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买根……男人用的簪子……”随幽然轻声道,她注意到,沈洛自打搬来,便一直都是散着头发,她趁帮沈洛收拾东西的时候仔细地找了找,发现沈洛连根簪子都没有,只有姐姐曾经留下的几件女人用的首饰。想着女儿跟她说的沈洛以前过的那种日子,便心疼他,所以打算给他买根簪子。
“啊,大嫂这边请。”女伙计热情地将她引到一个柜台跟前,把她交给柜台里的女伙计来招呼,自己则退了回去。
柜台里的女伙计道:“大嫂,不知道你想买金的、银的还是玉的?”
“我……我先瞧瞧吧。”她从前出门逛街的次数屈指可数,买东西也是生手,铺子里的女伙计这么热情,让她有些不自在。
柜台里的女伙计热情地说:“大嫂,这几支玉簪子是才到的货,不如您瞧瞧。”
隔着透明的琉璃板,随幽然打量着柜台里放置的一排簪子,觉得个个都好看,她咬着嘴唇,挑了半晌,才用手指着一支簪头上镶嵌着黑曜石的银簪子道:“给我这根簪子吧。”
其实她更中意一根羊脂白玉的竹节簪子,觉得那根簪子更衬沈洛,只是那根簪子要一百二十两银子,而她急匆匆的出门,身上只带了十两银子,只要退而求其次。
女伙计便把那根簪子给她拿了出来,“大嫂真是好眼力,这根银簪子可是都城最巧手的工匠做的呢,上边的这颗黑曜石是极稀罕的紫眼睛,您瞧,对着光一照,这紫眼睛多清楚。这黑曜石最是辟邪保平安了。”
随幽然接过来仔细地瞧了瞧,然后便拿出银子付账。
女伙计忙着给她开了单子,让她去账房那里交钱,然后道:“我帮您把簪子包起来吧。”
“嗯!”随幽然点了点头,拿了单子去账房那里交了五两银子,然后回来,女伙计已经把簪子放进了一个深紫色的丝绒盒里,并用缎带系了蝴蝶结。
她将盒子拿在手上,因为身上穿的衣裳袖子宽大,便用袖子遮住,离开了首饰铺子,刚一出门,便看见沈洛手上拿着一个原本不存在的紫竹斗笠站在台阶上,很显然是在她进了首饰铺以后买的。
见她出来,沈洛快步迎了过来,一声不吭地把那个紫竹斗笠戴到她的头上,斗笠四周是一圈白色的防尘纱,将她的脸孔和肩膀完全罩住,防尘纱十分轻薄,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外边的事物,但是旁人透过防尘纱却看不清楚她的脸孔。
沈洛道:“以后你出门,就戴着这个,可以……呃……遮太阳。”
“谢谢。”随幽然向他道了谢,在他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见到他也上来了,便把藏在袖子里的盒子亮了出来,红着脸递给他道。“沈大哥,这……这个送给你。”
“这是……”沈洛略一犹豫,便伸手接了过来。
随幽然的脸低得都快埋到腿上去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就是看你天天都散着头发,所以……所以……给你买了一根簪子。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就是……就是觉得,天气热,把头发束起来可能会舒服一点。”
沈洛目光深沉地看了她一眼,低头把盒子拆开,看见里边的银簪子,勾着嘴角笑了笑,“多谢!”
“不……不客气……”随幽然觉得脸上烧得都快赶上热炭了,她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给他送簪子不合适,但是她看到就连女儿似乎都没注意到他缺一根簪子,说出来让别人去给他买又有点矫情,所以才会一咬牙,亲自来给他买这根簪子的。
……
“希华哥,你……”叶蔚蓝一出门,就看到光着脑袋的杜希华,不禁愣住了,伸手指着他光秃秃的大脑袋道。“你怎么把头发都剃掉了?”
“嘿嘿……”杜希华尴尬地抬手摸了摸自己那颗大秃瓢。“那什么,回小姐话,我就是觉得,头发太长了,每天一跑步,头发就会湿掉,然后碎头发一缕一缕地被汗黏在脸上,很不舒服,所以就让我娘给我剃掉了。”
“哦——”叶蔚蓝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用手揪起自己垂在胸前的一根麻花辫,说起来,她早就觉得她这一脑袋长头发怪烦人的,每天跑完步,一脸汗水的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而且每次洗完头发,都要晾好久才能干透。
她看着杜希华那颗大光头,歪着头想了想,心里边有了一个主意,转身回了屋子,“佳音姐,帮我烧壶水,我要洗头发。”
“啊?”宋佳音正坐在炕上做针线呢,听见她的话不禁一愣。“这个时间洗头发?”
“嗯!”叶蔚蓝认真地点了点头,“没错!我要洗头发!”
宋佳音没办法,只好帮她去烧水,服侍她把头发洗了。
叶蔚蓝洗完头发后,自己搬了个凳子,然后递给宋佳音一把剪刀,“佳音姐,帮我把头发剪成短发,剪到这里就行了……”她用手比着自己耳边的位置。
“什么?”宋佳音听到她的要求,顿时就愣住了。“蓝儿,你疯啦,头发是女孩子的命根子,你把头发剪掉,日后怎么戴首饰啊?”
“不戴也就是了。”叶蔚蓝神情平静地说。“更何况头发还能长,等我学会武功,再慢慢留也就是了。”
宋佳音张了张,想劝她,但最后却只说出一句,“你这是何苦?”
“剪吧!”叶蔚蓝在自己身上围了一块单子,自行坐下,神情坚定地开口。
“蓝儿……”宋佳音咬着嘴唇看着她挺得笔直的小小身影,从心里心疼她,这丫头比她的年纪还小,但是却有着她难以企及的坚强。
叶蔚蓝微微一笑,明知道她站在自己身后,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依旧道:“记得帮我剪好看点,我可不要大光头。”
宋佳音略带鼻音地应了一声,“嗯!”
……
在沈洛的大强度训练下,叶蔚蓝每天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甚至连大妞家的稳居宴都没能参加。
因为之前她家办稳居宴的时候,大妞来帮忙了,所以她特地打发了李凤也去帮忙,顺便把礼物给捎了过去。
她给送的礼物很实惠,一条腊肉、二斤鸡蛋、一块衣料,这样的礼物不会让大妞有太大的压力,也不会显示出她在这个村子里的优越感。
眼瞅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每隔七天,沈洛会用藤条抽打她和杜希华一次,然后就是每天支使他们两个进城去买药,买回来的药,除了给她泡澡用的,便是用来泡酒的。
其实这些药,完全可以一次采购来,但是沈洛偏不,就这么一趟趟地使唤他俩。根据叶蔚蓝猜测,沈洛这完全是恶劣的性格在作祟,就是故意折腾他俩玩。
不过每天,沈洛会亲自动手,把她和杜希华买回来的药挑拣出来,然后放进酒坛子里,再把酒坛子的口用泥封好。
这天,正是八月十五,阖家团圆的日子。她正和杜希华两个一大早就被沈洛打发出来采买过节的东西,一人背着一个背篓,满身大汗地往家跑呢。
如今的她和杜希华两个,一个是剃了个大光头,另一个是剪了个齐耳的短发发型,杜希华还无所谓,他是个男的,也没什么人注意,但是叶蔚蓝这个发型可让她招了无数的埋怨。
首先便是她娘,为此还哭了一场,她好不容易才给安抚下来。
然后是李英、李凤姐妹俩,也对此表示了一番看法。
只有沈洛,除了短暂的愣神后,什么都没说。
才进了村子,就见大妞迎面走了来,和大妞一起的还有个婆子,长得高颧骨,薄嘴片,一脸的刻薄相,身上的穿戴倒不错,都是绸缎的衣裳,头上还带着金银的首饰。
大妞一边走一边低着头哭,走几步,还会依依不舍地向后看一眼。
“大妞姐,这是往哪儿去呀?”她本能地意识到不对劲,便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问。
那一脸刻薄相的婆子不耐烦地挥着手道:“去去去,哪来的丫头片子,多什么嘴?一边玩去!”
杜希华的脸色一变,伸手指着那婆子的鼻子道:“你怎么跟我们家小姐说话呢?”
“呦——”那婆子用眼睛夹了叶蔚蓝一眼,露出鄙夷的神情。“就凭她,还小姐?便是小姐怕也是破落户家的小姐吧!”
因为叶蔚蓝现在天天不是跑就是挨打,觉得糟践好衣裳,便是绫子的衣裳也不怎么穿了,平日里都是穿着棉布做的衣裳,而且现在跑得满头大汗的,也没个小姐样,所以才叫那婆子看不起。
叶蔚蓝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随后轻声道:“希华哥,你先别着急,把事情问清楚再说。”
说完,她又问大妞,“大妞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妞便呜呜地哭了起来,“我娘把我卖了!”
“啊?”叶蔚蓝听了不禁吃了一惊,心中暗道,陈三媳妇莫不是疯了?她一个瞎子,生活不能自理,把大妞卖了,谁来伺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