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家铺子也是如此。
三包药抓好,她背着背篓来到南城门,杜希华只需要跑一家木匠铺子,已经买好了澡桶,动作比她快,已经在这等着她了,等她来了,这才和她一起出了城,一起往家中跑去。
跑着跑着,杜希华突然有些奇怪地说:“蓝儿小姐,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啊?”
“哪里不对劲?”叶蔚蓝跑得昏天黑地的,两只脚疼得都快迈不开步了,不过是挣命罢了。
“守城门的城门官怎么没找咱俩要路引啊?”杜希华说出了他的疑问。
“对啊……”叶蔚蓝也有些不解,平日里,她进出城门,都要出示路引或者户口簿子的,但是今天,却没人找她要。
不过想了想,她又有些释然,心中暗道,她师父就像一个谜,许是她师父跟城门官打了招呼了,所以城门官才不查他们的。
她不知道,这还真让她给猜对了。
两个人累得跟死狗一样,回到家的时候,家门口停了一辆两匹骡子拉的大板车,车上都是酒坛子,两个伙计正在往院子里搬这些酒坛子。
酒坛子全都搬到了二进院子,就放到了主屋的堂屋里,顺着两边的墙根整齐地码了起来。
两个人进了东里间,香炉里的那炷香还是灭了。
沈洛面无表情地检查了药材,便打发了叶蔚蓝去泡药澡。
叶蔚蓝今天没挨揍,不禁松了一口气,心中暗暗猜到,或许是要等自己身上的伤好了,才会挨第二次打。
杜希华有些着急,“师父,我是不是也要挨顿打?然后去泡澡?”
沈洛白了他一眼,“挨打你还着急啊?你的澡桶还没送来呢,着什么急呀?难不成你还想跟蓝儿用一个澡桶?”
杜希华讪讪地抬手抓了抓头皮,他哪里好意思跟小姐共用一个澡桶,便是人家蓝儿小姐不嫌弃他,他还嫌自己埋汰呢。
沈洛这才慢悠悠地起身向外走去,“找个麻袋片带着,再给我灌一葫芦酒来。”
杜希华一头雾水的,不过他也习惯罢了,他师父要么颓废,要么神秘,赶忙去厨房找了一个用来装米的麻袋,又给他装了一葫芦十年的竹叶青,然后追到院门口问:“师父,你瞧这个麻袋行不?”
沈洛淡淡地瞥了一眼,结果他递过来的酒葫芦,拔开塞子喝了一口,“就它吧!”
说完,就倒背着双手向外走去,一直来到玉罗山山脚下的那片林子里,在林子里转悠了一圈,然后伸手指着一棵树道:“记住这棵树了没?”
杜希华点点头,“记住了!”
“看着我的姿势。”沈洛说着,走过去,站到树根底下,一扭腰,然后用肩膀轻轻往树上一靠,只听树叶一阵哗啦啦乱响,才刚泛黄的树叶便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他紧接着又换了个姿势,用后背去贴那棵树,然后退开,对杜希华道:“把麻袋片裹到身上,你来试试,照我刚才的动作做。”
杜希华这才明白,师父为什么让自己带个麻袋片,赶紧把麻袋片披到肩膀上,然后解开裤腰带,把麻袋片围好了,这才走到树根底下,模仿着沈洛的动作,一下下的去撞那棵大树。
沈洛点点头,“撞的时候,不能用蛮力,得用巧力,树木都是有韧性的,你得学会利用树木本身的韧性。不过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领悟得了的,练武功这种事,都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对了,晌午记得回家吃饭,吃完饭再去泡澡,什么时候把这棵树撞断了,什么时候我再教你别的功夫。”
“啊?”杜希华不禁咧了嘴,仰头看着这棵一人粗的参天大树,心中暗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把它撞断啊?
想了想,他怯怯地开口道:“师父,这林子,和半座玉罗山都是有主的,在这砍柴可以,但是损毁了树木,怕是有人会说话的。”
“哼!”沈洛冷笑了一声。“哪来这么多废话,别说撞断那家伙一棵树了,便是我放把火把这林子烧了,也没人敢来找我算账!”
说着,他便倒背着手进了林子深处,来到随念心的坟前,静静地站在那里,低头看着木牌上的血字,喃喃道:“心儿,我没有忘记你,我只是想给你报仇。”
突然,他听到细碎的脚步声,扭身看去,猛地一愣,桐油纸伞下,是一张熟悉的美丽脸孔,随幽然身上穿着素白的衫裙,手上挽着个篮子,犹如林中的精灵一样,就这样出现在他的眼前。
她和随念心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的人,随念心是热情似火,她却清幽如一潭安静的湖水。
随幽然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对……对不起,沈大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心,怕我来给姐姐上坟,哭伤了心,但是……我……我真的很想看看姐姐……”
随幽然语无伦次地说着,她好不容易偷了个空,趁着他不在家,宋恒之又忙着盖跨院的事,又指了个差使把李凤打发出去,这才让杜大娘帮她看着孩子,偷偷地溜了出来,想给姐姐上坟,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这里。
沈洛不禁哂然一笑,“过来吧,让你姐姐也瞧瞧你。”
随幽然听了他的允许,不禁受宠若惊地走过来,她的感情一向充沛,一看见木牌上的姐姐的名字,眼泪就止不住了。
她哭着跪下,拿出香烛和贡品,一一摆好,嘴里念念有词,“姐姐,你若是地下有灵,就保佑我找到爹娘的坟,为人子女,不能在爹娘跟前尽孝也就罢了,若是连爹娘的坟墓都找不到,那我又有什么面目独活?你还要保佑我,一定要找到弟弟,弟弟是随家唯一的根苗……”
沈洛默默地转身离开,找到在林子里撞大树的杜希华,把杜希华打发回去,让他去赶家里的马车,然后又回到随念心的坟前。
随幽然正在烧纸钱,橘色的火焰如怪兽的舌头,只一舔,便将一张张雪白的纸钱化成了灰烬。
他蹲下来,随手拿过几张纸钱丢进火堆里,轻声道:“你姐姐临终的时候央求我,无论如何也让我找到你们,如今我总算完成了她一个托付。”
随幽然潸然地流着泪,哽咽道:“沈大哥,你一定要帮姐姐报仇啊,姐姐死得太冤了。”
“嗯!”沈洛轻轻地应着,他的确是要给心儿报仇,不止是心儿,还有他们的孩子,此仇不共戴天!
纸钱焚尽,随幽然和沈洛并肩向林子外走去,走出林子,就见到杜希华刚好驾着马车而来,看到马车,随幽然扭脸瞥了一眼沈洛,迟疑地道:“沈大哥,我……我想进城去买点东西,你……你能先回去吗?”
“我陪你去吧。”沈洛不放心她独自出门,虽说辽城的治安还算不错,但是美女到哪儿都是麻烦的根源,随幽然的模样实在是太标致了,标致到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会放心她独自出门。
随幽然的脸腾一下就红了,随后点点头。
杜希华把马车停了下来,打车辕上跳下来,惊讶地问:“夫人,你怎么在这?”
随幽然便道:“我来祭拜我姐姐。”
“哦!”杜希华便不再多嘴,而是从马车后边拿过来一个脚踏,放到马车旁边,然后掀开车帘,请随幽然上车。
沈洛上前,伸出左手,不过却没说话。
随幽然扭脸瞥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扶着他的胳膊,踩着脚踏爬到马车上。
沈洛随后对杜希华道:“进城。”然后也上车坐进了车厢里。
杜希华扬起马鞭,赶着马车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官兵早就认得他了,也不拦他,直接就把他放了进去。
守城的官兵也不会每个人都要路引,如果是常来常往的,脸熟了的话,自然可以不需要出示路引。
眼瞅着进了城,随幽然便掀开窗帘往外看去,忍不住道:“如今的辽城可真是大变样了,从前我爹在这里当守备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
那时的辽城,一片破败,百姓也很少,只有如今的辽城内城那么大。
辽城是分内城和外城的,内城都是官员居住和办公的地方,外城住的才是百姓。
如今的辽城城池,都是这些年来新修建的。
沈洛问道:“你想去买什么?”
“呃……”随幽然的脸蓦地红了,支支吾吾地道。“我……我想先去首饰铺子瞧瞧,然后,然后再去绣庄瞧瞧。”
沈洛便掀开车帘,对杜希华道:“去首饰铺子。”
“哎!”杜希华答应了一声,便赶着马车来到一间首饰铺子。
马车停下来,沈洛先下了车,把随幽然从车上扶下去。
随幽然低着头,红着脸道:“沈大哥,你……你能不能在外边等着我?”
沈洛明白了,她这是不想自己陪着她进去,便点了点头,“我在门口等你!”
随幽然便自己一个人走进首饰铺子,铺子里的女伙计赶紧迎了过来,“大嫂,请问你想买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