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啊?”李英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呃……”陈安斟酌着措辞,想着怎么说这个话,才能不刺激到她,但是思前想后,也没琢磨出来,只能硬着头皮坦白地问。“你老是说大小姐大小姐的,你那位大小姐叫什么名字来着?”
“你想起什么来了,竟然跟我提起大小姐来了。”李英一听大小姐这三个字,眼眶就红了。“我这才好,你别招我哭了。”
“我不是想招你哭,就是想问问,你那大小姐到底叫什么名字。”陈安一看她这副泫然若泣的样子,不禁有些无奈,这些年,就算他不提,她想起曾经服侍过的大小姐还要哭一场呢。
“大小姐名叫随念心,以前不是告诉过你吗?”李英微嗔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低头用袖子抹了下眼泪。“我们老爷以前就是辽城的守备大人,可威风着呢,那时候见天的跟鞑子打仗,哪像现在这位守备大人,养尊处优的,养了几位少爷羔子,见天的只会横行霸道的。”
“随念心?”陈安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心中悚然一动,难怪他觉得那木牌上的名字看起来眼熟,原来是从前听媳妇说过。
如果那坟里埋的和媳妇从前伺候过的大小姐便是一个人的话,无形中就拉近了自己和那身份神秘的落魄男子的关系。
他不是个坏人,但是他也有自己的野心,想出人头地,想让自己的妻儿过上好日子,所以他必须要为自己打算才是。
这也是他为什么在狄庸一上任,便处处帮衬狄庸的关系,他深谙一个道理,狄庸是知县大人,他是衙门的捕头,知县大人便是他的顶头上司,只有把知县大人哄高兴了,让知县大人把自己当成了心腹,自己的日子才好过。
“喂,你发什么呆呢?快把鱼盛出来啊。”李英见他站在灶台旁边一直在发呆,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哦……”他回过神来,犹豫了片刻,终是没有告诉李英那座坟的事,而是把锅里的鱼盛了出来,一家人吃了,便说有事要找宋恒之,自己一个人提了盏灯笼去了叶家。
宋恒之也是刚吃完饭,看见他来了,便把他带到后院的书房里去说话。
李凤张罗着给他们沏了一壶山楂茶,全都刚吃完饭,喝点山楂茶也好助消化。
两个男人在书房里坐定,宋恒之笑道:“姐夫夤夜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的确是有些事情。”陈安沉吟着,便把今日发生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他故意没有告诉李英,主要是考虑到随幽然如今怀着身孕,若是知道姐姐死了,恐怕会动了胎气,到时候若是发生什么意外,他就做了孽了。
所以,他选择了偷偷的和宋恒之说这事。
这些日子,他也和宋恒之有了不少接触,二人也时常在一起喝酒,知道宋恒之是个心里有算计的。
果然,宋恒之听说之后,大吃了一惊,赶紧站起身,来到门口,掀开帘子往外张望了一下,确定这话没让别人听见,才走了回来,坐下后压低了嗓音问道:“此事当真?”
陈安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当真,如今我也没了主意,若那坟里埋着的,真是随夫人的亲姐姐,那酒疯子就是随夫人的姐夫。”
宋恒之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也就是说,一直以来,你都知道这位壮士的存在,却从来都不知道他的身份?”
因为那落魄男子救了他的性命,所以他不像陈安,用酒疯子来称呼对方,而是称他为壮士。
“是啊!”陈安苦笑道。“可不就是不知道。”
“辽城守卫森严,平日里,我进城去买东西,出入都是要查验路引的。我一直都想不通,那位壮士是怎么能自由的进出城门的?”
“这件事我已经跟看守城门的城门官查问过了,但是……”陈安的眉头紧缩。“但是城门官却警告我,不要多管闲事,万万不可追查此人身份,说再追查下去,我怕是会有生命危险。”
“哦?”宋恒之也紧紧地皱起眉头。“这么说,此人的身份怕是大有来头。”
“我也这么想。”陈安点头道。
宋恒之沉眸,思索了半晌,整理了一下陈安同他说的线索,总结道:“如你所说,那位壮士手里有块金牌,不过你却不知道那金牌上写的是什么,只知道那金牌曾经吓退了守备府的大公子,守备大人也因为那块金牌的关系,而对那位壮士颇为礼遇,甚至有些忍气吞声的意思。那么,咱们只能推断,那酒疯子其实是个官,而且官职要比守备大得多。”
陈安点点头,“知县大人也是做此猜测,所以才会想着讨好他。”
宋恒之沉吟了一下,又开口道:“守备虽然是正五品官职,但辽城天高皇帝远,那位壮士又不是他的直属上司,论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怕成这样的。而且,那位壮士不过只有一个人,虽然武艺高强。这一点,从他出手救了我们的事情上就能看出来。”
“等等,你说,那酒疯子曾经出手救了你们?”陈安终于意识到一件事,就是宋恒之从头到尾,都是用壮士来称呼对方。
宋恒之见陈安还不知道这件事,便把昨天酒坊门口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陈安听得一阵后怕,恼火地说:“甄守备的家教也真是太差了,幸好你们被那酒……被那壮士救了,不然的话,真出了什么事,连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知道那酒疯子昨天救了宋恒之等人,陈安也改了口,不再用酒疯子叫人。
宋恒之深以为然,“可不是,不说这个了,咱们继续刚刚的话题。我想,虽然那位壮士武艺高强,但若是守备大人派了高手出来,也未必不能将他如何。反正旁人也不知道那金牌上写的什么,那位壮士如今又是这副落魄的样子。我认为,那位壮士不但身份极高,而且拥有让守备大人为之恐惧的武艺,就算是出动了千军万马,也未必能将之如何。所以,才让守备大人如此忌惮,甚至不惜丢了面子的讨好他。”
陈安赞同地说:“你说得对,只是,我有个疑惑。如果那酒疯子真是某个官职极高的人,他如今这个样子,没法子给皇上办差,还怎么保住自己的官职。”
宋恒之神情肃然地道:“若他这个样子,身上依旧保有官职,那他的身份……“
他的话只说到这里,陈安随即神情一凛,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宋恒之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如果那酒疯子都这德性了,身上的官职都没被撤掉,那只能证明一件事,便是皇上对他的看重。
把事情和宋恒之交代清楚,又让宋恒之给他解了疑惑,他的心中仿佛移开了一块大石,笑道:“妹夫心思如此缜密,身上又有功名,不如到衙门里当个师爷,也好帮衬帮衬兄弟。”
宋恒之笑着摆了摆手,道:“多谢姐夫提携,不过蓝儿小姐的意思是,让我再去试一科。”
“哦?”陈安不禁有些意外,没想到叶蔚蓝会做这样的决定,但是想一想,也能理解她的想法,叶家一共就母女三个,加上随幽然肚子里还没出世的,也就只有四口人,不是妇孺便是黄口小儿,没有宋恒之帮衬,能不能从都城来到这辽城都难说,自然是把宋恒之当成了唯一的依靠。
旋即抱拳道:“既然如此,我先预祝妹夫金榜题名了。”
宋恒之有些无奈地苦笑道:“人这一生的运势都是上天注定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如今也看开了,尽力一试便是,若是成了自然好,若是不成,我就塌下心来,一辈子服侍随夫人和蓝儿小姐也就是了。”
陈安安慰他道:“妹夫不要妄自菲薄,富贵这几天跟我说了,说是你的学问极好,他时常过来向你请教,不知道有没有打扰了你?”
宋恒之呵呵笑起来,“你言重了,我和富贵都是秀才,说不上请教,只是有了疑惑大家相互探讨,这孩子有出息,很多见解都很独特的。对了,随大小姐的事先保密,任何人也不要说,免得走漏了风声。随夫人如今怀着身孕,若是动了胎气可是要出人命的。”
“我知道,我连孩子他娘都没敢说。”陈安心里自然有数。
正经事谈过,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看着天色晚了,陈安便告辞了。
……
转过天,才是正式的请客日。
村子里一共有七十三户人家,加在一起也有四百多人,就算村子里的男人都去打工了,剩下的人也三百多个,一下子是招待不了的,所以只能做成流水席,男客在前院,女客和小孩子在后院。
叶家新盖的房子,能拿出来摆桌的一共有八个屋子,一张屋子也只能摆上一张桌子,一张桌子最多也只能坐下八个人,所以一次最多只能招待六十四个客人,村子里这三百多人,要分成五次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