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后。
凌晨三点，余州市精神病院。
在这寂静的夜幕里，一辆救护车警铃大作，以惊人的速度驶入院门。
“呲”的一声，它在医院的门诊大楼前猛然急刹。
大楼门前，早有一排医院保安，身穿防暴保安服，严阵以待。
救护车刚一停稳，他们便蜂拥而上，从车门后面抬出一个身穿西装的青年男子。
刹那间，手铐、脚镣、脖圈……各种刑具都往这个青年的身上招呼起来，仿佛他们抬着的根本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头最最危险的猛兽！
“轻一点！轻一点！”被捆绑的青年叫嚷道，“我是好的那个！他还没来呢！”
一名满脸横肉、身高接近两米的彪形大汉对他怒目而视，一眼就能分辨出，这家伙就是这群保安的队长。
这个长得如门神一般的保安队长恶狠狠地说道：“少废话！等他来了就来不及了！昨天晚上，他已经打伤了我们两个兄弟，毁了一辆武装救护车，砸烂了二楼食堂的窗玻璃……你知道你给我们惹了多少麻烦吗？”
男子大喊道：“都不是我做的！是那个混蛋做的！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你和他有什么不一样？你们本来就是一个人！”保安队长说道，“你别挣扎了，让我们把你捆起来，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说完，他也不顾对方的挣扎，指挥着保安们把这个男子给层层捆绑了起来。
完事儿之后，保安队长拉过一张椅子，在捆得像粽子一样的男子面前坐了下来，松了一口气，说道：“沈心命，这下你可逃不掉了吧？”
这名叫做沈心命的男子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年纪，面容清秀、身材高挑。此时的他不但被五花大绑，而且身上的西装皱巴巴的，神色惊恐而又慌张，看起来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你们不能这样，我有人权，我是名律师，而且还是特正直的那种！我是个好人，我还是个病人，你们不能这样伤害我！”沈心命一边哭丧着脸一边诉说着，要不是双手都被绑得严严实实，他一定就要伸手抹眼泪了。
“住嘴！”彪形大汉大神吼道，“你发疯的时候怎么那么有种？正常的时候怎么这么娘泡？老子最看不起你们这种小白脸，扭扭捏捏装腔作势，遇到点小事儿就哭鼻子……哭！哭死你！”
“你这么欺负我还不让人家哭，有没有天理啦？”沈心命还真的“哇”一声大哭起来！
一边哭，他一边还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自己的身世：“人家从小就是个好孩子，从来不和人打架，读书认真、学习努力，15岁考上了中科院天才少年班，18岁从哈佛法学院毕业，通过了国家司法考试做律师。我一无犯罪记录，二无行政处分，就连开车都规规矩矩的，从来没有罚单！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这还是不是法治社会啦？”
“装！你继续装！”保安队长怒道，“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你！”
就在这时，一道靓丽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是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子，在这漆黑的凌晨，出现在这精神病院，显得尤其突兀。
她的手上拿着一份资料，一边走，一边还朗声读着上面的文字。
“沈心命，男，1993年5月22日生，双子座，余州市人。从小智商卓越，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曾进入中科院天才少年班。后因与社会不良青年打群架，被中科院开除。其后出国留学，在美国持有枪支、吸食大麻、打架斗殴、出入赌场、加入3K党、旷课留级夜不归宿……请问，你究竟哪里是个好孩子了？”
在这昏暗的凌晨，大家都看不到她的样子，但他的声音清雅秀丽，十分好听。
沈心命和一众保安都听得一愣一愣的。突然，沈心命大声说道：“那不是我！都是他干的！他和我不一样，我和他没关系！”
“他？他是谁？”女子说道，“难道就是你说的身体里另外一个自己？那个你的副人格？那个同样叫做沈心命的不良青年？”
“对！就是他！他是个疯子，是个人渣，是个魔鬼！他做的事都和我没关系！”
“没关系？”女子笑了，“你以为，精神分裂症的多重人格障碍，真的是两个不同的灵魂共享同一个身体吗？”
她往前走了两步，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沈心命的下巴，缓缓抬起了他的脑袋。
他们两人的四目对视，直到此时，沈心命才看清楚了女子的脸。
那是一张娟秀美丽的脸庞，硕大的眼睛里闪烁着理智的光芒，金色边框的眼镜更增添了她智慧的魅力。
她面对着沈心命，说道：“多重人格障碍的副人格，是你为了保护自己而主动制造的产物。你为自己创造出这样一个无恶不作的第二人格，就是要掩盖你做恶的欲望……不用狡辩，沈心命，你就是他，他也就是你，你们两个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不！不！不是的！”沈心命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恐惧，“我不会是他，我也不可能是他！你凭什么这样说？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
“哈哈哈哈……”女子突然笑了，“你已经信了，不是吗？”
她把嘴凑近沈心命的耳朵，轻声说道：“我真不懂，蔡院长为什么不把你的病公布出去。如果知道了你是个精神病人，司法局一定会吊销你的律师资格吧？”
听到这句话，沈心命顿时慌了：“别！千万别说出去！”
他心里很清楚，律师必须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而像他这样的间歇性精神病人，属于法律上规定的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如果他精神分裂的事被司法局知道了，那他的律师执照确实会被吊销的。
“哈哈哈哈……”女子又是一阵大笑，“那你还不乖乖听话？不配合我们的治疗？沈心命，你要知道，我们和你的目标是一样的，就是要把你身体里那个罪犯品格的副人格给消灭掉，让你完全主宰自己的身体，真的成为一个善良纯洁的好孩子。这不正是你所期望的吗？”
听了她的话，沈心命竟然安静了下来。他缓缓地低下了头，呆呆站在原地，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不过，他还是喃喃地问道：“你是这里的医生吗？为什么以前没有见过你？”
女子看着沈心命，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同情：“我叫周雨，是清华大学医学院刚刚毕业的医生，具有医学和心理学的双博士学位。我来到这里，就是要来帮助像你这样病情最危重的病人……”
“病人？”沈心命低着头，突然冷冷说道，“你说的病人，是说我吗？”
他说话的语气和声调与之前截然不同，其间已经完全没有了哭腔。如果说之前的沈心命像一个哭哭闹闹的小孩子，那么现在他说话的声音就如同一把冰冷锋利的剑！
“唰”的一声，保安队长瞬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万分紧张地叫喊道：“他来了！他来了！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保持警惕！保持警惕！”
周雨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五花大绑的沈心命。就在这一瞬之间，她觉得，这家伙的气质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他还是被捆得像粽子一般，他也依然耷拉着脑袋，他也还是站在那里……可是他的站姿已经变得笔直，浑身的肌肉都绷得很紧，就连那套皱巴巴的西装也突然呈现出异样的美感。周雨就算没有看到他的脸，也依然觉得，这个沈心命和刚才相比，要挺拔和帅气了许多！
“来了吗？你就是沈心命的副人格吗？”周雨依然保持着冷静，双目直视着眼前的沈心命。
“沈心命的副人格？”他又一次说话了，这次说话的声音也和之前一样的冷酷。
突然，他抬起了自己的脑袋，双眼死死盯着周雨！
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紧锁的眉毛下面，是清澈明亮的双眼。这双眼睛里放出的光华，就算在这漆黑的黎明，也一样熠熠生辉！
周雨被吓了一大跳，她甚至觉得，沈心命的眼神里有着无穷无尽的智慧。仿佛只用了一眼，他就把眼前的自己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我不是沈心命的副人格……”他突然裂开嘴笑了，这笑容妖艳诡异，让周雨的心脏都为之一颤！
“我就是沈心命……”他冷笑着说道，“刚才那个懦弱的胆小鬼才是我的副人格……周医生，现在，我们为什么不来谈谈，怎么样才能把这个胆小鬼从我的身体里给踢出去呢？”
他的语气依然冰冷刺骨，这冷冰冰的语言仿佛利剑一样刺进周雨的内心，让她觉得不寒而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