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阮惜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苏醒,严重的头晕和胃里的翻涌让她闷哼了两声,慌忙又闭上眼睛,过了许久才敢再次睁开。等适应了周围的黑暗后,她才渐渐看清自己是在一个豪华的房间里,全套定制的家具,圆形的豪华大床还有鼻翼旁缭绕的似有若无的香薰都让人感觉很熟悉。她想了一会儿才猛然想起,这里是威尔逊酒店的顶级套房,设计林美涛拍出轨视频的时候,她来过这里。
不会吧,难道是林美涛认出她来了?难道是他把她绑过来的?
她惊慌地想坐起来,身体一动才现在自己根本动不了,五花大绑就是她现在的局面,而身上冰凉的感觉告诉她,她被扒得一丝不挂。
没什么比这个更糟糕了。
她想大叫,至少让外面经过的人听见,可是嘴巴刚张开就听到床边有细微的声响,接着是男人痛苦的呻吟声。她的神经瞬间绷紧,颤抖着声音问:“谁?”
“阮惜?”那个男人听到阮惜的声音似乎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
是白楚昊。阮惜这才想起来,被迷晕的前一秒钟她还和白楚昊在一起,白楚昊用身体替她挡住了飞溅过来的玻璃碴。
“老师,老师,你怎么样?”阮惜紧张地大喊,努力地抻长唯一能动的脖子,可是什么都看不到。
“我没事。”白楚昊只是被绑住了手脚,能够轻易地坐起来。他坐起来急切地想看看阮惜的状况,看了一眼,就臭着一张脸把目光别开,他没想到她会被脱得一丝不挂。
“那帮畜生!”他很少骂人,但是眼前的局面让他无法冷静。
阮惜也非常不自在,可是被五花大绑的自己又实在不能做什么,只能不安地扭着身体。这时候白楚昊挣扎着站起来,俯身用嘴咬住被子的一角,艰难地将被子扯到阮惜身边,盖在她身上。
“啊,谢谢。”阮惜别过头,黑暗中他的眼睛很亮,可是她实在没勇气看。
白楚昊没吱声,黑着脸坐在床边,房间里点燃的香里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总让人觉得脑袋晕乎乎的,身体却热血贲张,这样的他刚才还受到阮惜****身体的刺激,此时真的不太好过。他从来没被这样的情潮袭击过,一时间难以自控,不得不起身坐到一边去,尽量离阮惜远一些。
阮惜也很尴尬,不知道说什么,两个人就这么古怪地沉默着。
白楚昊调整着呼吸,尽量将自己的思绪吸引到别的地方,过了好大一会儿身体里的情潮才退却了一些。他开始努力思索这种诡异的绑架案,但是怎么想也想不出什么头绪,就问阮惜:“这场绑架看样子是冲你来的,你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阮惜本来就很愧疚连累了白楚昊,此时也不得不说实话,于是就将自己跟江秀秀联手,设计林美涛拍下****视频,并且作为法庭上的出轨证据,让江秀秀和林美涛顺利离婚的事情说了一遍。
“像林美涛做的事。林家的兄妹两个真是让人头疼,林董事长的光明磊落倒一点都没遗传到他们身上。”白楚昊叹了口气,语气倒轻松了,“不过,如果真是林美涛绑的我们那倒好办,他这个人虽有色心却未必有那么大的色胆,我应该可以说服他将我们放回去。”
“那就太好了。”阮惜松了一口气,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因为白楚昊从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而他有把握的事情很少是办不成功的。心放下来,一直局促不安的思绪就开阔许多,她猛地想起第一天销假来上班时,白楚昊发短信说有话对她说,她后来忘记赴约,现在想一想,她突然有些好奇。他想说什么,就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白楚昊淡淡一笑:“没什么,那个时候我刚刚从父亲那里听说了你养父的案子,我以前从来没关注过这类的八卦,觉得是浪费时间。我太自负,一直以为只要我想,没有什么做不成的事情,我爱的是现在的你,跟你的过去无关。而听说那个案子之后我才明白有些人的过去是一道伤口,伤口不长好就很难面对现在和未来,所以我支持你弄清楚养父的案子。如果有需要的话,我愿意提供任何帮助,我希望我会是那个陪着你慢慢疗伤的人。不过,现在看来这些想法都只是一厢情愿,你已经有陪你疗伤的人了,一直都有,我充其量不过是你们故事里的一段插曲。”
阮惜沉默,她已经不想再说对不起,因为对不起三个字在现在听起来是那么的虚伪和无用。她不说话,他也没再继续说什么,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这个时候房门的方向传来刷房卡的细微声响,有人打开了门,接着有四个人骂骂咧咧地走进了房间。
“说好了十点,现在又改成十二点,那个狗屁林少不会准备赖账吧?”
“他敢赖账老子废了他。别急,再等会儿,那帮子有钱人怪得很,有事没事就喜欢拿架子。”
“就是,等等吧,十万块呢,等个把小时也是值得的。”
“老子不想等,在这里无聊死了,又没妞。”
“妞?床上不是有一个现成的吗?”
“那个妞是林少要的,我们动了不太好吧?万一他不给钱呢?”
“反正已经脱光了,谁看得出来。”
“就是,就是,大哥你真聪明。”
“那就这样,大哥先上,我们哥仨把那男的弄厕所里关着去。”
肮脏龌龊的淫笑声传入耳膜,阮惜顿时吓出一身冷汗,白楚昊先是一惊,随即警觉地站起来,看到有人靠近,用可以自由活动的肩部猛地撞向其中一个绑匪,接着头顶向另外一个人。他学过一些近身格斗术,自保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此时手脚被绑,行动大受限制,再加上对方人多身手好,渐渐开始吃亏。阮惜看着白楚昊被打,急得大声呼喊,被其中一个绑匪狠狠地抽了一个耳光,顿时耳中一片轰鸣,有几秒钟什么都听不到,半边脸都是麻的。
白楚昊吃了亏,很快明白,武力对抗是行不通的,只能换种策略。
“你们想要钱,我可以给你们,林少给你们多少,我给双倍,只要你们放了她。”他趴在地上气喘吁吁,一个绑匪踩着他的胳膊,浑身都是伤,很疼,可是他已经顾不上了,“我不会报警,大家相安无事。”
“我知道你也是个有钱人。”那个被称之为大哥的绑匪瞥了白楚昊一眼,“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把你也绑来?对付一个大男人可比对付一个小姑娘要困难得多。你是你,她是她,她是林少要的人,你嘛,你的钱还是留着赎自己好了。哦,对了,我们不光要你的钱,还会找你家里人协商协商,要他们也贡献一点,否则就让他们来替你收尸,哥们今天要发财了。”说着,绑匪大哥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白楚昊的太阳穴,冷酷又冰冷,“哥们也不是吃素的,手里没家伙也不敢揽这活,所以,放聪明点,别耍花招,老实到一边待着去,或者你有兴趣看着哥几个办事?”
白楚昊看着那支手枪,虽然光线很暗,但是他隐约认得出来,那是一支柯尔特M1911手枪,大口径,杀伤力很大。这些家伙是一些亡命之徒,有勇有谋,必须小心应对才行。
他没吭声,也没再动,像是屈服了。绑匪大哥满意地用手枪点了点他的脑袋,示意其他三个人将他带去厕所关起来。三个人听话地拖起白楚昊,朝大哥嚷着:“大哥你快点,就两个小时时间,也让哥几个爽爽。”
白楚昊被推搡着带走,阮惜却突然并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她最害怕的时候是那个绑匪大哥掏出手枪指着白楚昊的时候,她真害怕白楚昊为了维护她而跟绑匪硬碰硬,白送了性命,那样的话,即使她平安脱险也一定会内疚一辈子的。现在他平安了,她反倒松了一口气。
被子猛地被掀开,一阵凉气扑面而来,阮惜再次****地暴露在空气中。面前的男人眼神猥琐地盯着她的身体,上上下下地打量,末了还发出一声淫笑,她觉得恶心,一口口水吐到他的脸上。
“小贱货,你敢吐我口水,看老子不弄死你。”绑匪大哥气急又是一个耳光甩了过来,然后气急败坏地解绳子。
阮惜狠狠地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发抖,壮胆似的大嚷:“来啊,来啊,谁怕谁,反正我得了艾滋,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临死还能拖几个下去,怎么都值了。”
绑匪大哥的手突然停了,触电似的跳开老远,接触过阮惜皮肤的那只手还不停地在身上擦着:“臭****,你别胡说,小心老子一枪崩了你。”
看到自己随口编的谎话真的吓走了绑匪,阮惜的胆子更大了起来:“谁胡说了,那个林大少就是因为被我传染上了艾滋,恨死我了,才找你们来绑架我。他来了我也是个死,现在也是一个死,早晚都一样,死在你手上还痛快些。”
“臭****,我现在就给林少打电话,要是你敢骗我,哼,老子就把你卖到非洲。”绑匪大哥,走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阮惜的心暂时放下了,可是依然轻松不起来,这个谎言只是自己情急下编造的,林美涛接了电话,谎言很快就会被揭穿,到时候该怎么办??如果真的逃不过这些畜生的侮辱,那么她宁愿去死。
想到这里,她使劲挣扎了一下,刚才被绑匪解到一半的绳子竟然被自己挣脱了,她一阵狂喜,继续挣扎,整条绳子都松动了。她小心翼翼地慢慢爬起来,首先抓起了床头上的烟灰缸,就算一个烟灰缸拍不死绑匪,至少关键时刻能够拍死自己,她宁死不受辱。
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之心,她裹着床单,瑟缩在床边上,等着最后的审判。
这个时候,厕所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玻璃破碎声,隔了一个半透明屏风的客厅里响起一阵打斗,然后满身是血的白楚昊冲了过来,抓住她的手就往门口冲。
阮惜的手上满是黏稠的鲜血,她浑身发抖,已经吓得忘记哭了。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白楚昊这一身的血似乎说明了一切,他不知道怎么弄开了绳索,撞碎厕所的玻璃门冲出来,流着一身的血,还跟四个绑匪缠斗了许久,只为救她出去。
他说出的话一定会办到,他说会平安带她出去的,所以,就算是死也不会让许过的诺落空。
刚打开房门,几个被打倒在地的绑匪又重新扑了上来,阮惜在后面清楚地看到白楚昊将自己推出了门外,然后用尽全力关上了门,将自己和绑匪关在了门里。
她哭着扑到门上,使劲拍打着门,叫着“老师,老师”,脑子一团乱,慌了好久才想起来,赶紧找人帮忙。光着脚在走廊里奔跑,拍了所有房间的门,可是都没人应声,她无奈之下,只好裹着床单冲向电梯。
电梯很快就到了,可是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人让她彻底地陷入了绝望。
2.
是林美涛。
林美涛接到绑匪的电话,听到里面有打斗声,担心出事就提前过来了,刚到三十楼就跟仓皇失措的阮惜撞了个照面。
“想跑?小贱人,老子让你害惨了。”林美涛一把掐住阮惜的脖子,拖着她往房间的方向走,“老子找你找得好苦,你竟明目张胆地跑去我的公司上班,要不是在穆凯德家的生日宴上认出了你,老子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阮惜被他掐着脖子,痛苦万分,喊都喊不出声,只能使劲拍着经过的每一扇门。
“别白费力气了,这一整层我都包下来了,摄像头也做了手脚,没人来救你,这里也够大够宽敞,够我们玩个痛快。你不是最擅长勾引男人吗?”林美涛说着打开一个房间的门,将阮惜丢了进去,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袋药丸,倒出几颗塞进了阮惜的嘴巴里,然后才将她丢到床上,鄙夷道,“你先自己爽着,我先去隔壁处理那几个浑蛋,那几个废物不知道在搞什么,怎么还弄了个男的回来!”
说着林美涛开门出去了。阮惜只觉得被强行吞进肚子里的药丸像颗炸药一样在身体里爆炸开来,那股灼热的气流几乎将她焚烧殆尽,视线渐渐模糊,耳朵也听不清声音,只能难受地在床上翻滚。
不多会儿林美涛回来了,摔上门,一把扯开阮惜裹在身上的床单,同时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双眼里满是赤红的欲望。
他脱光了上半身,一边解着腰带一边往****的阮惜身上扑。就在这时,房间的门突然被撞开了,有人一把将林美涛从她身上扯开,丢在地上,疯狂地殴打,边打边吼:“林美涛,你个畜生,小爷今天不打死你,就不姓容!”
容肆,是容肆来了吗?
阮惜在灼热的混乱中努力找回一丝理智,她从床上抬起头看到容肆像一头被惹怒的雄狮,一拳拳打在林美涛身上。而随着容肆冲进来的女生则慌乱地拿床单裹好阮惜,回头冲容肆喊:“容肆,别打了,我已经报警了,警察一会儿就来了。”
容肆充耳不闻,被打得全无还手之力的林美涛听到“警察”两个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推开容肆,哀求道:“容少,容少,这个妞如果你看上了,就给你,大不了我不跟你抢。别打了,待会儿警察来了我们两家大人脸上都不好看。”
“你个畜生,就算真的坐牢,我也要先打死你。”容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没有理智过,他抓过躲闪的林美涛又是重重两拳。
“不过就是个妞,你至于吗?”林美涛被打急了,边躲边气急败坏地嚷。
“嘴巴放干净点,你知道她是谁吗?你知道她是谁吗?!”容肆抓着他的衣领,红着眼睛怒吼,“她是我妹妹,亲妹妹!王八蛋,敢动老子的妹妹,老子不杀了你就没脸去见我妈。”
林美涛吃了一惊,虽然搞不清是怎么回事,但也觉察到事情真的不太妙了,于是挣开容肆的手,拔腿就跑。容肆哪里肯饶过他,扭住他的胳膊,抓着他猛地朝房间的玻璃屏风撞去。
陈夙愿接到容肆的电话时人在郊区,跟一个客户在一处高尔夫球场里碰面,谈事情谈得有些晚,本来想在那里过夜,接到容肆的电话就一刻不停地赶了回来。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灯,车后有两辆警车在追,命令他放慢速度,他也不管不顾,原本三个小时的路程,一个小时就赶到了。到了现场就看到这幅惨烈的景象:满脸绯红眼神呆滞的阮惜被白楚月抱着坐在床上,容肆和林美涛两个人倒在血泊中,周围全是碎玻璃。
陈夙愿冲过去抱起阮惜就往外面跑,白楚月这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慌忙去抓手机带着哭腔拨打了120。酒店楼下追陈夙愿的交警和接到报警赶来的警察汇成一片,所有的人都手忙脚乱。在这个残酷的夜晚,有些事被推向了风口浪尖,而有些事却被鲜血冲刷掉了原本的遮盖,慢慢浮出了水面。
阮惜、容肆和林美涛都被送进了医院,警察还在隔壁的客房里找到了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倒的白楚昊,四个绑匪也并未逃多远,天还没亮就被警察拦在了高速路的出口处。同时,陈夙愿也被交警带走了。
绑匪很快交代了作案过程,而林美涛这个幕后主谋现在正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生死未卜。
容肆也进了重症监护室,有块玻璃残渣扎进了他的肺部,肺部充血,影响了正常的心肺功能,心脏缺氧严重衰竭,现在只能依靠着呼吸机呼吸。
白楚昊生命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而他的血型又比较稀缺,血库里没有备存。白楚月捋起袖子要护士给她抽血,一连抽了六百毫升,抽得脸色苍白,像个纸人。
反而阮惜的情况最好,洗过胃后就逐渐清醒了。她在护士的搀扶下挣扎着去了重症监护室看容肆。隔着一块玻璃,她看到昔日活蹦乱跳的容肆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只觉得胸口像被穿透了一样疼得她几乎站立不稳。她扶着墙靠在玻璃旁,号啕大哭,哭声悲伤而绝望。护士怕影响其他病人,在一旁劝了半天也没劝好,只好叫了两个人将她强行拖回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