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牛贩子一听他不是买耕牛的,马上进牛栏里拉过一只黑白花的牛,笑眯眯地说。
“这只牛今年四岁,刚产了崽,要是照顾得好,这牛至少能活到三十五、六岁呢,您买回去,能使上三十年,很划算的。”
宋恒之家中的祖辈从前也是种地的,家里也是养过耕牛的,对于牛多少还是了解一些,他伸手掰开牛嘴,看了看牛的牙齿,这牛马看年龄,都是要看牙齿,根据牙齿的磨损程度来判断年龄的。
知道这贩子没说话,这只牛果然只有四岁,不过他还是笑着跟那牛贩子道:“老兄,你说这话可是蒙我,谁不知道牛只能用上五、六年,就要送去宰杀了?”
那贩子本来看他穿的文质彬彬,以为他是个读书人,不懂这牲口的事,没想到读书人懂得更多,不过他的脸皮早就锻炼得刀枪不入了,听到宋恒之的话,也笑道:“客倌,您这么说就不对了,这头牛您买回去,等到十个月以后,就有小牛了,到时候就能用了,小牛也是可以卖钱的。”
宋恒之摆了摆手,打断了贩子的话,“我要的是现在就能用的,对于小牛,我不感兴趣。”
“嗐,您早说啊!”那贩子一拍大腿,“您不是就想要一头现在就能用的牛吗?不过我这里现在没有,都在家里的农场呢,您得预定,过两天我就能给您送来了。”
宋恒之四下看了看,心中知道,这贩子说的倒也不错,一般正得用的牛都是刚生了小牛不久的,不好就这样拉出来卖,于是便问道:“那好,那我就跟你预定一头。不过这个价钱怎么样?”
“这个……”那贩子嘿嘿一阵干笑,搓着手道。“要不咱拉拉手?”
自古以来,骡马市的交易从来不会张嘴说价钱,都是互相拉手,用宽大的袍袖遮掩住,然后用手指出价,另一方也用手指还价。
宋恒之笑道:“老兄,你又蒙我,我没看见你的牛,不知道你的牛是多大的年纪,也不知道你的牛还能有多少年的哺乳期,你就让我交定金,这不合适吧?”
那贩子点头哈腰地道:“得,您是行家,我不蒙您,咱说好了,后天您还来这,我把牛带过来。”
宋恒之笑道:“后天不行,后天家里有事,大后天吧。”
“那就说定了,大后天,我把牛带过来。”
“我一准来。”
和那贩子说好了,宋恒之便带着叶蔚蓝和宋佳音去了车马行,交了两个铜板的看车费,取了马车,然后问叶蔚蓝:“小姐,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叶蔚蓝从怀里摸出来一张药方子,开口道:“出门的时候凤姨让我顺便给我娘买几包安胎药回去,您也该找郎中把把脉了,看看是不是应该换方子了。”
宋恒之点了点头,让两个孩子上了车,便赶着马车来到了城里的一间医馆。
他不放心把女儿留下来看马车,怕有坏人把女儿抢了去,便带着两个孩子一起进去了,好在医馆的门口有个小伙计,是专门帮人看马车的,一般情况下,城里的店铺门口,都会有那么个小伙计帮忙看马车。
叶蔚蓝把安胎药的方子交给了柜台里的郎中的小徒弟,让他帮自己抓了十服安胎药,又请郎中给宋恒之诊脉,郎中诊完脉道:“这位仁兄的病情大好,就是身子仍然虚弱,若是能用些上了年份的人参补一补,才能恢复得快一些。”
叶蔚蓝忙问:“郎中大叔,请问这上了年份的人参是什么价钱?”
郎中用手捻着胡须道:“至少得用二十年的人参才行,我这店里刚收了一支,还是鲜的,一百二十两白银,你们要是想要的话,就拿去。”
宋恒之一听这个价钱,赶忙摇头道:“大夫,多谢你的好意,这太贵了,我不要!”
宋佳音在一旁低声道:“蓝儿妹子,你太破费了!”
叶蔚蓝正了神色,一本正经地说:“你既叫了我一声妹子,便是把我当了自家人,我把宋大叔当成了我的亲叔叔,我给我的亲叔叔花钱,你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宋恒之和宋佳音全都神色尴尬地住了嘴。
叶蔚蓝见他们父女二人不说话,这才对那郎中笑道:“郎中大叔,我能看看这支人参吗?”
郎中见她有意买下这支人参,赶忙吩咐小徒弟,“猴子,去把昨儿你贵大叔送来的那支五十年人参拿来,请客人过过目。”
“哎!”名叫猴子的小徒弟转身进了后堂,不一会儿便拿出来了一个香樟木的盒子,打开盒盖,就见里边的红绸布上躺着一支比筷子粗不了多少的人参,不止参须参尾都是全的,头顶上的参叶也是绿油油的,而且一朵红艳艳的人参花颜色也未褪去,果然是一株品相很好的老山参。
叶蔚蓝当机立断道:“我们要了!”说着,她拿出两张一百两一张的银票付账。
郎中验看了银票,看清楚是“聚宝钱庄”全国通存通兑的银票,很满意地收下了,然后让小徒弟把人参拿给他们。
叶蔚蓝很开心地接了过来,又跟他买了几钱上好的鹿茸,和一些泡药酒需要用到的其它药材,满满地包了一大包,顺便又把安胎药和给宋恒之补身子的药都付了。
小伙计手脚麻利地把药抓好,包成药包,上边贴上红纸,红纸上写上药名,宋佳音把药拎着,三人一起离开了医馆。
叶蔚蓝一边走一边道:“这支人参,再加上其它的药材一起泡药酒,人参须子弄下来,晚上我们在村子里买一只老母鸡,炖了吃。”
宋恒之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蓝儿,真的太破费了!”
叶蔚蓝声音很严厉地说:“以后不准再说这样的话!”说着她又换了调皮的表情。“宋大叔,咱们现在去买酒,给你买一坛十斤装的烧刀子。过几天咱们就要请稳居宴了,无酒不成席,也要买些酒才行。还有食材,也该买一些了。”
宋恒之只能闭上嘴巴,再也不谈这个话题,他取了马车,扶了两个丫头上车,然后去了酒坊,酒坊离这间医馆不远,在同一条街上,不过是在街尾。
宋恒之也没上马车,只是牵着马车走了过去,不一会儿就到了,酒坊门口也有人帮忙看马车,他把两个丫头从车上抱下来,把马车交给看马车的小伙计,让他帮忙看着,然后带着两个丫头进了酒坊。
其实让两个丫头在马车上等着也可以,不过他偏偏不放心,害怕两个孩子被拐子给拐了,走到哪里都得带着,不肯让她们两个离了视线。
酒坊里迎着门是一个木头打的柜台,墙边一溜大酒缸,是打散酒的,迎面的货架上则摆着大小不一的酒坛,从一斤装到十斤装不等,柜台上方还挂着一串葫芦,是给想买散酒却没有容器的人准备的。
叶蔚蓝一双清灵的大眼睛好奇地四下打量了一下,便因为酒坊里浓重的酒气失了对这里的兴趣,反而是转过身看向门外。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城了,但是之前的每一次都是来去匆匆,她从来都没有好好地打量过这里。
就见酒坊对面是一间酒楼,看起来很高档的样子,这个世界,哪里都不缺穷人,哪里也都不缺有钱人。
因为时间还早,还不到饭点,所以酒楼才开门,几个伙计手上拿着抹布,正在里边擦抹桌椅。有个伙计挑着竹竿站在门口,在把代表已营业的幌子挂上。
一个衣着破烂的男人走了过来,身上的衣裳也不晓得多久没洗了,头发早就赶了毡,一缕缕的纠结在头顶,满脸的络腮胡,看不清楚面容,只能知道这个男人又高又瘦,他的步子踉踉跄跄的,似是酒醉未醒的样子。
在他的右手上,拎着一只野鸡,他停到酒楼的门口,没进去,就见掌柜的跑了出来,冲他摆着手,似乎是不想让他进去。
他举起手里的那只野鸡,掌柜的瞧了瞧,同他说了些什么,转身进去,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好像递给他一些钱,然后接过野鸡。
他随即转身,踩着踉踉跄跄的步子向街这边走来,还没进门呢,叶蔚蓝便闻到一股浓浊的酒臭味道,以及长期没有洗过澡的酸腐味道。
叶蔚蓝不禁忍不住抬手捂住了小鼻子向一旁退了过去,老天,这个人可真臭!
就见他大步走进酒坊,但是紧接着就被掌柜的和伙计给轰了出来,掌柜的和伙计对他还很客气,全都冲他打躬作揖的,“我的祖宗,求求你,店里有客人,您在门口候着成不?”
那人也不在意,只是丢出手里的一串钱,和一只酒葫芦。
酒坊的伙计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不过还是接过他的酒葫芦和那串钱,转身进去酒坊给他打了一葫芦酒十八年的女儿红,那人接了酒葫芦,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