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在他走过来的时候就吓的全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只是慢慢往后面蹭着,冷不丁被王六一把摸在脸上,登时吓的惊叫起来。刘仁看到王六调戏自己的妻子,气的眼都红了,全身颤抖着就要上前,却被其他两个汉子架住了双臂动弹不得。
王六几下抹净了马氏脸上的黑灰,下面显出一张清秀的少妇容颜,虽然头发有意的弄乱了,但仍是难掩俏丽之色,看的王六一双三角眼淫光四射,嘴里啧啧有声的就向下摸去。突然“啪嗒”一声,吓的王六一跳,还以为马氏藏了什么利器,循声往地上看去,却是从马氏怀里掉出一个枕头来。
抬起头来再看马氏时,却哪里还是身怀六甲的模样,只见尖尖的下颌,窄窄的肩膀,细细的腰身,被藕荷色斜襟高领的轻衫一衬,看的王六眼都直了,只觉得这样的妙人儿若是归了自己,那真是即刻死了都值。
跟着王六的几个人也看得呆了,他们摩天寨这一年多来虽然越发的肆无忌惮,但抢到山上去的女子毕竟不多,上面那些领头的都没轮上,哪里轮的上他们这些在外跑腿的。刘仁看到王六的动作越来越是不堪,怒发欲狂,猛地一挣竟然挣脱了双臂,急走几步一个飞扑,全身都撞在了王六的身上。
王六从来都是仗着人多势众,武力值根本没有自己想的那般高,这下冷不防被刘仁撞在后背,哎呀一声,端端正正的趴在了地上,刘仁骑在王六背上,不管不顾的抡拳便砸,刚砸了两下就被回过神来的土匪们抓了起来。
常小满把王六扶起来,一边帮他拍打着身上的灰,一边骂道:“他奶奶的,六爷,我看这小子是找死啊,竟敢背地里下手,您看怎么办?”
王六正被马氏的丽色摄住了心神,猛地来了个狗吃屎,嘴唇都撞破了,又被刘仁打了两拳,当下也不说话,直直盯着刘仁舔了舔嘴唇,感觉有几粒沙子嵌进了肉里,一舔之下阵阵沙疼,更激起胸中的残暴之气。
他大步来到刘仁面前,狞笑着从怀里拽出一把剔骨尖刀,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大少爷,你,打我!大少爷,你再打啊!再打!再打!我让你打!我让你打!打!打!……”
从第一个字开始,他就把刀狠狠的捅进了刘仁的肚子,每一次停顿都把刀子拔出来,然后再捅进去,这短短的几句话说完,刘仁身上已经被捅了十几刀,整个人被戳的血肉模糊,根本分不出哪里是破损的布料哪里是翻出的烂肉。衣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鲜血顺着四肢、衣角滴滴答答的淌下来,把头发衣服和身体糊成了一片,双手软软的垂在两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个鲜血淋成的葫芦一般。
时近正午,晴空中万里无云,路边一棵老杨树上落着只花尾巴的大喜鹊喳喳的叫着,地上那具被日光晒得散发出浓浓腥臭味的男尸,在这片叫声中显得尤为凄惨。
老贾和马氏早已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直到刘仁的惨叫声慢慢减弱直至停止,他们才疯了似的扑过去。马氏看着丈夫满是破洞的尸体哪儿也不敢碰,只是抓着刘仁的双手一边哭一边喊着丈夫的名字。
老贾哆嗦了半天,终于颤颤巍巍的把手伸到了刘仁的鼻子底下,却发现片刻前还活蹦乱跳的少爷,此刻早已没有了气息。想起他小时候总是缠着自己,虽然也有经常调皮捣蛋,但见了自己却比见了刘老爷子还要亲上几分,从小看到大,半是主子半是儿子的少爷,现在却横尸眼前,忍不住老泪纵横。
王六冷眼看着这一切,嘴角一勾,好整以暇的甩了甩刀上的血,拉开衣襟把刀插回怀中,向身后的人群道:“把这小娘们带走,拉着那匹马,咱们去李家收贡钱去。”
常小满满脸谄笑着道:“六爷,这老头子怎么办?要不要……”说着右手横掌在颈间一拖,露出一个阴狠的表情。
王六冷笑一声,用眼角斜着老贾道:“不用,留着他。这老东西没儿没女,一直把这小兔崽子当儿子看,他反正也没几天好活的了,现在杀了他反而便宜了他。”说罢抬起头,扫视着周围眯着眼阴阴的笑道:“我就是要留着他,让他好好记着今天,记着我王六!”
郝村长一直在旁边看着,此时听了王六这最后几句话,浑身突然打了一个哆嗦,嘴里用极细微的声音喃喃道:“留着……我,记着,今天,记着……王六!”他垂下头,看着地上刘仁那破烂不堪的尸首,仿佛被满地的鲜红灼痛了眼睛,两个瞳仁缩得跟针尖一样,地上的刘仁恍惚间竟变成了儿子的模样。
老贾痛苦扭曲的表情,马氏悲伤绝望的哭声,王六等人嘲弄的笑声,这场面在老郝心中竟然变得那么熟悉,眼前的种种简直和自己那天从山上下来后,在门前看到的惨状如出一辙。
刘仁、儿子、儿媳、孙子……几个人的脸在老郝的眼前不断变幻。一会儿是自己儿子第一次背着狐狸打猎归来时骄傲的笑容,一会儿是小孙子皱着眉头撅着嘴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想去拉开那把硬弓,一会儿又是刘仁拿出十两银子往自己怀里塞的样子。
老郝下意识的往怀里摸去,胸腹间因为气血激荡变得热哄哄的。蓦地指尖碰到了一片冰凉,那是刘仁塞在他怀里的银子。再往里掏,老郝停住了,他摸到了插在腰间的那柄猎刀!那是儿子的猎刀,是郝家世代打猎传下来的猎刀!
自从那次儿子一个人上山足足呆了半个月,最终拖了只猛虎下山,自己便把这祖传的猎刀交给了儿子,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又把它带在了身边?
一直以来,老郝以为他已经忘了那天,他以为他可以就这么一直忍下去,直到郝家自他而终。但是此刻摸到了那冰冷的刀柄,他才知道,他从来不曾忘记家人的惨死。
王六正用眼神示意身边的人去把马氏拉起来,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像狼一般的嚎叫,一股恶风已经向着自己的后颈扑来!
王六虽然没有习过武,但是从小混迹于流氓恶棍之间,那打闷棍、捅黑刀的勾当已经熟的不能再熟。觉得情况不妙,他连身子都没转,直直向着前面俯身扑倒,刚刚接触地面,就身子一滚,已经滚离了之前站的地方,同时也看到了老郝的猎刀刚好从上方掠过。
这一刀捅的又凶又狠,用尽了老郝全身的力气,虽然被王六躲过了,但一点锋刃还是割开了王六的肩膀,鲜血顿时涌了出来。郝村长年轻时是个好猎手,可现在到底上了年纪,这一年多来又连遭打击,心死如灰,哪里还有半分当年的风采?眼见王六受了伤,想要扑上去再补上一刀,却被王六躺在地上一脚蹬在了小肚子上,哎呀一声摔倒在地,手中的猎刀却是再也拿捏不住,当啷一下落在了地上。
王六被这一刀惊出了一身冷汗,用手往地上一撑,顿觉肩膀一阵剧痛,来不及查看伤口就一脚踢在了老郝身上。他是危急中含怒出脚,力气大的异乎寻常,这一脚又恰巧蹬在了小肚子上,立时把老郝的肠子都踹断了几节,躺在地上大口吐着鲜血,那血慢慢成了暗红色,显见是伤了脏腑活不了了。
常小满几个人扶起了王六,裹好伤口,再转头去看老郝时,只见老人躺在地上已然气绝身亡了,只是一双眼睛还直直的瞪着,眼瞳周围充满了细密的血丝。王六朝地上呸地吐了口吐沫,又走过去对着老郝的尸体踢了几脚,这才让几个人架起马氏,自己上了那匹大青马,向着村东头老李家缓缓行去。
等到王六等人带着几辆大车走的远了,柳树村的人们才悄悄的出门,向着郝村长的家门口聚了过来。在人们商量着怎么给这一老一少办后事,谁又来把精神已经有些失常的老贾送回天明镇的时候,他们还没有注意到,孟依然带着车队从村西头,一个小姑娘骑着头小花驴从村东头,几乎同时进了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