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正应了那个老头的乌鸦嘴,还没到雨季时节,连日来的霏霏细雨下起来就没停过。从山间冲出来的青鸟飞落木楼,陶陶然鸣叫不已,举着雨伞循着飞鸟的轨迹,沿着离玄小镇的边缘走上一圈,眼中流转的一带群山连绵起伏,夹杂在氤氲水气里,给人一种虚无缥缈的印象。一湾溪水在小镇边缘宛若玉带,金光灿灿地将半座城池环绕,毫厘不差,精心的程度令人叹为观止。
在这样温暖可人的日子里,我跟瑶瑶拉周遭的人逐渐熟络,进而扩及到越来越广的地方。诸如瑶瑶拉东侧服饰店里的玛地可叔叔和付玉生婶婶,以及对面早餐店里的鲁立宁阿姨,每个人都很热情,路上一旦碰到就会一口一个“小陈”地叫着,口音特别重。
位于镇中心星可开的饰品店紧挨着一家佛尘轩,两家店我也经常去逛,佛尘轩里面有个小沙里妹妹是爱米莉的好朋友,见我对她家各具特色的佛珠赞不绝口,便提出要送我一串,但被我婉拒了。我直言无功不受禄,她却又坚持不肯卖给我,如此这般,双方都在绞着劲。
正逢假日,气温这两天居高不下,而且一点风都没有,如此糟糕的天气,我也没有多少兴趣去外面逛,懒洋洋地坐在二层的凉椅上,心不在焉地读着《死去元知》。那本书后面的情节如前一样精彩,但在这样极端燥热的天气影响下,体验却令人沮丧至极。
就在我快要郁闷到极点的时候,楼下传来爱米莉呼喊我的声音。我慢悠悠地走到阳台,便看见爱米莉与倪微并肩站在过道上,前者微笑地招了招手,说,萧哥哥,闷不闷?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我看了倪微一眼,说老实话这个女人在我看来多少有点严肃,总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说话做事都拿腔拿调的,也就爱米莉这个傻丫头觉得她好。
我答应一声,回房间换了身衣服,便走下楼来。
天井里,爱米莉和倪微已经坐在石凳上,样子十分不耐烦,尤其是前者,一看见我出现,便嚷嚷道,萧哥哥,用得着这么久才下来吗?
我就说,我在换衣服啊!刚才都一身汗味儿,穿出来也不体面不是!
爱米莉笑道,萧哥哥跟个女人似的!言罢,与倪微相视一笑。
我第一次看到倪微笑,因为这几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也只是打个招呼那么简单,一开始我就觉得这个女人严肃得有点离谱,好像跟这次元有仇似的。最近才发觉他娘的她只对我这样,搞得我一直拿不准那天晚上冲她致意的时候,是不是形象太猥琐了。
我懒得跟爱米莉斗嘴,点了点她的额头,问道,好了!小丫头,你把我叫下来打算干嘛?
对呀!对呀!爱米莉拍着手笑道,这么热的天气,你说我们该做什么?
要是能有个游泳池洗个澡就好了!我由衷地说道,话音刚落,倪微就向我投来了一个难以琢磨的复杂眼神。我心说我靠!这是要闹哪样啊!完全不知所谓了都,前后思量我也没觉出这句话有什么言外之意,大概真应了网上流传的段子,人家若是看你不爽,你就算是在打高尔夫,人家都以为你是在铲屎!
爱米莉就摇摇头,说,不对!不对!你们跟我来吧!然后,裙角一扬,便跑了出去。
爱米莉带着我和倪微一直跑到河边,渡口处泊着两条小型的渔船,一看破烂的船体就知道这玩意儿有些年头了。爱米莉跳上一艘,回头笑道,萧哥哥,倪微姐姐,我们叉鱼吧!叉得越多越好,今晚我做给你们吃。
好啊!我说,爱米莉,不是我跟你吹,这东西我玩的时候,你还拿不起鱼叉呢!要不我们比比吧!我跳上另一条船,那船在水中晃悠几下,我站立不稳,赶紧蹲了下来,回头忙道,不行!不行!当我刚才没说,这东西我不会划!牛逼吹完不久就被戳穿的情形我以前也遭遇过,这一次算是把之前那些记录都给破了。
爱米莉哈哈大笑道,还是让倪微姐姐帮你吧!反正我一个人足以应付你们两个人啦!
倪微拢了下头发,一本正经地说,爱米莉,你如果赢了我们,小心下次考试我扣你分数。然后,她不假思索地上了我的船,俏生生地坐在船尾,右手持桨一触堤岸,小船顺势离开岸边,慢晃晃地向河中荡去。
我连忙小心地坐在船头,佯装恐惧地看着她有条不紊地划着桨。这是我第一次有时机仔细看她,无论实际情况如何,于我来讲都可称得上意义深重。
她穿着淡黄色的纱裙,裙围是一圈白色的花瓣,上身着一件黄色的无袖T恤,露出洁白修长的手臂,长而直的头发轻柔地落在肩上,随同她手臂的挥落,不断呈现波浪式摆动,看起来清新柔美,纯而又纯,甚至于某个角度看过去,和惠子的气质很相似。特别是她划桨的时候,表情淡定,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凝脂一般的面庞边缘有着无比优美的弧形线条直入脖颈,白皙的肌肤正随着她的呼吸做着颇有节奏的律动,美得好像不属于这世界一样。
可能是在周吉客栈里总有额外的因素影响观感,我此时看清倪微才发现她这么漂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潜意识里对她总有一丝防备,更为奇怪的是这防备并非起因于她对我的冷漠,至于究竟起因于什么我也说不清楚,或者说很难用语言形容。
爱米莉很快赶了上来,超过我们的小船向前飘去。她一边应付自如地操纵着双桨,一边不时回首冲着倪微和我做各种各样的鬼脸。
倪微将鱼叉扔给我,淡淡地说,不要理她,看见水里有鱼就叉过去,一定要快的,明白?
我点了点头,双眼聚精会神地盯着水面,少顷,果然有一条大鱼正在水下不深的地方吐着泡泡,我照准位置微微用力,鱼叉擦着鱼身蹭了过去,那条鱼立即向深水潜去,而溅上来的水花却崩了我一脸。
倪微摇了摇头,说道,喂!怎么看你也不像没上过学的,怎么连折射的原理都不知道,无知到这份上来离玄这边可没什么好处,你要向鱼的位置下面一点叉,听明白了吗?
哦!我答应着,我是第一次,书本上的知识总是很难应用到实际上,你是知道的,长久养成习惯,一时之间没有想到,以后准保百发百中!谢谢老师!虽然如此说,我还是在心里划出一个问号,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多心,潜意识里总觉得她刚才那番话意有所指。
倪微嘴角扬了一下,没有说话,高冷的好像满世界都欠她钱。
这样沉默了一会儿,爱米莉那边已经叉上来两条大鱼,举在手心里洋洋得意地炫耀。
我笑着跟爱米莉绊了两句嘴,一边拿着鱼叉练手,一边斜眼望着河水另外一侧的离玄小城,边缘的楼台檐角大抵一致,分不出层次,我只能参照地势高处的标志性景观,在脑海里飞快地建构空间模型。
来到离玄足有两个礼拜的时间,原本以为至此不久,就能以游客的姿态走遍全城,进而画出大致的平面草图,然而出乎我的预料,这里的三维布局较之先前在网上看到的样子要复杂百倍,很多地方走过一次根本记不全,重来一遍也是如此。
一如此刻站在船头,往里一望,整片区域地势高低起伏,房屋鳞次栉比,连边际都看不到,甚至远端的依华山都被不计其数的木楼遮住了半个山体。
我正在心里暗暗着急,倪微突然问道,喂!你叫什么来着?
我心中一动,用余光扫了她一眼,发现她并没有看我,便跟她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
你是从哪来的?
这个很重要?
不是很重要,可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我们好像认识很久了。倪微转过头,这一次笑意盈盈。
我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会儿,笑着说,那个,一般情况下,这应该是男士的台词吧!搭讪的老套路了,现在行家都不讲这个跟妹纸套瓷了!
倪微停住划船的手,没有理会我的玩笑,深思了一下才说,大概是我多虑了!
说话间,竟然叉到了一条鱼,我一边喊着爱米莉,一边扬起钢叉,兴奋得差点在船上蹦起来。
倪微看着我说,其实你本可以放轻松的。
我一直很轻松,我微笑了笑,转而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想问你为什么来到这里?倪微慢悠悠地划着桨,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叉鱼啊!我随口答道。
倪微摇摇头,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那你呢?我反问了一句,没准我跟你一样!
我喜欢这里啊,所以就留在这里了!倪微说。
有点泛泛啊!我耸了耸肩,如果我拿这样的理由搪塞你,你要想理解上去肯定也不容易。
你知道归宿感吗?倪微想了一下,突然问我。
我晃晃手里的鱼叉,表示对她这种文艺青年的江湖切口不太了解。
倪微就道,我一个外地人在这里跟你谈归宿感,你可能会觉得很可笑……
没有可能与不可能什么事,我晃着脑袋说,我压根就不信!
倪微放下桨,任小船随波逐浪,尔后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一阵你都看到了,这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追求享受,没有怨怼,不责怪上天,这种情形即使在面对生老病死时也一样。好像他们身处自然中生存,却又与自然的轮回运转都毫无瓜葛,看起来自相矛盾,仔细想想,这才是最好的生活状态,你说是不是?我希望和他们一样,吃很多的素菜,在河床泡脚,每天都穿清新的衣服,戴美丽得有点夸张的饰品,每天吃三餐饭,中午,下午,黄昏,整个上午都用来工作,下午是劳逸结合的时间,晚上早睡好眠,诸如此类的生活。渐渐地,我越来越觉得物质享受会给人的身心造成伤害甚至是灾难,在城市里那种极盛而衰、骤起骤落的节奏,我怎么都不适应,好像睡在摇篮里摆来摆去,其实并不是一种享受。所以我在这里一直拟态,这就是我所说的归宿感的来源。
她这番言论在说到中间的时候,我就懵逼了,等到她说到最后,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心说这状态果真不是一个次元的啊!我原来以为类似这样的人大都浮于表面,跑到避世的地方呆上一两个月便蔫了,所有超脱于外的表达,在俗不可耐的境况下没有存在感是分分钟的事。只是我没想到这个女人就靠着这点意识,居然在这个说不上有多美的地方文艺了三年之久。
想想都觉得可怕,我无意识地打了个寒战,这种生活我理解不了,只能微笑了笑,说,能如你这样也挺悠哉的。话说完自己都感觉假,只能不尴不尬地自己一个人呵呵了一会儿。
倪微好像没听出我话语中的勉强,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道,我只是刻意为之,专心致志也无法达到如婴儿一般淳朴。我们始终是外人,对吧?
我看着她字斟句酌的样子,打心底里替她难受,随口附合着说,是的!我们始终是外人!
这时,前面爱米莉站在船上大声喊道,喂!倪微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啊?是不是萧哥哥在说我的坏话?
我摇头道,我哪敢啊!要是得罪了我们大小姐,您一不小心在我的饭菜里加点什么东西,我可受不了!
呸呸呸!爱米莉啐了几口,我才没有那么坏呢!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等明儿个我抓点蜈蚣蚂蚁之类的放到菜里面,给哥哥下酒。
倪微会心一笑,我一直看到她笑得脸都要僵了的时候,才收回目光。
堤岸的芦苇荡中盛放的野花芬芳四溢,说话间,河流穿过一座长桥,又转了一个角度比较大的曲面弯道,豁然开阔许多。水流仍旧不缓不疾,清可见底,乍见之处,钻入其中,畅游一番想来也是乐事。然而,正应了那句“水至清则无鱼”的说法,能用肉眼看到的鱼越来越少,加之我这个门外汉技法拙劣,眼见爱米莉那边收获颇丰,我这边却只有寥寥的那么几条,真是让人无比沮丧。倪微一如既往地淡定,大家各有分工,她把橹摇好了,其它的事情根本没放在心上。
如此这般,当我们归航的时候,我叉上来的鱼连爱米莉的一半都没有,眼见耳闻她得意的表情和挑衅的话语,虽然心中不以为意,但总又忍不住想要打击她一下。不过最终我还是没有那么做,并非我要提防在倪微面前讲太多话,只因为当我想到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了。
回程的最后阶段,离渡口只有一步之遥,爱米莉闷声作大死,用她的船头撞了我的船尾一下,我这边的船身随即产生倾斜,剧烈晃动,我立足不稳,第一时间的下意识居然不是赶紧蹲下来扶住船身,而是将鱼叉探到水里去寻找支点,当我意识到这个举动有多傻(和谐)逼的时候已经晚了,动作压根没有回旋的余地,整个人就这样直挺挺地扎进了水里。
在这个过程中,我注意倪微的表情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还是让我在无意识中捕捉到。在我眼中要让这个如面瘫一样的女人出现表情变化是一件特别难的事情,尤其是在不说话的情况下。而那个变化则更加令人匪夷所思,仿佛是取笑,也仿佛是一切尽在掌握。
躺在瑶瑶拉舒适的床上,我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河水比我想象中的要冷,想是爱米莉确实感到愧疚,此刻的她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个吹风,手指按在最高档上对着我就是一顿猛吹。我觉得总要让她有点教训,龇着牙被风吹得五迷三道,从始至终,就是一句话也不对她讲。
爱米莉一边挥动吹风,一边说,我说萧哥哥,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呀!你不感谢我也就算了,干嘛不理人家?
见我不说话,她突然躺倒在我的枕边,然后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面庞距离我的眼睛仅有几毫米,我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她呼出的热气轻柔地打在我的脸上
这倒使我窘迫了,尽管此时面对的只是一个孩子,但她就在你的身边,容颜囊括了你全部的视野,而且如此切近地躺在枕边,无论如何,都难以令人泰然处之。这样僵持了几秒钟,我实在难以忍受面前的整张大脸撑得我眼珠都快冒出来了,翻了个身说,臭丫头,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小心我把你扔到河里去!
呀!你跟我说话了。爱米莉拍了拍手说,萧哥哥,我发觉你的眼睛长得很好看。她转而坐直了身子。
是吗?有多好看?我问。
不好说,总之是很好看,让我再看看。她重新俯下身子。
我连忙从旁直起身子道,下次再看吧,我要休息了,你赶紧给我回去。
不行!爱米莉皱着眉头说,阿妈说了,让我必须向你道歉,如果你不原谅我就不准我睡觉。再者这事都怪倪微姐姐,我就说你看起来笨得可以,本来就没打算找你玩,是她非要我叫上你的!
我诧异同时,心下了然,这个女人动机果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单纯。我面上假作苦笑道,罢了罢了,我原谅你了。
爱米莉眉头一舒,小声问,真的吗?
那还有假。
好!爱米莉眉飞色舞地跑了出去。我咧着嘴看着她迅雷不及掩耳消失的身影,直觉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凉水。
少顷,门外响起了倪微的声音,你睡了没?
我皱了皱眉头,训练了一下表情才应道,你连二楼都爬上来了,干嘛不进来坐坐!
倪微打开门,笑盈盈地走了进来,道,怎么样?感觉好点了?
我说,还行,这都是小阵仗,也算全了我一个心愿,我一开始的时候不是就想着去哪里游泳来着!
倪微走到桌前,把手中的东西放下,说,这是治风热感冒的药,我曾经在城市里带回来的,离玄都不一定能买得到,你可要珍惜着吃!
一下子对我这么好,多少让我有点受宠若惊,也不清楚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苦笑了一下,就说,谢谢!我一定牢记您的话,每天就舔一下如何?
倪微转过头,又好气又好笑地看了我一会儿,才又恢复一贯神圣不可侵犯的表情,说,爱米莉收拾你脱下来的仔裤裤袋中发现了三样东西,都被水浸湿了。
什么?我无可无不可地问了一句,虽然这是我意料中的事,但脑子还是不由自主地旋转起来。
一个钱夹,两条鱼。
还有一样呢?
没有了,三样东西,一个钱夹,两条鱼,刚刚好。
哇!你数学好棒!我把嘴张成“O”形表示惊叹。
倪微接着说,我发现有一件事情比较值得玩味,有兴趣听听吗?
说说看也未尝不可。我若无其事地耸肩,靠坐在床头,避开她审视的目光。
倪微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像是正在思量接下来要说的话。过了很长时间,她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带回来的两条鱼不是一个品种,但两者相处融洽,我已经把它们放到前台的鱼缸里了。
好值得玩味!我点头说。
倪微撇了撇嘴,扭头回到桌前坐了下来。
倪微,我叫了声。
怎么?
你有听过关于离玄的传说吗?我问。
倪微下意识地抬起头反问道,你听说过?
没错,我不无遗憾地说道,可惜过了这么多年,我听过很多次关于那个传说,却始终没能知晓结局,好像所有人都不知道结局的样子,真是奇怪!
所以你来离玄就是想知道那个传说的结局?倪微愣了愣问道。
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吧!我说,之前一直没好意思讲,你也知道像我这样吊儿郎当的人,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听故事,说出来挺寒碜的!
倪微就道,那倒未必,不止是你,以前也有不少外地人专门跑来这边问起的,不过可能会让你白跑一趟,因为本地人也不知道结局。我倒认为,那本身就是某个玩世不恭的作家杜撰出来的情节,他并未将之作为经典来书写,所以留给世人的原本就是一个没有结尾的故事。
我叹了口气,说,那你呢?可以谈谈你认为的结尾?
倪微微笑道,说老实话,我并不认为这个传说本身有多引人入胜,我看你也不像是那么钻牛角尖的人,传说跟我们小时候枕在摇篮里听到的故事差不太多,那时我们喜欢听,而且关注人物的命运,是因为我们还小,然而现在,我们长大了!
你好像并不决定讲给我听?我看了她一会儿才问道。
倪微突然笑了,而且笑得很爽朗,笑过之后她就离开了。
我一个人望着天花板闭眼休息片刻,听院子里没了动静才起身穿好衣服,趁着夜色疾步走出了周吉客栈。
一路回到小河的渡口,那两条船如旧静静停在岸边,我走上其中的一条船,将鱼叉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借着从小镇方向投来的暗淡灯光,就看到鱼叉的木杆中段清晰地刻着四个字:“惠子专用”。
我抱紧鱼叉,心中回想着这个鱼叉曾经的主人,以及我与这个人所有过的种种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