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已是早上。没有钟表,她推测,大概有五六点吧。侍儿已来侍候,她洗了脸,穿上那身淡黄,梳了头,却未施粉黛。她才十八岁,正是面容姣好的时候。她不爱画妆,只爱素颜出门。到宫中已是几天后的下午,在宫门口换了御轿,他带她来到御书房。他还没想好要把哪座宫殿赐给她,他更不知道什么样的一个名字才配得上冰清玉洁的她。她似乎对一切都很好奇,一路上叽叽喳喳,像一只喜鹊,给枯燥的旅途添了许多欢乐。
第二天一早,她便在他的陪同下去参拜太后。宫中许多宫人都见过司马皇后,初见她,以为是司马皇后死而复生;没见过司马皇后的,只以为是天仙下凡,都自惨形秽。至于众位妃嫔,也有心肠歹毒,心生杀机的;也有冷眼旁观,隔岸观火的。她款下拜,那般灵动,那般轻盈,仿佛一阵风便能吹走。她不知,即使她不争,她的容颜也已成为众矢之的。他知道,今日这一拜,便是所有争斗的开始。他要把她留在身边,他要保护她,不能再让她受伤。不久,她住进了“冰月阁”。这里环境清幽少人行,离御花园极近,附近却无几多妃嫔,也正合她心意。
自入宫来,半月有余,恰逢北方战事,皇上整日与众大臣商讨退敌之策,并未入后宫一步,似乎已忘了后宫佳丽。后宫,只要无皇上涉足,便也相安无事。
她漫步石径,被皇宫美景所折服。也无外乎古时能有那么多的文人墨客,那么多的温婉柔美。一阵风吹起衣带,带走发丝。她收起远眺的目光,却见一宫女正捧一白玉瓷碗急步前行。裙摆飞快地摆动着,额头上已渗出一层密密的细汗。迎面而来的皇后手拿一白玉手镯边走边细细端详、擦拭。“砰”的一声,玉碎、汤洒。“大胆,你是哪个宫里的?”皇后指着跪在地上的宫女大发雷霆。泼妇骂街,她心中这样想着,其实是皇后走路不看路,撞了那宫女,还打翻了人家的汤,现在却来怪罪她。我倒要看皇后如何处置。想着,她便停下了脚步。“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只是怕德妃娘娘的药凉了,所以才走得有些匆忙。不小心撞了娘娘,奴婢不是故意的,望娘娘恕罪。”“德妃的药。”唉,两宫争斗,怕是要牵连无辜啦。她来宫中时日不长,但宫中关系已看得明白。皇后一直未育,自然对现在身怀六甲的德妃怀恨在心。德妃却也不是善茬,两人争斗已久。今日这宫女怕是要中枪了。果然,皇后为了出气,竞拿宫女开刀。“来人,此人忤逆本宫,罪大恶极。拉出去,乱棍打死。”什么?!“皇后娘娘饶命啊!”“住手!”一声断喝震住了所有人。
她缓步走至皇后跟前,平静且淡然。“参见皇后娘娘。”
“我当是谁,敢阻拦本宫,原来是独居深宫的芸妃呀!本宫处置宫女,恐怕还轮不到你来管吧!”
“不敢,我只是觉得皇后娘娘贵为一国之母,却无一丝大度,未免有些不妥!”
“大胆,在本宫面前敢自称`我‘,一点礼仪也不懂。”皇后一甩袖,鄙夷地瞥了她一眼。
她却依然一脸平静,微微笑着。“皇上尚且允许我这么说,娘娘怎就不许呢?”
“别以为仗着皇上的宠爱就可以耀武扬威。别忘了,本宫才是这后宫之主,这后宫可是本宫的天下。”皇后似乎被她平淡的话语惹怒了,竟不知已犯了大忌。
“娘娘又错了,皇上并未宠我,我又如何倚仗无威呢?倒是娘娘,仗着皇上赏赐的封号嚣张跋扈,视人命如草芥。”她也气愤了,如此草菅人命竟然还耀武扬威。她不等皇后发话,又直指皇后要害。“还有,这后宫依旧是皇上的,并非属于皇后娘娘您。”
“你?!”皇后气急败坏,却也无词反驳,只是怒气冲冲的瞪着脸前这个一脸平静的新妃。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冰莲啊!哈哈哈!”一个身影从假山石后走了出来。
“皇上。“众人都未料到皇上会突然出现,自然是惊慌失措。就连一直平静如水的她也露出了些许惊讶之色。
“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也俯身下拜,虽然很不情愿,可也得入乡随俗。
“平身。”
“谢皇上。”
“早就听闻皇后在宫中作威作福,乱施刑法。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皇后。”皇上拉长脸,对着皇后说道。
皇后听完,早已吓得瘫软在地。“皇上恕罪,臣妾只是为了后宫的安宁才这么做的。虽然做法是有些欠妥,但臣妾也是为了减轻太后和皇上的负担。”
最后这句话真有伤量,这大概就是后宫“潜规则”吧。她在心中这样想着,却未曾注意到面前九五之尊的目光一直未离开她。
“朕念在你侍候太后还算尽心的份上,这次就先饶了你。回去好好思过吧!”
“是,臣妾告退。”说完,便在宫女的挽扶下走了。
接下来便是那个宫女。
“你是哪宫的?”
“回皇上,奴婢是德妃娘娘宫里的。”
“德妃近来可好?”
“回皇上,娘娘一切安好。”
“回去好好侍候你们娘娘,朕有空会去看她的。”
“是,奴婢告退。”
他转过身,看着平静如水的她。他所想找的赞许的目光在她微笑的脸上显露无遗。他笑了。“陪朕走走。“不等她回答,他已拉起她的手向前走去。而她,只有顺从。
两人手牵手走在石路上,给人一种相伴一生的感觉。就这样平静地走着,走着。刚开始一前一后,后来距离慢慢拉近、拉近。终于两人并排走着,像一对金童玉女。他宁愿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一直,一直,直到永远。终于还是她打破了那份平静。
“这位皇后应该是你迫于压力才立的吗?”她试探性的问道。
“什么?”他停了下来,望向身边的她。
“你应该是在太后和大臣们的双重压力下才立她为后的吧!”
“你怎么知道!”
“从你对皇后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啊!听说前一位司马皇后非常贤德,你应该很爱她吧!”
最怕的终于还是来了,但看她脸上的神情,竟没有一丝嫉妒和羡慕,反倒是一种很平静、很理所当然的感觉。
他也猜不透她是喜是忧。算了,该来的还是要来。他转过身,背对着她,看着远方天空,仿佛在回忆一件很重很重的事。
终于,他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