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俊海驾车沿着公路往西行驶了3华里左右,遇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把车一拐转向了南边的公路,然后再行走12华里,才拐向了通向井沟的崎岖山路,东拐西绕,颠簸蹦跳,直到10点10分才把人送到了家。
这家人倒是通情达理,十分热情,看到聂俊海摸黑风尘扑扑把闺女送到了家,非常感谢,非要留他吃饭不可,说是让他住下来,天明了再走。
聂俊海虽然喝大了酒,但他明白自己肚里的酒精们还没有折腾到极限,时刻警惕着它们的发作。在来井沟的路上撑着劲儿克制,集中精力驾驶,总算把客人平安送到家,长长出了一口气。这时肚里的酒精们一个劲儿折腾,他生怕在人家家里出洋相,便急忙谢绝人家的盛情,上车往回返。
浅山区的午夜蛙叫蝉鸣,清风扑面,可是聂俊海面对崎岖不平的山路,顾不上欣赏美景,紧握车把,死盯着正前方前行。忽然发现一个全身白衣的女子在前面飘动。深山旷野,深更半夜,戴孝女子,他本能地想到了鬼,心中一阵乱颤,忙刹车亮灯,仔细观看,什么东西也没有,这才明白自己酒大看花了眼,虚惊一场。“哎……”了一声,下车点燃一只香烟,定神壮胆。
聂俊海刚抽了两口烟,忽听三马子后车箱“呯”地一声响,忙赶去细瞧,只见车侧躺着一个女子,旁边地上倒着一辆自行车,明白自己停车忘开刹车灯,让过路女子撞上了,便很歉意地说:”大妹子,不好意思,忘开刹车灯,让你撞上了,不要紧吧?“
“胡说,明明是你撞倒俺了,还说俺撞你了,你说咋办吧?”躺在地上的女子说着悄悄把自行车往前推了一下。
“大妹子别生气,其它事慢慢说,咱还是赶紧去医院检查治疗吧,来,我扶你上车。”聂俊海一边伸手拉女子一边看了一下地上的自行车和三马子,发现都没撞坏,估计女子的伤也不重或根本没有受伤,到医院检查治疗一下就行了,也花不了多少钱。
谁知女子“吧”地一声把他伸过去的手一把打开,歇斯底里地喊起来:“哎哟,撞死人了!深更半夜的,你想拉到远处扔了俺呀?你快去把俺的家人叫来。俺家就在前边的村里。俺认得你,知道你是镇上姓聂的小子,不怕你跑!”
她这一打一喊,使聂俊海的头脑猛然一惊,清醒了许多,看到她浑身上下没有伤痕和血迹,明明是在恶意讹诈,气得五脏俱焚,肚里的酒精 猛然涌上了头顶:这几年他妈怎么了?先是交上罗彬这个丧门星,闹得有口难言蹲大狱,接着荒了媳妇,丢失了爱情,如今又遇上个泼妇挨狠讹了,怎么这些窝囊事儿都让老子摊上了,好气人啊!气归气,可眼下怎么办?怎么办? 逃跑了事?不行,她是邻村的,肯定认识自己,找上门去,更麻烦!赔偿?也不行,她就是要讹人,索赔的数目肯定小不了,让人赔不起……
聂俊海思来想去,昏昏沉沉的头脑中突然闪出了一个念头:可恶!该死!
聂俊海想到这里,看看四周无人无车,转身颤抖着双手从三马子的工具箱里拿出一把铁锤,背着手到女子身边说:“起来,我拉着你去你家,和你家的人商量商量赔多少?”
“俺起不来!也不用商量,拿出20万再说。”女子撒泼耍赖地说,赤裸裸地暴露了自己讹诈的想法。
“20万?”聂俊海惊愕地反问了一句,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部,本来还在犹豫的杀人灭口之心此时坚定了,“你究竟伤到哪儿了?”
“浑身上下都伤着了。”女子继续耍赖说。其实,她正如聂俊海猜测的那样,自己玩了半宿麻将,输了200块钱,心急火燎地飞快地骑车向前走,没有看到聂俊海的三马子,惊慌之下急忙停车而摔倒了,根本没有受伤,就是要讹聂俊海一次。
“真的?我看看!”聂俊海说着,弯腰低头假意 “观看”女子伤情,怒不可遏地扬起铁锤狠狠朝她头上打了一下。
女子躺在地上不动了,但是胸脯还在激烈起伏,口角还在微动,似乎还在争辩什么。
聂俊海见状,猜测她还在要钱,索性来了个一不作二不休,把铁锤扔到三马子车厢里,弯腰将女子和她的自行车分别搬到三马子车厢里,驱车回家了。
到家后,他把女子搬到屋里地上,翻出了一个旧床单和一堆棉花,把他刚砸破的女子头颅包裹起来,接着到后院里挖了一个坑,不管女子死活把她搬出来扔进了坑里,回头又从三马子上拿出铁锤扔了进去,铲土填平了这个坑,把余下的土填进了猪圈。做完这一切后,他接连吸了两支烟,平息了一下一直狂跳的心,开始后悔了。
他反复回忆着路上的遭遇,心想:这个女人没有受伤是肯定的,自己当时看了她,抬腿走人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退一步说,就是叫上她的家人来,又能讹多少钱?讹少了,自己咬咬牙认下也穷不死,讹多了就找警察评理,警察看看毫无伤害的人也不会漫天要价吧?既然有这么多条道路可走,那么还为什么在当时那样冲动呢?是酒劲没有下去!现在事已至此该怎么办?只有一把葛针捋到底了!
想到这里,他起身在屋里烧掉了自己带血的衣服,用自来水冲刷掉屋中和三马子车厢里的血迹,迷糊了一下,又把女子的自行车往三马子车上一扔,连夜驾车奔赴省城。在省城,他找到了专门买卖二手自行车的市场,在市场外不用登记的黑市把两辆车分别卖掉了,然后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乘坐公交车回到了柳溪镇。
三天后,柳溪镇一带的村庄里就出现了女子家人贴出的寻人启事。
警方随即展开了调查,得出的结论是失踪。
女方家属不同意,对镇派出所和刑警中队领导说:“她从娘家打完麻将往回走,总共不到5里地,人又没有精神病,怎么会失踪哩?俺们不服!”
“你们认为是怎么一回事?”警官反问。
“叫汽车轧死了。”
“交通肇事是有痕迹的,我们沿途看过了,没有看到任何痕迹。”警官解释说,“这样吧!你们已经贴出了寻人启事,就耐心等一阵子,容我们摸排一下再说吧。”
死者家属无奈,只好耐心等待。
警方再次派人调查,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只好等待线索出现。
6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聂俊海杀人案终于在一个月后败露了。
聂俊海从省城回到柳溪镇之后,第二天就找到鲁晋饭店的老板聂山虎说:“山虎哥,你这里要不要人干活?”
“谁想来呀?”聂山虎问。他是聂俊海本家的远房哥哥,说开的鲁晋饭店刚开张几天,真需要人手呢。
“我想来!”
“行呀!不过,我这儿才开张,工钱不高,一个月就给1000块钱。你还不能掌勺,只能管配料。”
“自家兄弟,说什么挣钱多少?做什么营生?”聂俊海大度地摆摆手说,“我没得说!就是想给哥哥帮个忙,另外给自己找个住处。山虎哥,我除了白天干活,黑夜里就给你看店吧?”
“你帮忙,我欢迎,看店可不行。你住在店里,我婶子怎么办?她年岁大了,黑夜离开人可不行。另外,在我这儿干活的都是外地人,住处紧张,让他们看店最好。”聂山虎委婉地谢绝了聂俊海看店的要求,内心里却有着一个不可言传的秘密:不用本家人,避免把饭店办成难以管理的家庭店;起用聂俊海,主要是看在他开过小饭馆,能在关键时刻替换一下掌勺师傅;如果让聂俊海住在店里,害怕他在夜半更深之际往家里倒腾食品原料。
“山虎哥说得对!我马上上班。”聂俊海脸上挂着笑模样说,心里却极为懊丧。他之所以来这儿上班,是因为想在混口饭吃的同时躲开那个令人恐惧的家,一想到家里院中埋藏的死尸就会不寒而栗。然而,他在刚才把话说满了,现在岂能反悔另找管住的地方。
他在鲁晋饭店干完活儿,吃过饭,懒懒地离开饭店,在家门口徘徊了许久,才胆战心惊地走进了家门,看一眼女尸埋藏处,急忙进屋打开了电灯,扫视一眼全屋,脱衣上炕睡觉,刚刚闭上眼睛就有那个女人哭喊着向自己扑来了,吓得急忙睁开了眼睛,又什么也看不见……他这一夜基本上没有睡着。
他诚惶诚恐地度过了一个月左右,整日里睡不着、吃不下,还得打起精神假装无事地干活。这天上午,聂山虎让人通知他到经理办公室去一下。
他以为老板要责怪自己干活经常走神,也不大在意,就一路盘算着如何应付老板走了进去,不料一进门就看到两个警察端坐在老板办公室内,惊愕地呆住了,以为自己的事东窗事发了。
可是转念一想,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又没见谁到家里找寻,怎么泄露了!立即定神坦然了。
“他就是我的本家兄弟聂俊海,你们谈吧,我回避一下。”聂山虎介绍过后,离开了办公室。
“坐下谈吧!”一个警察亮一亮警官证说,“我是镇上刑警中队的警察楚天,这是我们的邢队长。我们有事询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我叫邢振邦。”邢队长也亮了亮警官证说,“楚警官已经说了。你不要害怕,一定如实回答,要负法律责任的。好了,咱们书归正传,开始询问!”
邢振邦按照程序询问过聂俊海的姓名、年龄、籍贯、职业等等后,转而问:“罗彬被捕,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聂俊海如实回答。罗彬被捕是十天前的事,原因是自己的沙场已开采到了将近枯竭的地步,而胡店沙场因沙质好、运输方便已成建筑商首选,生意非常兴隆。罗彬是个小肚鸡肠、心胸狭隘、妒忌心极强的小人,又把当年没有取得沙场承包权的老账翻了出来,决心以暗杀胡海山、胡白山的行动报当年的一箭之仇,趁机再夺回沙场。他没想到,胡店村的干部们在几年的时间里已经树起威信,完善了安保组织,当罗彬亲率狐朋狗友去两个村干部家外安放炸药时被当场抓获。罗彬因此被捕,一些过去的罪恶也被警方翻了出来。这件事是柳溪镇一带人们议论最多的大事,聂俊海不敢说不知道,却不明白自己和此事有何关联。
“你和他喝过酒?”邢队长问。
“一个月了吧,是在农家小院。”
“你和他们说了一些什么?”
“没说什么呀!”
“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
“喝多了,记不清了。”
“他出钱,给你买过一辆三马子,让你拉客?”
“是的!”
“他为什么给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