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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梦中她常常能见到彤宇穿着锦绣朝服的摸样,款款拾级而上,玉冠珠帘随步摇曳,等她走到那座金碧辉煌的金銮之时,转身看着她,指着她,许多铁甲士兵四面围了上来,将她拖出去斩!她仿佛听到彤宇大声呵斥道。她惊得冷汗淋淋的醒来,这是何处?天牢,还是地府?她望着四面徒壁,黑暗的房间里,没有一丝光线。

“来人啊~救命!”她大声呐喊,终于等了好半天,有灯光停留在左前方的门外,门被锁住,有人从外面打开锁,缓慢步入,提灯之人,一个三十来岁的大叔,张着一张痞气的脸,浑身也散发着浓浓的酒味。

“丑婆娘你又叫唤什么呢?小心我把你右边脸蛋也划得跟左边一样好看,哈哈哈……”尖锐的嘲笑声仿佛一把尖刀在宁琊心头来回的割,大怒之下,她屏息运功,全身在发起攻击的刹那爆发出紫黑之光,萦绕于手中的紫烟凝结成冰剑,她四周地面迅速的结冰,并向那人蔓延,在那人惊慌不已的时候,已经将他困在了结界之中,她举起冰剑,缓慢的走近他,在他脸上,从眼角处开始往下划,直至一道深深的伤痕形成在脸上,那人虽然疼痛不已,却不能挪动一分,只能听之任之,口中还不断的告饶。

“这是什么地方,你又是谁?若不老实交代,后果自负!”

“这……这是魏都的边防驿站,小……小人来福,是魏国侯府上的一名护……护院,仙女有好生之德,别……别杀我!”

“我不是被关在偏殿么?怎么会被你抓来这里,谁要抓我到魏国!”宁琊冰剑已然刺入脖颈有一分,只见那护院吃痛,赶紧禀报道:“要抓你的自然是魏都侯,小人只是个护院,其他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啊……仙女饶命啊饶我吧,我家尚有……”不待他说完,她持剑一挥,剑刃立刻入肉七分,连同喉管都被割破。

“好!”她突然听见门外又被人拍手叫好,只见一位身着黑衣的男子,拍着响亮的掌声进入她的眼帘,掌劲雄浑,两掌起伏不大却掷地有声,脚步轻稳,看见她一出杀招才现身,看来是个麻烦的对手。拼功夫定然打不过,如果用法术也许可以逃脱,她举起手掌一面退后,一面打量着他道:“你又是谁?别挡我的路!挡我者死!”

“哟哟~姑娘好大口气,像是碰到谁就跟谁有仇似的,我不挡你的路,只是见你的身手极好,忍不住想要夸夸你而已,作为女子,这般厉害的武功,师从何处?能告诉我吗?”男子走近被杀之人,抱臂而立,细细看了看他所受致命伤,不断啧啧赞道。

见有人赞她武功厉害,她心里的戒备也就放下几成,但是在现在的境况下,任何人都可能是她的威胁。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手掌的冰已经柔化几分,这个人看起来穿得倒像一个儒生摸样,手无寸铁,说话有条有理,不像刚才那个人那样粗鲁。

“在回答姑娘问题前,在下斗胆猜测,姑娘之所以手段如此心狠手辣是因为一个人对不对,不杀掉这个人,就难以释放心中的愤怒,不知在下猜得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宁琊上前一步,手指间凝聚真气而形成新的冰刃,直指那人的咽喉,可是那人却不躲避,而是定定看着她,甚至,在他脸上,绽出一个浅笑来。

“在下的名字是不随便告诉别人的,但是在下欣赏姑娘的武功,也欣赏姑娘的行事作风,以后姑娘若是有任何需要,只需要到魏都洲府来,报我的名字即可。我叫慈凌。姑娘请便。”说罢慈凌迈开一步,让出通道,让她通行。

宁琊此时着急着见到彤宇,只瞟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去。

待宁琊走后,几道黑影嗖然停驻在慈凌身后。

只见刚才还一团和气的微笑此刻慢慢消融在瘦削俊朗的脸上,既没有生气,亦没有任何神情。

他盯着宁琊消失的拐角,而那目光仿佛已经穿过了眼前的事物看到了很远一般,黑瞳之中银光潋滟,薄唇轻启道:“设置路障,将她引至魏都,要避免她知道关于那个人的任何事情。”身后的黑影抱拳一鞠,无声的消失在空气中。

“公子。少主来信。他说有事要办暂时不回魏都。”一位黑影闪现,禀报之后,见他挥手,鞠躬而去。

他在黑夜中步入在宅后为他准备的黑色轿子。

“辽远。”轿中人轻声喊道。

“公子有何吩咐?”一位随从摸样的灰衣人突然出现在轿旁,谦恭地俯身向窗边回应道。

“按照原定计划回府。”

“那位姑娘……”

“对了,把这座驿站烧掉,不要留下任何痕迹,通知晓红亲自将少主的手信和行踪报知老夫人,务必尽早送到。至于那位姑娘,不必管她,她自然会来找我。”

“是。公子果然细心,老夫人此刻肯定着急少主的行踪。可是少主此刻能在哪呢?”

轿中人轻轻一笑,又似叹息一般。

“他还能在哪?那个人在哪他必定如影随形,此刻,他不是在北都洲,就是在去北都洲的路上了!”

“是。辽远这就去通知晓红。”

她不断的奔跑,不管划过她身体和脸颊的那些荆棘让她有多疼,也不管此刻到底是在往哪里逃,她只想尽快的逃离刚才那个地方,她只想往京畿的方向跑,大概就在这种单纯的驱使下一路上,见到可以果腹的就吃,见到水就喝,跑了大概有三天,大中午的,也没有星星可以指路,所以她也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等她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的衣服都已经被荆棘划破,鞋也跑破了,周围荒无人烟,没有人住,她凭着感觉走了一会,四周突然开始有动静,许多沉重紊乱的脚步踏着厚重的落叶朝她的方向奔袭过来。

“谁?!”她还来不及搞清楚什么情况,就被一群士兵用长矛团团围住。

一个骑马的人在她眼前勒紧了马缰绳,稳住马身。俯下身来,细细打量起她,当看到她乱发下那道触目的伤疤,露出一副嫌恶的神情问道:“看你穿的衣服,是宫里逃出来的宫女吧,你叫什么名字,要逃往何处去?”

“我……我叫宁琊,是……”她瞟见士兵身后写着西凉字样,于是她说道:“是西凉人,准……准备逃往家乡!”她以为冒充西凉人可以避免和这些人有不必要的冲突,没想到那人竟然用方言问她,她无从对答,最后被西凉士兵抓起来,关进了西凉的大营。

到了夜晚,她眼见许多和她一眼身穿宫服的人被抓进来,不少貌美的宫女被抓进大营内,不用想也知道是被抓去先给将领们就是当军妓了,幸亏她长着一道这么瘆人的伤疤,男人们一看见她的脸摇摇头就走了,她虽然不用去当妓可是却气不打一处来,凭什么凭什么!我长得可比那些庸脂俗粉好看一万倍呢!她抓着地皮草愤怒的要死!旁边的人都觉得她脑壳装坏了,哪有不用当妓还哭天抢地忿忿不平的?不选你还那么生气,难道你很想去吗?

“喂。你是不是很不甘心啊?难道你想被选出去被他们欺负吗?”一个声音小小的从背后传出。她转身一看,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长得不错,只可惜脸被泥巴弄脏了。

“我当然不是想被选出去糟蹋了,我只是没见过那么没品位的男人,看看那些庸脂俗粉的样儿……”

女孩哈哈笑了起来:“那你是说自己要比她们长得有气质了~你长得那么难看,个性却好要强啊。”

“你说谁难看!你给我好好看看!到底谁难看!”宁琊气得脑袋都要冒烟了一把将女孩举在眼前,透过她清澈的眼瞳,月光下,火光中,那道骇人的疤痕赫然在目。只要那道疤痕在,她在这世上,真是半点作为都不会有,就连这些生活在最底层被人使唤的人都看不上她,她带着这样一张脸,还有什么活着的意义?

她颓然放下女孩,窝在牢笼的角落不发一语。

这世界为什么那么不公平,她和彤宇差不多时候出生,一出生彤宇就是嫡出的身份,穿越到了这里,依旧坐稳女皇之位,可以享尽天下富贵荣华,无数的男人愿意争相拜倒在她的衣裙下任由她挑选,从此锦衣玉食,过上帝王的生活;而她,庶出的身份,亲爸比她还要疼彤宇,从小也得不到爱,想要的一切用尽手段都不一定能拥有,费劲心思穿越到九荒却因为血咒失去了原本那张美得无可挑剔的脸,过上这样到处逃窜到处流离的生活,上天为什么那么偏心,爸爸为什么那么偏心,为什么所有的人都那么偏心,为什么为什么!她的泪沿着脸庞一滴滴的滑落,小女孩听见她在哭,于是坐在她一旁,静静的替她拍着背,安慰道:“你也别哭了,过两天他们就会把咱们放了的。”

“放了我们,你想得倒美,他们肯定会杀了咱们。”

“为啥啊,我们可没有得罪他们啊,得罪他们的是北都,又不是咱们。”

宁琊不知道什么北都,西凉之间有什么生死过节,她只知道累了要好好睡觉,明天一有机会就要逃走,逃到京城去,找到彤宇!

天刚蒙蒙亮,西凉军就灭火拔营,启程赶路,他们被当做奴隶一样被困在一根绳子上,跟着军队赶路。

走到黄昏时分,走在她前面的女孩突然倒下了,整个队伍都因为她而停滞不前,不断有人抱怨,甚至连她都像要切断她的绳子,留她一人在路边自生自灭,就在这时,她看着不远处一个身着高阶军服的人骑马带队过来了,这说不定是个机会,她抱起女孩,用地边的水把她的脸擦干净,果然天生丽质,就是气质比起她倒差一点,不过昏倒之后谁都一样,她拧过她的左手,捏住她的小指,闭着眼道:对不起了。用力向外一撇,只听见骨头在她的手掌间清脆的一响!女孩在极度而突然的疼痛中惊叫起来,又再度陷入昏迷中。她看见那位军官听见了这里的异动,已经策马赶来,于是抱着昏迷的女孩哭喊道:“公主殿下,您没事吧。公主殿下,千万别扔下奴婢不管啊……”

军官走进一听到公主二字,立刻下马查看女孩的伤势,她乘势向军官求救道:“将军大人,这位是皇帝同父异母的妹妹,宫变之时我受嘱托要保护她周全,请你看在她的身份,还请救救她,她身娇体贵,受不了这样的待遇啊~”

这个将领听完她所说,亦觉察不出任何不妥,于是将女孩抱上马,转身对她说:“你是她的侍女?”她慌忙点头。

“那就跟来吧。”不出所料,她终于摆脱了非人的奴隶待遇,凭借这捏造的公主身份,她和这个女孩终于坐上了个像样点的马车上,虽然是军粮车,但是也好过在这泥泞的山路上徒步的好。

只是没想到的是,事情很快朝着她意料不到的方向发展开去。晚上等待军队安营扎寨之后,她和昏迷的女孩被士兵送到一座很大的帐营前,帐营前有不少穿着华丽的将士站在两旁。

“这是去哪?”

“这是西凉侯的寝宫,我们侯王已经请御医等在帐内了,要为公主看病。”

宁琊跟着这些士兵,心虚了大半,双脚一直不断打颤,要是她被揭穿了身份,那岂不是纵然有几条命都不够这西凉侯砍的了?

帐内奢华的各样器物并没有太引起宁琊的关注,因为此刻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更精贵的啦,她看着眼前端坐在床榻上的西凉侯,毋庸置疑除了这里的最高统治者谁还敢坐得那么气定神闲的。

御医们在公主们放在床榻上之后,开始手忙脚乱的为她又是诊脉又是检查。而她多么希望那女孩此刻死掉该有多好!万一醒来一问三不知那可如何是好啊!

西凉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女孩,只有那么一瞬看了眼宁琊,转瞬又将目光移回床榻。

“公主是什么病?要不要紧?”那些御医检查完毕,立刻俯身答道:“公主除了身心疲惫,路途劳顿之外,左手小指似乎因为撞击硬物而有骨折的现象。但是老夫等已经用夹板固定住了,只需要……”

西凉侯不耐烦的摆摆手道:“我不想知道细节,配药就赶紧去,给我赶紧治好她才是正经!”

待那些医生退出帐外,西凉侯走到宁琊身旁,俯身问道:“你说,她是皇帝的妹妹,你是她侍女,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保护的她周全?”

事到如今她只能都承认下来,等时机一到,悄然将那女孩灭口,西凉侯就不会怪罪到她了。

“是的。我……”

“大胆!你知不知道冒充皇帝的胞妹是多大的罪过!”西凉侯突然而至的暴喝将她吓得不轻。

“请……请问您又是怎么知道我说的不是真话?!”鼓足最后的勇气,她想最后一搏。

“因为……宁儿是我的亲身女儿!难道自己的女儿还会认错吗?”西凉侯手握重剑,瞟了瞟跪在地上这个长得丑陋的女官。

“而你,究竟是什么人!”

犹如晴天一声惊雷,宁琊面对眼前的一切,双手也止不住的颤抖着。她的脑海里早就乱成一锅浆糊,理不清楚一条合理的线索出来,然而她的本能告诉她:逃离这里,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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