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他突然停了下来,两只眼睛里装满了害羞的表情,我看着他的脸,红的像团火,烧净了他脸上此起彼伏的小豆豆,几秒钟过后,他又重新开了口。
“那个,我有点喜欢林小小。”他说出这句话时,我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惊奇,他已经跟我说过了,即使没有说,谁也都能看得出他喜欢她,可他说的下一句,差点让我跌破了眼珠子。
“那个,可不可以帮我把这封信转交给林小小?”我能想到,他会说出上一句,我想不到,他还会说出这一句,我知道,他会暗恋她,我不知道,他会暗恋到赴汤蹈火。
我停了好长一会儿,才接过那封信,他一定注意到了我的反应,但一定不知道,我因何会有这种反应,看着他和看着手里递上来的那封信,像是在看着两个完全不同的场景,他还在我面前坐着,手里的那封信早已飞回到了一星期前,林小小站在教室的后门口,冲我招招手,我正欲走过去,她却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的那封信放在我桌上,桌上的那封信和手里的这封信,竟是一模一样。
“那个,明天一定要帮我送一下。”他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浑身竟一个激灵,却把他逗笑了。
“你怎么比我还紧张?”我听得出来,他说这句话时声音在抖,我看得出来,说我紧张的他其实比我更紧张,他不承认,紧张的忘了承认。
他爬了下去,我躺了下来,星星点点的光挂在窗帘上,照亮了我的眼睛,我看到一个矮矮瘦瘦的男孩,手里拿着一份情窦初开,交到另一个人手里,这个人是他眼中最值得信任的朋友,这个朋友帮了他很多次忙,这一次,更会全力以赴,他一直这样相信,相信这个朋友,相信这个世界,可是这个朋友不一定会像他一样,也相信这个世界,也相信他的朋友。
我把信放在了枕头下,枕着睡着了,在梦里,我看到了很多像他和我一样的人,像他的人比较多,像我的人也不少,成千上万个我和上万成千个他在打架,最后的胜者却是我,我不是比他厉害,他总是在让着我。
那封信我没有帮他送,本打算一直放在我的枕头下,就这样一放三年,后来又担心他会看到,三个月后的一个傍晚,我用这封信包裹着一块小石头,丢进了教学楼后面的水池里,有点滑稽的是,第二天我才发现,从宿舍到教学楼,我每天都要经过水池,每天都会听到‘咚’的一声,震碎了我的耳朵。
林小小刚把信给我送来,我又怎么好意思马上就去给她送另一封呢?她的信上那样说,我送的这封信上又说了些什么呢?我不知道,我连我送的这封信上说了些什么都不知道,我还怎么能把这封信送的出手呢?
“那个,信帮我送了吗?”他站在两排床之间的过道上,站得直直的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渴望色。
我侧了一下身,把头很自然的扭向了里面,故作不耐烦的把‘送了’重复了两遍。
他好像坐了下来,我听到了挪动椅子的响声,他又好像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听到属于他的失落掉在地上啪啪响,我扭过头来,扭到半路又扭了回去,扭回去又扭了过来,看到他坐在椅子上,直直看着,眼睛里的光都静了下来,像一汪死水,他的嘴一张一合在说话,我却听不到声音,但是我却能明白,此刻的他一定在说“林小小不喜欢我,林小小不喜欢我,喜欢我的话早就给我答复了。”
林小小真的不喜欢他,这个我知道,但他不知道,永远也不会知道。
他和林小小之间就此安静了下来,林小小有时会和他说上几句话,他总是爱搭不搭,一来二往,林小小的话也少了下来,即使她脸上写着一万个不明白,也没有谁会告诉她答案。
后来重新排了位,分了班,换了学校,他和林小小越距越远,由原先的一米之隔,变成了现在的天涯海角里,两千多个日日夜夜,均匀的洒在了一段又一段的距离上,像一双双长满老茧的手,摩挲的时间都起了皱,谁又能等得起时间?谁都等不起。
“那个,我要结婚了,你有时间的话,就来一下吧。”我看到了闻文在空间里给我留的言,这是他从高中毕业后,第一次联系我,想不通他怎么会这么长时间才联系我?更想不通他怎么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还会联系我?
去吗?连封信都没有帮他送到,怎么好意思去?不去吗?他可是一直都把我当做好朋友,怎么又好意思不去?
我坐在边角的桌子旁,追光灯巨大的光柱从我的头顶穿过,打在西装笔挺的他身上,照的他的脸竟是那样白,他脸上的自信迸了出来,挤走了脸上的害羞和小豆豆,他的皮鞋,他的西装,他的眉宇上,都是神采飞扬。
我看向了站在他身旁的她,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美,脸颊挂着淡淡的笑,像是他脸上害羞的表情全都跑到了她脸上,怎么都好看。
他的话稍稍比以前多,不过还不能算多,但是说出的每一句话里,每一个看向她的眼神里,都带着沉沉的责任,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到,他好高大。
“抽支烟吧,我好怀念你抽烟时酷酷的样子。”他走了过来,递给我一支烟,我接了过来,毫不犹豫的点上,我看到倒映在玻璃窗上我的影子,还在吞云吐雾,还在无拘无束,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到,我好渺小。
她走了过来,轻轻牵住了他的手,他和她的眼波在流转,她和他的心灵在交汇,什么足球,什么贝克汉姆,都去吧,都去吧。
我看看窗外,夜浓的像墨,看着忽明忽灭的烟火,想起了一个人,忽然好想问一问,那个叫做林小小的女孩,现在在哪儿呢?忽然好想对她说一声“喂,那个,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