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再次前行,远方地势渐起,山路崎岖,车队不能通行,然而荒山向北,有两座山岚交织,形成一个天然的幽谷,幽谷的南北两侧山岚坡度较缓,利于行车。
幽闭旷达的山谷,树林茂密,只是经过秋风的洗礼,黄叶早已脱落,只留下斑驳的枯枝,仅有几株青松,依旧深绿如墨。幽谷中堆积了厚厚的落叶,雪花飘落,积雪逐渐厚重,落叶与冬雪黄白相间,仿佛一张巨大的天然软垫。
只是马车在这张软垫上前行,决计不舒服。幽谷的道路并不平坦,积雪与黄叶掩盖了地面的低洼以及凸起,看似平摊的路途,马车却时而下沉,下一刻就跃起。而黄叶染上雪花又异常的湿滑,车队一再放慢速度,缓慢的前行。
李思思坠在队伍的最后,在马背上半眯着眼,颠簸的山路让少年摇摇欲坠,但始终没有跌下马去。忽然李思思睁开眼,望了一眼远方的山谷。
车队缓缓地行至谷底,前方北侧倾斜的山坡上,突然传来沉重的声响,这声音恍若马蹄,却更在厚重与沉闷,更像是闷鼓。
远方的山岚间,大片的落叶腾起,飞雪飘扬,仿佛有庞然大物冲了下来,沉重似马蹄的声响回荡在幽静的山谷。
护卫迅速策马来到车队前,在壮汉身后排成两列,单手持盾横于胸前,另外一只手握刀端起,成刺杀状,神色凛然而立。
风雪中一个狰狞的巨兽显露出来,它形似蜥蜴,却大出无数倍,单单体长便已经超过三丈,巨大的后脊弓起,分布着巴掌大小的细密鳞片。它上颚张开,满是尖锐的獠牙。硕大翠绿的眼眸血丝密布,充满了暴虐的气息。
“是虎蜥,戒备!”几个反应机敏的护卫已经认出这种源自深渊的巨兽,神色依旧严肃冷静,但心地却舒了口气。
虎蜥是荒原间最常见的深渊巨兽,体型巨大而坚韧,性情易怒暴虐,尖锐的獠牙以及利爪可以轻易撕裂猎物的骨头,但却没有太过特殊的能力,或许对于寻常猎人而言,虎蜥依旧极难对付,但以车队的武力而言,一只虎蜥却翻不起太大的风浪。
车队最前方的壮汉程南德没有一丝警惕,反而有一些跃跃欲试的神采,他翻身下马,大声喝道:“谁都不要出手,老子要跟这头畜生比比力气。”
他粗壮的双腿如弓形站立,双手下按,成摔跤式,仿佛要用最为纯粹的角力,把眼前的虎蜥压倒。
虎蜥逐渐的接近,程南德一个箭步冲上,未等虎蜥张开嘴,双手环抱,恍若铁箍般扎紧了虎蜥的上下颚。
虎蜥的强有力的后肢蹬地,粗长的长尾拍击着地面,庞大的身躯扭曲着,极力想要摆脱壮汉的控制。
程南德的双腿如木桩般深深嵌入地面,他双眸凸出,牙呲欲裂,双臂的肌肉鼓胀,身躯一动不动。
在虎蜥重达五六千的身量面前,程南德纵然高大,却依旧仿佛雄狮身边的土狗,全然不是一个数量级。然而这场纯粹的角力,却似乎是平手,甚至是程南德更胜一筹。
一声暴吼,虎蜥一点点的被翻转过来,露出肚腹间白色的皮肉,
护卫们神采飞扬,大声的赞叹着,南国的民风朴实而悍勇,崇尚武力,能够以纯粹的力量压倒一头深渊巨兽,无疑是最值得夸耀的事迹。然而李思思蹙眉,望着远方的山坡。
他抽出了马边挂着的长刀,扔了过去,“程先生,别再玩了,麻烦就要到了。”
程南德疑惑的伸手接过,反手划过虎蜥的肚皮,立时鲜血涌出,他回手将刀刃插入虎蜥的脖颈钉入地上,任凭虎蜥不断扭曲的身躯,血丝密布的眼珠子,逐渐失去了狂暴的神采。
李思思指了指山坡的顶端,严肃说道:“那才是大麻烦。”
山谷依旧静寂,只有那头被钉在地上的虎蜥,痛苦的低声嘶吼。几名当过猎人的护卫翻身下马,趴在地上,以耳贴地,呼吸间这几个护卫同时脸色大变。
“这是什么声音。”
“虎蜥群,是虎蜥群,该死的,听这声音至少五十头往上。”其中一个护卫的呢喃,让所有人的面庞都掠过惊愕,骇然以及恐惧。
虎蜥是独居的凶兽,除了春季的交配期,甚少有虎蜥群居。然而例外也是有的,当食物严重短缺,虎蜥们则可能聚在一起,向着四周一切有可能成为食物的目标发起进攻,甚至干脆自相残杀,同类相食。
护卫们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四面八方,纵然天气寒冷,但汗水依旧流过脑门,打湿了衣衫,几个略显年轻的护卫已经有了一丝慌乱。
没有人试图骑马逃跑,相对于奔跑,虎蜥尖锐的爪子更擅长攀岩,除了这片地势平坦的寂静山谷,荒山起伏不定的崎岖山势,只会让虎蜥把所有逃跑的人一个个找出来,撕碎。
“不要惊慌!”程坤始终平静安详的面容终于严肃,他正襟端坐,挺直了脊背,静静地眺望了北侧山谷的谷口。
“下马,结阵”程坤低声喝道。
所有的护卫翻身下马,在密林丛生的山谷与虎蜥马战,无异于找死。前排的护卫迅速蹲下,重盾竖在地上,后面的护卫快速向前,站在前排护卫的身后,单手持盾,上下两排重盾组成一道坚固的盾甲屏障,战刀则从盾甲交织的缝隙间探出,凌厉的刀锋对着山谷。这是对待虎蜥的常见队形,只是不知对上一群虎蜥是否还能见效。
山谷的谷口出现一道黑线,恍若黑色潮水般顺着幽谷向下冲来,超过五十头虎蜥穿梭在幽谷的密林中,巨大的脚掌拍击着地面,声音响彻整个山谷。偶有低矮的灌木或是密林的斜叉,在虎蜥庞大的身躯前都被撞倒,踩碎。
数十头虎蜥飞奔,声势若万马奔腾又好似大潮涌起,又如何能够阻挡。
护卫们握刀的手全是汗水,神经紧绷到极致,呼吸不断的急促,几个年轻一些的已经微微有些颤抖。
虎蜥一路狂奔,若潮水般不可阻挡,但在距离谷底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虎蜥的速度忽然缓慢了下来,不慌不忙的顺着山谷倾斜的山势,缓慢移动到谷底。
一个眼尖的护卫握着长刀指向虎蜥群,他惊愕道:“快看,那是什么。”
顺着刀指向的方向,在虎蜥群里,有一头虎蜥格外的雄壮,在这头虎蜥的身边,却站着一个奇怪的人影。
这个人的皮肤乌褐,身材瘦削而又极为高挑,四肢修长,他的双臂裸露在外,仅裹着不知名的兽皮。他的眼珠是翠绿的,恍若翡翠。而最令人惊异的是,他的额头上,一根坚韧的小角凸起,小角色泽乌黑如墨,不带有一丝杂色。
看着这个奇妙的身影,程南德的双手握拳,青筋鼓胀。程坤的枯槁的双手伸出袖子。李思思摸索出那把先前切肉的小刀,三人几乎同时惊异说道:“深渊,子夜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