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我突然发现,松哥跟一个明星很像,像极了长着一副高颧骨的李宗伟,于是我问他“松哥,羽毛球很厉害吧?”
松哥伸伸懒腰对我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提它干什么?”
“什么时候咱们去打打?”我望着松哥那双犀利的眼睛。
“天天加班到十一点,哪有那个时间?”
“现在去打会吧?”
“现在是半夜十二点。”
两个星期后,我突然发现,鑫哥跟一个明星很像,像极了带着眼镜的裴勇俊,于是我对他说“鑫哥,你太帅了。”
鑫哥听完后,用手拨了一下刘海,甩了一下头发,给了我一个来自星星的笑容,所有动作自然,连贯,一气呵成“看出来了?像哪个明星?”
“像裴勇俊。”我脱口而出。
“裴勇俊?”鑫哥愣了一下,那一秒不到的眼神像是在问我“裴勇俊?哪国的?”一秒钟过后,鑫哥脸上挂满了笑意,丢给我一个眼神,这个眼神足可以迷倒众生“哥的外号就叫裴俊勇。”
“是裴勇俊。”我小心翼翼纠正着鑫哥貌似语序上的错误。
“哥的外号就叫裴俊勇。”
“是裴勇俊。”
“哥的外号就叫,,。”鑫哥停了下来,张着大大的嘴巴,我看着鑫哥,睁着大大的眼睛。
“哥就是哥,我就是我,哥就是我,我就是帅。”
硕大的灯泡悬在鑫哥的正头顶,一万道光束从鑫哥的头顶上方洒下来,照的鑫哥飘逸的长发闪闪发亮,鑫哥站在一万道光束里,像光彩熠熠的明星,更像金光闪闪的佛,西伯利亚的风一吹,小身板冻得直哆嗦。
三个星期后,裴勇俊和李宗伟差点打起来,打起来的原因很简单,李宗伟不让裴勇俊看羽毛球比赛,裴勇俊不让李宗伟看韩国电影,我在中间劝了半天假,好说歹说,怎么也不和两人意,我把遥控器摔在了沙发上,电视里马上响起了‘格叽格叽格叽格叽格叽格叽,我们爱你,格叽格叽格叽格叽格叽格叽,聪明伶俐,,。’欢快悦耳的声响,我们三个蹲在沙发上,格叽格叽了一整夜。
松哥每晚睡觉之前都要做一套运动,这套运动包括五十个引体向上,五十个俯卧撑,五十个仰卧起坐,做仰卧起坐的时候,松哥会让我帮他按着双脚,我受不了那味,按了一个星期后就找了一个‘我对气味过敏’的理由婉言拒绝了,鑫哥自告奋勇说‘让我来’,松哥感动的老泪纵横,按了一天后,鑫哥突然就不想按了。
做俯卧撑的时候,松哥会让我坐在他背上,我不好意思坐,鑫哥自告奋勇说‘让我来’,坐了一个多月都不愿下来,我看着坐在松哥背上一上一下的鑫哥,更不好意思了。
做引体向上的时候,松哥会双手抓着门框,边做还边说‘这门框,质量真好。’半个月后,轰隆一声,松哥倒在了血泊中,手里还抓着那门框,半梦半醒中嘴里还在说‘这门框,很容易让人脑震荡。’鑫哥透过指缝看着松哥,我透过指缝看着鑫哥,我和鑫哥满脑子想着的都是那句话‘这门框,质量真好’。
每次运动完,松哥会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给我和鑫哥讲他当年在学校体育队的事,讲到热血沸腾处,松哥会激动的站起来,指着我和鑫哥说“不是跟你们吹,想当年我在学校打篮球那会,都是单手扣篮。”我看着松哥算上翘起老高的头发也就一米七五的个头,相信松哥真的没有在吹,真的可以单手扣篮。
每次讲完后,松哥都会点起一支烟,狠狠抽上两口,然后抬起头来看着鑫哥和我,沉沉的说“我已经有四年没有摸过篮球了。”
香烟在松哥手里燃烧,一点一点烧向松哥的指头,松哥坐在那里,看着越来越长的灰烬,不忍心弹去,也许只有在那无数只香烟的灰烬里,才能找得到一点点过去的痕迹,一旦弹掉它,记忆将灰飞烟灭。
“其实,我再坚持一年的话,是可以成为一个运动员的。”
我看不到松哥说出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是香烟的雾太浓,遮住了我的眼睛?还是时间的沙太硬,磨掉了他脸上所有的表情?
鑫哥每晚睡觉前都要唱一个小时的歌,起初时鑫哥有点不好意思,都是躲在卧室里,偷偷摸摸的唱,后来随着时间长度和脸皮厚度的增加,也就越来越好意思了,鑫哥几乎所有的歌都会唱,而且唱的都很好,看到松哥在做运动,鑫哥就会唱‘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早睡早起,咱们来做运动。’看到松哥顶着毛巾从浴室里出来,鑫哥就会唱‘我在淋过一场大雨之后的晴朗,那是春雨淋洗过的太阳。’看到松哥把没完成的工作带回来做,鑫哥就会唱‘世间自有公道,付出总有回报,说到不如做到,要做就做最好。’看到电视上有很多人在为了梦想不断拼搏时,鑫哥就会唱‘对这个世界如果你有太多的抱怨,跌倒了就不敢继续往前走,为什么人要这么的脆弱堕落,请你打开电视看看多少人,为生命在努力勇敢的走下去,我们是不是该知足,珍惜一切就算没有拥有。’
我和松哥常常会陶醉在鑫哥的歌声里,我仿佛看到很多东西在一瞬间又朝着我涌来,这些都是我曾经拥有的东西,由于我的慷慨与丢三落四,这些东西被我送的送,丢的丢,到现在已所剩无几,但是那些东西认得我,一直跟在我身后,还是想回来,我却一直不转身,一直只顾往前走,等我累到不行的时候,才会稍稍停一下,这些东西才会追上我的脚步,重新出现在我眼前,可是等我恢复了体力以后,就又继续上路了,我越走越快,这些东西离我越来越远,等我再次停下脚步的时候,这些东西已再也看不见。
香烟在我手里燃起,一点一点烧向我的指头,我坐在这里一动不动,看着一丝丝烟灰掉落在地,只能看着却无能为力,松哥和鑫哥和我并排坐着,我们并排坐在了开往下一站的列车上,我们都知道,下一站的名字叫再见,下一站的名字叫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