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惜这才想起来这个家伙的洁癖,以前住在陈家的时候他的地盘就总是一尘不染,让人望而却步。她决定不再跟他计较这些,只不过之前那些老家具都是房东的,她没权力处理。
“之前那些老家具呢?你把它们弄到哪里去了?弄丢了我要赔钱的。”她一脸的痛心疾首。
“不会让你赔钱的,因为就在今天下午三点一刻钟,我正式成为了你的新房东。”陈夙愿说着伸手从茶几的小抽屉里拿出一沓文件,丢在阮惜面前。阮惜捡起来扫了一眼,竟然是一份房屋买卖合同,而买卖的对象正是她所在的这栋小房子。
他竟然在她上班期间买下了她租住的房子,阮惜抬头,怒目而视,这个万恶的资本家!
怒目归怒目,房子还是要租的,她气呼呼地甩上门,走进房间里,将自己摔进那张崭新的欧式大床中。好吧,虽然那个家伙的土豪作风确实很讨厌,但是这张床确实很舒服,她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大床中,滚了几个圈,竟然觉得好困,不知不觉就这么迷糊着睡着了。
正睡得香,有人过来拍她,叫她起来吃晚饭,她嘟囔着不肯起,那个人没再坚持。又过了不知多久,那人折了回来,将她抱起来,轻手轻脚地脱掉她的衬衫长裤,将她抱到浴室里,放入散发着玫瑰芳香的温水中。水的温度很适宜,她舒服地叹息一声,躺在浴缸里翻了个身,又不想动了。这时候有人走进浴缸,耐心地替她清洗,动作轻柔而细致,仿佛在照料一件易碎的艺术品,然后抱着她重新放在大床上。
她又陷入梦乡,还做了一个让人脸红心跳的春梦。
她累极了,沉沉睡去。
半夜,她是被一阵诱人的香气唤醒的,睁开眼睛只觉得腰酸背痛,双腿间更是难言的酸疼,而这一切跟胃里的饥饿感比起来又不算什么。她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身上套着一件男性的白衬衣,衬衣很大,她穿起来简直就像睡衣,包住了屁股,不过还算舒适。她低头看了身上的衬衣半天也没想起来是怎么回事,索性不去想,光着脚走出房间,就看见厨房的灯亮着,陈夙愿穿着睡衣在煮粥。皮蛋瘦肉粥的香气弥漫了整个房子,她吸了吸鼻子,觉得更饿了,于是凑了过去,贪婪地闻那股诱人的香气。
“醒了?你的睡衣脏了,我就给你临时穿上了我的衬衣。”陈夙愿关上火,盛了两碗粥,放在小餐桌上,又端出几盘小菜,全部都是阮惜爱吃的,饭菜的香气让阮惜一阵恍惚,以为自己在做梦。
以前住在陈家旧宅的时候,她时常因为一些小事跟陈夙愿怄气,怄气的方式就是不吃晚饭,半夜饿得受不了去厨房找吃的,总会发现还温热着的清粥小菜,她一直以为是宁生爸爸备下的,难道都是他?
“就知道你会饿,吃吧。”晚上的陈夙愿总让人觉得比白天温柔许多,他将粥放在她面前,自己也盛了一碗,陪着她慢慢地吃。
粥的味道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就如同岁月从不曾变迁过,阮惜吃着粥,吸了吸鼻子,突然有些想哭。
“如果宁生爸爸还活着,我们会不会生活得幸福一些?”她喃喃问。
“会。”陈夙愿夹了一些青菜到阮惜的碗里,表情很平静,“但那已经不可能了,接受现实也没什么不好。”
阮惜终于哭了出来,眼泪落到粥碗里,又被她一滴不剩地吃进了肚子里。
“嗯。”她点头,这是她第一次平静地谈论起这个话题,也是第一次说服自己接受了现实。
时光是个暴君,先是用利刃将人伤得体无完肤,再化身慈悲的医者,将那鲜血淋漓的伤口包扎好,细心抚平,带着残忍的温柔把人磨炼得坚强,坚强到可以面对以后的风浪。
“别再丢下我了。”阮惜最后抬起泪眼,倔强而脆弱地看着陈夙愿俊秀的脸,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我只希望有个人陪,好吗?愿愿。”
看着那双泪眼,听着她终于肯叫他旧时的昵称,陈夙愿无法不动容,他放下碗,走过去将她轻轻地抱进怀里,郑重点头:“好,再也不丢下你了。”
那一晚,他们相拥着入眠,仿佛为了弥补时光带来的亏欠,竭力地甜蜜,肆意地****,不想浪费一分一秒。
白天阮惜去上班,陈夙愿全程接送,下班两个人一起去买菜,一起做饭,一起吃饭,出双入对。
下班的时候林美雅也找过阮惜的麻烦,阮惜扯着陈夙愿的手对她说:“你看,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他爱我,我也爱他,不会再跟你抢你的楚昊哥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来找我,有这个时间不如去想想怎么去挽回自己爱人的心。”
她的话诚恳而实际,竟让林美雅一时间无话可说,只能虚张声势地扬着手,嚷:“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怎么样?”
陈夙愿推开她那只要行凶的手,拥着阮惜上车,两个人走了很久林美雅还站在原处,怅然若失。
不远的地方,一辆路虎停在那里已经很久了,车上的男人看着离去的车,手关节慢慢变白,猛地发动起车子,朝另外的方向开去。
林美雅这才看到旁边车上坐的人,慌忙追上去,可是终究没追上,跌倒在地上大哭:“楚昊哥,你看到了吧,那个女人已经有爱的人了,那个女人都离开你了,你为什么还是不爱我?楚昊哥……”
4.
莫云山庄的工程历时一个月终于完成了,整个手绘部面对着那面壮观的手绘墙,纷纷露出自豪的笑脸。那气势汹涌的万马奔腾图,就连轻易不见人的白丘楠白老头子也赞不绝口,直说这面手绘墙是整个山庄的亮点。
大家提议去酒吧庆功,阮惜跟陈夙愿约好了下班后一起去逛陶瓷店,想买套新的碗碟,不太想去酒吧。但是大家都嚷嚷说“连从来不出席聚会的白副总都去,你怎么能缺席”,她再没有推辞的理由,只好打电话给陈夙愿,取消约会。
陈夙愿已经结束休假开始上班,接到阮惜的电话也似乎松了一口气说:“今天晚上我也要去见一个客户,还在想怎么跟你请假,这下好了,我们都有事情做,就各自活动,谁也不抱怨谁。”
阮惜说着好,笑眯眯地挂断了电话。
在跟同事拼车去酒吧的路上,阮惜接到容肆的电话,容肆似乎喝了酒,声音虚浮,还有严重的大舌头:“小惜,我不行了。”
阮惜一口水喷在车座上,连忙抓紧电话将头凑到窗户旁,以免同事听到,低声问:“你胡说什么?”
“白楚月那个魔女跟我划清界限,我就想,谁离开谁还不能活了,所以小爷我今天在平常玩的场子里转了一圈,泡上一个小嫩模,超正点,我敢说比白楚月那魔女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小爷我带她玩了一圈,又把她送回去了,一点欲望都没有,绝无仅有你知道吗?你说,我这不是不行了是什么?”容肆大着舌头,咕咚咕咚灌酒,旁边有人在劝他:“容少,少喝点,这都十几瓶了,啤酒也不是这个喝法。哎哎,容少,你怎么了,容少……”
到了这里电话突然挂断了,阮惜再拨过去却怎么都拨不通,也不知道是不是容肆手软把手机掉进酒杯里了。她心里有些着急,先是打电话给陈夙愿,想问问他知不知道容肆在哪里,陈夙愿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似乎在忙。她也想过找白楚月,可是没有她的电话,无奈之下只好拨了白楚昊的电话。
白楚昊本来不喜欢容肆,但是阮惜在电话里将事情描述得很严重,口气又着急,只能硬着头皮说,试着通知楚月,但是楚月会不会去找容肆就不敢肯定了。
到了酒吧门口,白楚昊已经等在了那里,看到阮惜下车,就将她带到一边。
“楚月说,容肆的死活跟她无关,我也没有办法。”他靠在酒吧门外的石柱上,神情冷淡。
“那你把楚月的电话给我我自己跟她说,或者让楚月告诉我容肆可能在哪里我去找他。”阮惜很着急,一句话说得又急又快,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他对你就这么重要?”白楚昊看着她,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冷酷姿态,“比陈大律师还重要?”
“他们对我都重要。”阮惜着急,“把楚月的电话告诉我。”
“他们对你都重要,唯独我对你不重要。”
白楚昊冷笑了一声,眼神里的悲伤让阮惜的心忍不住抽疼了一下。
“不是。”她说,“如果今天是你换到容肆的位置上,我也会很着急,会义不容辞地跑去找你。我这辈子失去的东西太多了,好不容易有了朋友有了喜欢的人,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
阮惜的眼神认真而诚恳,白楚昊终于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悲哀的笑:“单纯的傻瓜。好吧,告诉你,楚月说,他可能在夜色。”
阮惜转身就跑,可是拦了半天的出租车,也没拦到,白楚昊看着不忍心,就开车送她去。
夜色是一家集KTV酒吧于一体的娱乐场所,楼上还有房间,玩累了可以直接上去睡一觉。这个城市里不少公子大少都在这里长期包房,容肆也有。等白楚昊和阮惜赶到的时候容肆正在自己的包房里睡得昏天暗地,阮惜这才放下心来。
走出包房的门,正撞上匆忙赶来的白楚月,白楚昊有些惊讶:“你不是说他的死活跟你没关系吗?”
“我就是来看看他死了没有,死了姐姐好给他收尸,顺便刻个墓碑,天下第一贱人容肆之墓。”白楚月刀子嘴豆腐心,说着朝房间里瞥了一眼,想进去却又碍于面子不肯进去。
白楚昊冷着一张脸,恨铁不成钢地让开一条路:“想进去就进去吧。”
“王八蛋才想进去。”白楚月还在嘴硬,“姐姐我就在门口等着那个贱人。”
阮惜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出声替容肆证明:“里面没女的,就容肆自己。”
“这一秒没女的,谁能保证下一秒没女的。容大少爷是什么人物,S城著名的一枝花,男的女的通吃,虽然现在还没睡过男的,但是他睡过的女的已经覆盖了半个S城了。”白楚月情绪有些激动,气势汹汹地在门口叫骂,彪悍得阮惜为之叹服,“这种人,猝死是早晚的事。”
彪悍的叫骂声引来一片怪异的目光,阮惜只觉得好丢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努力挪了挪身子,想离白楚月远一点。而白楚昊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拉着阮惜就走,脚步又急又快。
“我们就这样走了?”阮惜被白楚昊拉着一路飞奔,心里还有些不放心,“容肆不会出事吧?楚月看起来挺生气。”
“放心,楚月不会把容肆怎么样的,她能来就说明她根本放不下他。”白楚昊最了解自家妹子,三两步带着阮惜走出夜色。
走出夜色,白楚昊的脚步慢了下来,阮惜的手还被他握着,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她挣扎了几下,他也没再坚持,松开她的手,眼神复杂。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白楚昊的脸孔虽然冷硬,但是出色的五官和强大的气场还是很吸引人,一些在夜色门口徘徊的女子不时地朝这边看,眼神暧昧充满挑逗。他浑然未觉,似乎有心事,走了没多远,他突然停住脚步,回身看着阮惜,认真地问:“你确定你了解陈夙愿这个人吗?”
阮惜抬头看他,不太确定他话里的意思:“当然。我们曾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当然很了解他。”
“我大概知道了一些你们的事,还有你的养父陈宁生的事情,是前段时间我父亲跟我提起的。那是他退休前审理的最后一个案件,虽然当事人已经不在了,但是那个不清不楚的案件一直是他的遗憾。”白楚昊说着皱了皱眉头,“虽然这个时候我似乎不应该这么说,但是你还是需要留些心的。我父亲曾经的部下,偶尔会来找他喝茶请教些问题,我也会听到些只言片语。有流言说,陈夙愿利用自己的职业之便在帮着某人架空公司,架空属于整个公司董事会的财产,这已经涉及了诈骗,所以……”
“不可能。”阮惜生气了,她第一次跟白楚昊生气,“你也说这是流言,流言就是些没经证实的话,没经证实的话很可能就是谎话,请不要随意说出口。愿愿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他绝对是个正直的人。好了,我要回去了。”
说着她转身就走,白楚昊神情僵了一下,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也许那些都只是猜测,我只是不想你受到伤害。”除了这个理由,他知道自己是忌妒陈夙愿的,忌妒那个可以轻易让她哭让她笑的男人,“抱歉。”
阮惜不吭声,身后的白楚昊也没了动静,她回头看一眼,白楚昊折身回去将车开了过来。
“上车吧,这里不好打车,人又杂,你一个人很危险。”他的眼神里带着自嘲,“你不爱听的话,我以后不会说了。”
他总是顺着自己,毫无理由地宠着她,无论什么时候。阮惜的心有些软了,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
变数总是来得很快,白楚昊还未来得及发动车子,就突然看见从绿化带里蹿出来四个人,手里拿着棒球棍,恶狠狠地砸向路虎的车窗,车窗哗啦的破碎声在阮惜耳边炸开。千钧一发,白楚昊猛地扑过来将阮惜的头护在怀里,玻璃碎片砸了他满头满脸。紧接着车门被强行打开,四个黑衣男子凶神恶煞地将两个人拉下车,用沾满****的毛巾捂住了他们的口鼻,然后拖进一辆面包车里飞驰而去,动作又快又狠,要不是被砸坏的路虎车和满地的碎玻璃还在地上,路边的人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