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的那破烂玩意施了什么邪术,脱了跟我打,你敢吗!”
苏大虎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三个月前还被自己踩在脚下的陈小刀,怎么一下子变得这般厉害,料定是陈小刀身上的木甲有问题。
陈小刀又好气又好笑,加在苏大虎胳膊上的力道不禁又重了几分:“你再说一遍?”
“龟孙子你是聋子吗?把这个木头玩意儿卸下,咱们再来打过,你敢不敢!哎呦……你还崴我胳膊,你小子心虚了。你小子不敢了,你个废物……哎呦!”
“好,那就满足你。”陈小刀站起身来,三下五除二卸掉了木甲,这下子如释重负,四肢百骸难得的舒坦轻松,浑身上下都是劲,急需找地方来发泄一下。
苏大虎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料定陈小刀卸了木甲便没什么本事,率先发难,扑上前去,原本想着拦腰抱起陈小刀摔在地上,果然轻轻巧巧地便把他抓了起来,将陈小刀举过头顶,陈小刀心想着苏大虎果然有几分蛮力,嘴里故作惊慌:“大虎哥,我知道错了,饶命啊,我下次不敢啦!”
“现在求饶?晚了!”
苏大虎一脸蛮横,阴测测一笑:猛然将陈小刀往地上摔去,却没想自己身子也跟着他往前一跪,扑倒在了地上。原来陈小刀在一瞬间反手抓住苏大虎的双臂,将他也带了下来。
“该小爷了。”陈小刀怒吼一声,一阵阵如连珠鞭炮般的拳头密集打向苏大虎,苏大虎反应也不慢,脸上挨了两记,便慌忙伸出双臂抵挡,却发现这拳势极重,如小铁锤一般一下下猛砸过来,双臂疼痛难忍,慌忙起身后退,陈小刀也一个鲤鱼打挺紧随其后,扑了上去,一手抓起苏大虎的衣襟,一手拎起苏大虎的裤腰带,竟将这一坨如小山般的横肉举过头顶。原先早已被陈小刀打怕,窝在一边不敢上前的赵栓锁和王铁柱望着这诡异一幕,不禁四目相对,各自骇然。方才这苏大虎也是这般将陈小刀举过头顶,他们也跟着得意起来,现在陈小刀也依此道而行之,以瘦弱的身躯轻轻松松地反举起了苏大虎那块小山一般的横肉,此情此景,乍一看就像是一把凭空竖立在地上的大伞,令人惊异。
陈小刀举着苏大虎,望向赵栓锁和王铁柱,双臂虚晃一下,作势要将苏大虎砸像二人,他俩惊叫一声,纷纷闪开。陈小刀冷冷一笑,轻蔑道:
“两个废物,他不是你们的好朋友吗?也不敢来帮他,我随便唬一下,一个比一个躲得快!”
王铁柱平日里虽对苏大虎存着些巴结意思,但性情颇为憨直,一起玩耍久了,心底却也有些真情义,便嚎叫一声扑了上去一拳打向陈小刀,陈小刀扬起一脚,把他踢倒在一旁。王铁柱想起身再打,但稍一挪动便感觉小腹剧痛难忍,站不起来,只得坐在地上,捂着肚子,恶狠狠地瞪着他。
陈小刀目光望向槐树旁的大青石,心里冒出个主意,走到青石前,举首望向头顶的苏大虎,嚣张道:“苏肥猪,你叫我三声‘好爷爷,小的知罪,下次不敢了’,不然我便将你摔成烂泥。”
苏大虎像脱水的大鲶鱼一般,在陈小刀头顶已经扑腾了半天,却没想到这陈小刀不仅力气奇大,力道也极稳,任自己如何折腾挣扎,陈小刀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显得很有余力。他望着大青石,心底固然害怕,但是平日里作威作福,孩子王当惯了,颇有几分狠绝硬气,他大吼道:“谁怕谁,你摔过去便是,我若皱一皱眉头,便不是英雄好汉。”
陈小刀微微诧异:原本以为苏大虎会求饶就范,却没想到这么一个反派还有些骨气,嘴上说道:“我这便摔了!”
“摔!不摔是孙子!陈小刀,今天我认栽,算你厉害。但若逼我叫你爷爷,这辈子都休想!”
陈小刀冷笑一声,抓起苏大虎,面向青石,猛然一摔。赵王二人齐声惊叫,海蓝更是吓得捂出了眼睛。
苏大虎怪叫一声,闭上双眼,稍后却发现全身上下也没有多么疼痛,只是屁股和侧腰的地方有些疼,睁开双眼一看,自己竟是摔在了青石右侧几尺处。
原来陈小刀方才扔苏大虎的时候,有意微微转了方向,没有砸向青石。
苏大虎原本心里已经怕得要死,发觉自己无碍,又恢复了几分嚣张气焰,道:“陈小刀,你又怂了,不敢摔不是?”
陈小刀欺身上前,目光冷冷地盯着苏大虎道:“我只是看你方才没有求饶,倒有几分骨气,所以饶你一条小命,至于你说的‘算什么英雄好汉’,纯属屁话,别以为有几根硬骨头自己就是好汉了?好汉会欺负一个女孩子,会抢小姑娘的头巾?会以多欺少?你顶多是个不够无耻的坏蛋废柴。”
苏大虎被射向自己的冷冷目光威势所迫,又听了陈小刀的话,脸上火辣辣得热,心里不禁思量:他说的倒很有道理,我以强欺弱,算什么英雄好汉……相反,这小子虽然无耻无赖,样子古怪又装疯卖傻,但是那日挺身而出,却比我更像是好汉哩。
他平日里极爱去村头老李那听评书,最喜欢的评书段子便是《奋威记》,少年行侠仗义,青年领兵征战四方,保家安民的宣武大将军更是自己视若神明的偶像。他虽出身富家,却也正如寻常男孩子心思一般,脑子里萌发着若有若无,蠢蠢欲动的英雄梦。只是他身世出众,又顽皮骄纵,年龄尚幼,倒也没发觉欺负小女孩有什么不妥之处;其实若以成人目光来看苏大虎的行为,顶多也会当做儿童嬉戏,一笑了之,只是陈小刀言辞犀利,外加苏大虎心底萌芽的英雄梦,这几句话正中他下怀,搞得他很不舒服,甚至有些羞愧。
他脸色沉闷,心底挣扎了一番,便站起身来,走到海蓝面前,也不看她脸,只是低头瞅地,道:“
三月前,是我不对,不该欺负你,望你能原谅……。”
海蓝秀目注视着逼近眼前这坨满嘴喷着粗气的硕大横肉,有点紧张害怕,按了按胸口,赶忙小声道:“没关系……”
苏大虎低头沉默了一会,从腰间解出一个晶莹的鱼形玉佩,递了上去,道:“这块玉佩,是我爹前两天去雪阳城带回来的,不是什么奇珍异宝,但也算是好东西了,你的头巾我都不知道扔哪里了,拿这个赔给你,你看好不好?”
海蓝望了眼这玉佩,只见一条雕工精细的玉质小鲤鱼尾巴斜摆着,鳞光闪闪,生动鲜活得很,仿若要从苏大虎手心里跃出来一样,质地光泽晶莹剔透,更没有半点杂色,自己虽然不懂,但是也能看出来是个好东西,想来价值定然不菲,慌忙道:“不用不用了,一个蓝头巾能值几个钱,你能认错便好。”
陈小刀这才也瞥见了玉佩,双眼却是闪过了两道精光,赶忙走上前去,从苏大虎手里拿过玉佩,握起海蓝的小手,把玉佩塞了过去,正色道:“海蓝妹子,这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你如果不收,想来大虎也不会心安,你便收下吧。”原先“苏肥猪”的称呼已经改口成了“大虎”,化“猪”为“虎”,这无耻功力看来又是精进不少。
“好,小刀哥,我听你的。”
苏大虎没好气地瞪了陈小刀一眼,转过脸儿,唤来赵栓锁和王铁柱,命他二人也依次向海蓝道了歉。
苏大虎又转向陈小刀:“我也对不住你,那日不该以多欺少,你帮海蓝出头,你……很好……。”
陈小刀像是看到怪物一般,两眼在苏大虎全身上下扫了十来遍,心里头转了几个心思,道:“哎呦喂,你不说我还忘了,我当时被你打得真是惨啊,眼睛都肿了,看这里……看这里,看这里……,”他双手在自己脸上胳膊上快速比划着:“村头郎中那里可是坑了我不少银钱。不过,没关系啦,你道歉了便好,这事情都过去了……”海蓝怔怔地望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心下却是想着:看来那天小刀哥伤得极重,我送过去的金创药也不够,更是心疼感激起了陈小刀。
苏大虎胸口感觉一阵气闷,十分无语,从怀里摸出一些碎银子,无奈地涩声道:“赔给你。”
陈小刀道:“这怎么好意思啊……那谢谢啊。”下手却是极快,毫不犹豫地接过银钱,贼溜溜地往怀里塞,嘴上边说道:“其实大家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你若不嫌弃,以后便是朋友了,一起没事出来玩~。”
苏大虎意味深长地看了陈小刀一眼,目光复杂而矛盾,有些鄙夷,有些佩服,也有些无奈,最终化成一抹平静,说道:“好,陈小刀,以后便是朋友。”话说完,便发觉浑身上下疼的厉害,寻思着陈小刀也真是够心狠手辣的,得赶紧回家上点药,好好睡他娘的一觉,便转身走了。
赵栓锁和王铁柱也紧随其后,跟着苏大虎一道离开了大槐树。
目送了三人,陈小刀扭过脸,从怀里摸出了两样东西,递给了海蓝,海蓝俯首一看,发现一样便是那天让苏大虎掳走的印花蓝布头巾,另一样是那天置于篮子里送到陈家的白色帕子,惊喜道:
“小刀哥,这你怎么得来的?”这印花蓝布头巾原本是海蓝拖人去城里的集市买的,做工精细,质地成色均较一般的农家货色好上不少,自己一向喜欢得紧,只是苏大虎抢走又弄丢了,方才嘴上虽说没关系,但是心里却有些怅然若失,现在心爱之物失而复得,不禁内心十分欢喜。
“这你就不用管了。”陈小刀一脸得意。
“这白帕子你不想用了么?”海蓝柳叶眉微蹙,撅着小嘴,目光随着话语一起询问陈小刀,脸上原本惊喜的神情又添了几分悻悻之色。
“那天我被打得半死,你又是送帕子又是送药送饭的,我自然是很感激的,不过挨打这事不光彩,我心里一直不舒坦,现在我报了仇,这帕子你便拿回去吧,我以后估计也用不上它啦,当然,我还是要好好谢谢你的,海兰妹子。”陈小刀正色道,难得的表里如一的正经。
“那好吧。”海蓝浅浅一笑,将白帕子塞进衣襟,然后将印花蓝布头巾叠了几下,伸手要戴在头上。
“小刀哥,你帮我看一下,我有没有戴歪了。”海蓝吐气如兰,轻声道:“不正的话,帮我一下。”
陈小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拨弄着头巾。
一道凉风吹来,将几捋秀发吹到了自己的脸上,陈小刀感觉有点痒。
旖旎的痒。
“嗯,好了,这下子很好看。”陈小刀有些抖,手心冒出冷汗。
“真的……真的很好看吗?”
“我作风向来正派……骗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