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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押运苹果去朝鲜

高明明

抗美援朝战争打响不久,这天,铁路局驻龙江站军代表老马正要上床歇息,货运员刘碾子“咚咚”擂开了他的门。

刘碾子是个半文盲,斗大的字大概识得几箩筐。见到马代表,他大嘴一咧,哭喊道:“我……闯祸了!”马代表一惊:“闯啥子祸了?”

刘碾子说:“马代表啊,我把货票填错了,发往朝鲜的弹药,填成了苹果。”

马代表吼道:“乱弹琴!把弹药当成苹果发出去,你知道后果多严重吗?”那列火车都发出去快十个小时了,已经进入了朝鲜境内……几天后,马代表把刘碾子叫来,郑重地说:“组织上决定,让你戴罪立功,押运一车苹果到朝鲜前线去。记住,车里的苹果一个也不允许吃。”

刘碾子被一位军人带到货场,登上一列货车。车厢里的苹果用篷布盖着,溢出清香。这时,又上来一个持枪的志愿军老战士。老战士个子不高,有点儿驼背,他甩下背包,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下。刘碾子思忖:哈,还派了个老兵和自己作伴啊!

火车离站后,刘碾子和老战士套起近乎。老战士打开话匣子,说他可不是一般的老兵,是二十七军有名的神枪手,人称“李大枪”。解放战争打济南城时,他击毙了十名守敌,活捉了司令官。

刘碾子没当过兵,听了英雄故事,很是崇拜,禁不住伸手去摸李大枪的步枪。

李大枪一拍抢托,笑道:“这枪可神了!打日本鬼子时,我拿它瞄准一个日军大佐,一抠扳机,‘咔’的一声,糟糕,没子弹了!情急之下,我把一只马掌钉穿在枪膛里,再一抠扳机,你猜怎么着?哈,一下子穿了两个鬼子!”

刘碾子有点儿不相信,问:“马掌钉也能当子弹打?”

李大枪不答话,把头仰得老高,一副得意扬扬的样子。

火车驶出了龙江地域,喘着大气轰隆向北。

李大枪闻着车厢里散发的苹果清香,不停地咽着口水,觍着脸说:“我是南方人,还没尝过苹果的味道哩,让我吃一个吧!”

刘碾子脸一板:“不行,咱俩谁也不能吃,这是军代表交代过的,这是铁的纪律!”

李大枪白了刘碾子一眼,没想到这人还挺死性子的,比他这个军人还守纪律。

转眼进入朝鲜境内,火车速度突然慢了下来,原来是前面的铁轨出了问题。不多时,火车停在了一条隧道里,李大枪抱着“神枪”睡着了,刘碾子也靠着苹果筐迷迷糊糊地打盹儿。

天微亮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进入了隧道,他是韩一师特工大队的朴熙焕。

朴熙焕所在的小分队在执行一项特殊的任务,每个士兵身佩短枪,腰插匕首,怀中揣有一块空中联络板,只要发现中国志愿军的目标,就把联络板巧妙地放在四周,指示美军飞机进行轰炸。

朴熙焕蹑手蹑脚地绕过机车头,来到了后面的车厢。他嗅到了苹果的香气,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起来。那时候,苹果可是稀罕物啊!朴熙焕也没顾上多想,便打开了车门。

李大枪和刘碾子惊呆了,没想到此时会有人打劫一车苹果。朴熙焕也没有料到,车厢里会有人押运,而且有一名持枪的士兵!

朴熙焕到底是经过特种训练的军人,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侧翻滚下路基,以路边的公里标柱为依托,举起手枪射击。

子弹打在车门上,火星飞溅。刘碾子说:“老李快开枪啊!”可是,李大枪却笨拙地拉着枪栓,打出的子弹不知飞到哪儿去了。转眼间,李大枪打光了五发子弹,竟没伤着敌人一根毫毛。刘碾子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神枪手的枪法!

朴熙焕见对方没有了动静,觉得奇怪。这时,一个红通通的苹果滚到脚边。又渴又饿的他,架不住诱惑,捡起来就啃。

吃了苹果,朴熙焕添了力气,腾身向前冲去。就在快接近车厢时,一阵冰雹似的“炮弹”砸得他抬不起头来。一颗“炮弹”不偏不斜,正好击中他的眼睛,他眼前顿时金星四溅。等他睁开眼睛,火车已经开出了老远。他一跺脚,砸中他的是一个个滚圆的苹果!

脱离了险境,李大枪对刘碾子刚才的表现十分赞赏,说你拿苹果诱敌深入,苹果当石头打得真准!刘碾子说,那是,我八岁就当羊倌,练了一手扔石头百步穿杨的绝活。他埋怨李大枪,你是啥神枪啊?狗屁!打的枪子都不着边儿。李大枪羞红脸说:“说实话,我只是连队里做饭的,他们都管我叫李大勺。部队开拔前我去绑猪,被猪撞得跌断了腿,休养了一阵子,这是搭便车去前线归队。”刘碾子又好气又好笑,没想到这家伙是一个吹牛的把式!

火车终于到达了朝鲜清化里车站,令他俩没想到的是,四周是持枪林立的士兵,一派肃杀气氛,军代表老马也在接站的队伍里。

刘碾子好生奇怪,一车苹果也至于这般兴师动众?下了车,刘碾子急忙向马代表报告:“我……还是没完成您交代的任务,用苹果去砸了特务。”

老马哈哈大笑:“不错不错,我还要为你请功呢!”

刘碾子一听,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这是咋了?

老马说:“你不知道吧,那几天我接到前方司令部的电话,说开往朝鲜的弹药车频频被炸。我挺纳闷,难道美军的飞机长了眼睛,怎么那么有准头?可上一次,你刘碾子阴差阳错,把炮弹填成苹果,军火反而平安到达了。我由此推断,一定有内奸从货票上搞到情报,通知了敌人……所以我想到瞒天过海,装运的弹药用‘苹果’代替。”

刘碾子这才恍然大悟,看到士兵们把一筐筐苹果抬下车厢,拿去上面的一层苹果,底下果然是黄灿灿的炮弹。

这以后,志愿军虽然铲除了内奸,但发运弹药仍然沿袭上述办法。后来我军军事运输开始使用代号本,增强了保密性、安全性,可很少有人知道,它的起源来自一位工人的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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