手呢。”文勇骂道。
“好啦好啦,我给就是了。”文三夫人也知道事关重大,不是自己财迷的时候,只好服了软。
文二夫人回到客院里,坐到炕上,把丫鬟都打发了,压低了嗓音对崔大娘道:“盈儿,你说,那孩子会是老爷的骨肉吗?”
“奴婢也说不好,此事还得打听清楚了才行。”崔大娘小心翼翼地说,毕竟,如果事情属实,她也有责任,当年她也没找个郎中给随氏把把脉,就把人给送去了别院。
文二夫人忍不住双手合什,闭上眼睛喃喃自语,“诸天神佛保佑,让我家老爷留点血脉下来吧……”
沈蔚蓝打量着平铺在炕上的一块衣料,手上举着剪子,正想把衣料剪开。
她家被烧了,衣裳都被烧了个精光,正琢磨给宣宸做几件衣裳,也好换洗。
就连她也没意识到,做衣裳的时候,她最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宣宸。
“小姐,忠伯说,守备夫人来了,夫人让我来问问你,见不见她?”大妞急匆匆地从外边跑了进来,小声说。
沈蔚蓝停下手中的动作,扭脸看向大妞,“你说谁来了?”
“是辽城连守备的夫人,文三夫人。”
沈蔚蓝马上放下剪子,“你去告诉忠伯,就说夫人病了,不见,她要是不走,你就去把宣宸找回来。”
本能地,她察觉到文三夫人来者不善,联想昨天自己进城遇到文二夫人车队的事情,她心中隐隐地意识到,或许麻烦到了。
如今这个节骨眼,可万万不能让她娘见到文家的人,更不能让文家的人看见卓哥儿。
大妞闻言点点头,转身跑了出去,回去主屋,把话跟正在这里等候的随忠义说了,随忠义答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随幽然有些不自在,想了想,把卓哥儿交给大妞看着,自己来到沈蔚蓝的屋子里。
“蓝儿,咱们把守备夫人拒之门外,是不是不太好啊?”她忐忑不安地问。
沈蔚蓝不以为然地说:“有什么不好的?”
随幽然坐到炕沿上,轻声道:“毕竟咱们是布衣百姓,她是官太太。”
沈蔚蓝笑起来,“娘,这里是宣家,咱们在这里只是客居,让不让咱们见客,宣宸说了算!”
“啊……”随幽然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瞧我这记性,真是的,居然忘了这里是宣家。”
沈蔚蓝道:“娘,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就算是在咱们自己家,咱们不想见她,她也说不出什么来。守备不过才是个五品官罢了,我爹可是二品官呢!”
随幽然不自在地说:“咱们可不好给你爹惹麻烦,硬是缠上他已经很对不起他了。”
“娘,我爹心里是有你的!不然的话,也不会知道你出事,那么着急地去救你!”沈蔚蓝一看她娘的样子,便猜到她娘心里在想什么,当初是她给她娘下了药,才撮合的二人,她娘心里一直都不自在。
随幽然的脸顿时就涨得通红,她局促地站起身,往外就走,“我不跟你说了,你这孩子跟谁学的,连娘也敢打趣。”
沈蔚蓝见到她娘被羞跑了,笑得前仰后合的。
却说大门口,文三夫人听到随忠义传达了沈蔚蓝的意思,心中勃然大怒,毕竟沈蔚蓝一家四口不过是布衣百姓,自古以来,只有官不见民,没有民不见官的。
文三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马上为自家夫人鸣不平,大声道:“你们家夫人好大的面子,竟然连我们守备夫人都不见,她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一介布衣百姓罢了,居然敢跟我们夫人摆架子。”
“惠儿,住口!”文三夫人虽然脾气不好,城府却极深,她深知自己的哥哥就是栽在沈洛手中的,而沈蔚蓝是沈洛的徒弟,所以她一时间也不敢发怒,只好赔着笑脸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你家夫人了。对了,这是小儿的请柬,小儿连熙过几天要成亲,还请你家夫人、小姐都去观礼。”
说着,她冲身边的丫鬟惠儿使了个眼色,惠儿板着脸孔将一封烫金的大红色请柬递给了随忠义。
随忠义恭恭敬敬地用双手接了过来,点头哈腰道:“老奴一定转告我家夫人和小姐,若我家夫人届时病情痊愈,一定会去叨扰。”
文三夫人转身上了马车。
她的贴身丫鬟跟着她一起坐进马车,愤愤不平地说:“夫人,那姓随的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敢如此托大?竟然连您的面都不见!您也真是好脾气,依奴婢之见,刚刚就该让随从把那老奴才打一顿,咱们再闯进去质问质问那姓随的。”
“好了,你懂什么?”文三夫人呵斥住丫鬟,语重心长地说。“虽然姓随的没什么了不起,但是她们现在住的宅子是昌平郡王府的别院,咱们现如今又哪里惹得起昌平郡王府?那别院里到处都是护卫!而且,姓随的如今嫁给了沈洛,沈洛那是杀人不眨眼的人物,李家园就是他指使百里将军灭的。咱们今天要敢硬闯,明天守备府的人脑袋就都得搬家!”
丫鬟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老天,他们没有王法吗?”
文三夫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心中暗道,一个小丫头片子又能懂什么?什么是王法?拳头大的人才是王法!
……
看着手中大红色的烫金请帖,沈蔚蓝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文勇娶儿媳妇,会给我下帖子?”她抬眸看着坐在炕桌对面的宣宸,眼中闪过一抹嘲讽。“而且还请了我娘和卓哥儿,你觉不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
“我也觉得奇怪。”宣宸伸手从炕桌上的青花瓷盘里捏起一块马奶片,塞进了嘴里,慢吞吞地说。“不管怎么说,他娶儿媳妇,都跟你没关系!从前就没来往过,突然间给你发了帖子,这压根就不正常。更别提他的夫人姓甄,是甄雄的亲妹子,就凭咱们跟甄雄的过节,也不可能会请咱们啊?”
“那咱们去还是不去?”沈蔚蓝把玩着手中的请帖,漫不经心地问。
“咱没那闲工夫!”宣宸说着,伸手过来把她手中的请帖拿了过去,一撕两半,往地上一丢。“我会让人送一份贺礼过去,给他个面子也就完了。”
沈蔚蓝不知道一场巨大的危机马上就要降临,乐呵呵地点了点头,“那就听你的!”
……
八月初八这一天,是文勇之子连熙的婚期。
“她居然没来……”客院中,一身赭红色团花长袄,配铁锈色百褶长裙的文三夫人听了守备府管家的汇报,眉头顿时就拧得紧紧的。
“是,老奴听了夫人的吩咐,便去门口守着了,只有贺礼,人没来,送礼的说他家主人忙着盖房子,实在是无暇分身。”管家恭敬地说。
文三夫人额角的青筋砰砰直跳,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真是给脸不要脸!”
文勇要她想法子查一查宣宸的未婚妻到底是不是就是文府的十三小姐,也想查一查沈蔚蓝的娘亲是不是就是当年那个随氏。
如果不是也就罢了,但如果是的话,那么对文家的人来讲,这是一个极好的打入宣家内部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