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夫人带来的那几个丫鬟婆子也一人一句跟着帮腔。
随幽然被她们几人一唱一和,说得面红耳赤,急得不行,就在这时,叶蔚蓝得了信,已经赶到了,她看见女儿掀起门帘走进来,心中顿时一松。
“给夫人见礼,给列位大娘见礼。”叶蔚蓝进来以后,便给众人见了礼。
“呦——”钱夫人大惊小怪的看着她,啧啧出声。“我说妹妹,你这女儿生得可真俊,就跟观音菩萨身边的童女似的,跟她一比,我这丫头成了菜地里捡来的了。”
说着,她便从头上拔下支金钗来,塞进叶蔚蓝的手心里,“来,这是我送你的见面礼,等过几年及笄了,便能戴了。”
叶蔚蓝倒不似她娘那么惊慌,而是再次一曲膝,“多谢夫人赏!”
“瞧这姑娘的礼施得多周正,可见妹妹你教导的好。”钱夫人一脸笑意地打量着叶蔚蓝,随后冲自己的女儿道。“宝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和你妹妹亲近亲近?”
钱家的小姐钱宝珠便走了过来,执起叶蔚蓝的手道:“不知道妹妹如何称呼?”
“姑娘唤我蓝儿便好。”叶蔚蓝淡淡地说着,并未将手从她的手中抽出来,只是抬眼仔细地打量着钱宝珠,见她一张如明月般的小脸,肤色微微有些黑,一双大眼,眼珠子叽里咕噜的,很显然是个极伶俐的人。
钱宝珠身上穿着一件藕粉色的妆花褙子,水红色的里衣,下身是一条深红色遍地洒金的石榴裙,脖子上戴着金项圈,硕大的一颗金锁,张扬地垂在胸前,双手的手腕各带着两副金镯子,不过才十一、二的年纪,便已经满头珠翠,还扎了耳朵眼,耳垂上是一对红宝石的耳坠子。
这通身的气派,仿佛是生怕旁人不知道她家有钱似的。
钱宝珠又问道:“妹妹芳龄几何,几月的生日?”
叶蔚蓝故意忽略了她的问题,反问道:“不知姐姐今年多大了?”
“我今年十二了,六月半的生日。”
叶蔚蓝便丢下她,走到钱夫人跟前,笑道:“听说钱夫人打算在陈家庄盖别院,不知道选址选在了哪里?”
钱夫人笑道:“就选在你家隔壁,所以我才说,我和你娘有缘分,投胎的时候没能做上姐妹,如今做个好邻居也是一份福缘。”
要是钱夫人不这么热情的话,叶蔚蓝还不会起什么疑心,可是因为钱夫人热情得有些过分,让叶蔚蓝不得不起了疑心,总觉得这种热情来得有些莫名其妙的,让她不禁心生警惕。
自己家不过是乡下一户小小的不起眼的人家,便是敦亲睦邻,也没必要热情成这样,更何况,这钱夫人房子还没盖呢,便一口一个好邻居,未免让人心中不舒服。
她心中疑惑,脸上却没带出来,依旧是有礼地笑着,“好叫夫人知道,我娘才刚给我生了弟弟,过个十几年,弟弟长大成人了,要娶妻生子,难免需要盖新房子。凤姨是我娘的结拜姐妹,也有个儿子,今年都六岁了,最多十年,也要娶媳妇了。还有我家新买的一房下人,杜大娘的儿子,今年都十二了,过个三四年的,便能娶妻了。所以我才和我娘商量着,打算把我家房子旁边的地都买下来,扩建一下房舍的,不然等他们娶了媳妇,却连个住处都没有,岂非是叫人笑话。所以说不得得请夫人高抬贵手,换个地方盖房子,或者是给我家留出这么一、二亩的空地来,也免得到时候我想扩建,却没地方了。”
钱夫人听了以后便笑道:“这有什么关系?我同里正说一声也就是了,不就是盖房子嘛,选在哪里还不都一样,最主要的是我和你娘能做上这个好邻居。”
叶蔚蓝便笑吟吟地同她道谢,心中的疑窦却越来越深,刚刚这一番亦真亦假的试探,让她意识到,这钱夫人对于要在她家隔壁盖房子的事情,似乎并不是那么执着。
毕竟选址盖房子是大事,没有说选好了一块地,可以随便乱换的,毕竟,每个地块的大小都不一样。设计房子的布局可是一门学问,换了地,便要换一种设计,除非是连宅子的工笔图样还没有,才会如此的不在意。
可若是连宅子的工笔图样都没有,这位钱夫人又为什么会这么热情地来她家敦亲睦邻呢?
她家是个外来户,刚刚搬来也没有多长时间,这宅子虽然比村子里其他的人家强些,但是在辽城附近却压根就算不得什么,因为在城里做生意的人多,很多在城里买不到房子的商人,都选择在辽城附近置办宅子,比她家这小宅子大和豪华的宅子多了去了。
所以,她家也没什么让人贪图的,那么,这位钱夫人这么着急地来她家敦亲睦邻,是什么意思呢?
她在这边苦苦思索,钱宝珠却走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笑道:“妹妹,咱们年纪小,还是不要在这里打扰长辈们聊天了,带我去你的屋子里坐坐可好?”
“这……”叶蔚蓝不禁有些犹豫,她既然察觉出了这位钱夫人别有目的,自然不想离开母亲,生怕母亲在言语中吃亏上当。
钱宝珠看出她的犹豫,便又道:“莫非妹妹的屋子里藏了什么宝贝,舍不得让我瞧见?”
听她说出这样的话,叶蔚蓝只好道:“姑娘这是什么话,我的屋子里能有什么宝贝?我只是觉得,姐姐和夫人难得来访,我应当陪着夫人说话才是,若是走了,岂不失礼?”
钱夫人便甩了甩手道:“你们自去玩你们的,不用管我,有你母亲陪着我说话就是。”
叶蔚蓝见她如此喧宾夺主,心有疑虑,存心想看看,这钱氏母女的葫芦里打算卖什么药,于是转身出来,在屋门口见到杜希诺,故意放大了嗓门道:“我娘才给我生了弟弟,身子还没恢复,容易劳乏,怕是没法子好好待客,你去把英姨请来帮忙待客。”
她故意说出这番话,其实是在下逐客令,主人家身子不好,客人还能这么大张旗鼓地在人家家里打扰吗?
没想到她说完这句话,钱夫人一行人却并没有任何表示,钱宝珠只是拉着她往后院去了。
她顿时笃定,钱夫人母女前来,肯定有事。
却听钱宝珠大惊小怪地说:“妹妹,你家这是在做什么?好端端地怎么在院子里挖起了大坑?”
叶蔚蓝自然是不可能告诉她,自己这是打算藏酒呢,这可是一大商机,若是告诉了旁人,别人都知道了,都争相存酒,二十年后她赚什么?
于是她便笑道:“我这是想在这院子里种棵树罢了,今儿先把坑挖了,明儿就上山去移栽一棵树来。”
负责挖坑的杜希华自然是知道她想做什么,听她竟然跟旁人说了假话,不禁有些奇怪,不过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奇怪地瞥了她一眼,然后便接着闷头干活。
钱宝珠看着那个大得有些吓人的大坑,“你想种什么树啊?怎么挖这么大的坑?”
叶蔚蓝笑道:“须知这长成的大树,要想在移栽以后长得好,就要尽量把地下的根须全都起出来,有的树看着没多粗,但是底下的根须却比洗澡盆还要大,所以我才叫希华哥挖个大点的坑。”
钱宝珠顿时大惊小怪起来,“蓝儿妹妹,你怎么能管一个下人叫哥呢?”
叶蔚蓝神情平静地看着她,“希华哥的年纪比我大,我叫他哥有什么不对吗?”
“但他是个下人啊!”钱宝珠一看到杜希华身上的粗布褂子,就知道他是叶家的家仆。
叶蔚蓝淡淡地笑道:“他卖身给我家,替我家做事,这并不代表我不能叫他哥。”
钱宝珠刚一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来驳斥她,忽然听到身边跟着的婆子轻轻地咳了一声,赶忙收了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道:“随便你吧,这外边的太阳好大,还是带我去你屋子里坐坐吧,我不耐烦晒太阳。”
叶蔚蓝微微一哂,带着她进了绣房,请她在炕上坐了。
钱宝珠才一坐下,便又站了起来,走到炕梢那边,从炕上的一个针线笸箩里拿起一个花绷子,表情稀罕地看着上边的刺绣,“哎呦,蓝儿妹妹,你的手可真巧,这是你绣的吧?”
“这不是我绣的,是佳音姐绣的。”叶蔚蓝对跟着她进来的宋佳音道。“佳音姐,去端碗酥烙来,请钱小姐尝尝。”
“酥烙?”钱宝珠闻言顿时露出恶心的表情。“我才不要吃酥烙,在家里早就吃腻了,还是给我一杯茶吧,什么铁观音、大红袍之类的,听说都是好茶。”
叶蔚蓝的心中微微一动,按理说,钱夫人一家是从东海而来的盐商,这世上,若说是有钱人的行业,头一份就当属这盐商,但凡是盐商,谁家不是大富之家?大富之家的小姐,行动坐卧都是有规矩的,怎么这钱宝珠的言行举止如此粗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