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梅香香一行人跪拜了太太后,多也是一些闲话家常。如娘又是个顶伶俐的人,心里长长短短盘织,自然是不得自家先提起寄寓的,虽明白梅香此趟来意,故意撇开只与她说些不疼不痒的话。谁知梅香也是个伶俐的人,看清了如娘的意思,于是就顺着她的话讲也不提,这下子两人倒是棋逢对手了,打着哑谜也不管别人懂不懂。不过梅香也是个识时的人,何况这是在人家地盘上。所以绕来绕去终归绕到了寄寓身上。
“如今寄寓兄弟并未归家,不知来过府上没有?”梅香问道。
如娘望了望太太,欲回时,太太倒是开口了:“我家向来与寄寓亲厚,只是我们几个娘们,他个公子也不会和我们说些什么。你只问橘颂去,他倒是与他亲。双儿去叫橘二爷来。”到底是太太,说话就是这四两拨千斤的气量。
“不必请了,这不是橘二爷么!”双儿笑着打起帘子迎橘颂进来。
“娘。”橘颂向太太问好后,又转向苏秦行了同辈礼,转而看向梅香。梅香早听闻这橘二爷的名声,如今一见只看着通身的气度就不是凡人。橘颂望着梅香时也不由的顿了顿,除过三姑娘他再未见如此干净(就是说气质特别清,如水一般)的女子。由是,二人的目光便对在了一起,念念难忘。
7:
福嘉因着前面金喜的话再不敢开角楼的窗,于是便在橘颂早课前坐在走廊上刺绣。不多会便可见他从屋里出来,向她回头一笑问上两句再去早课。最近园中的桂花也正开得好,风一吹又落在他身上,如同书里说的,“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灵韵因为三姑娘离了府便调到了橘颂的屋内,这日,灵韵正铺着枕席,橘颂突然问道:“你可能替我去寻个耙子?”灵韵倒是纳罕道:“二爷要耙子做什么?”橘颂想想笑了,又道:“不必了。”灵韵叠好杯子,转身端着铜盆走到橘颂跟前道:“二爷今儿可真是越发让我好奇了,你方才问我寻个耙子,这会子自个儿乐了又说不要了,倒是为何缘故?”橘颂笑着不语。
里间双儿正打整完床铺嘻笑着出来揽了揽灵韵道:“让我猜猜,是为了那梅姑娘吧。”橘颂问此言喝着茶倒是呛着了。灵韵奇道:“梅姑娘?”双儿接了灵韵的铜盆朝外边走边道:“你没见到咱二爷自打那梅姑娘来了后,魂不守舍的模样?”灵韵打趣道:“原是我瞎了眼倒是一分都没注意过。”待双儿出了门,橘颂又道:“我昨儿在湖边听着她和丁香说想要打花酿酒,又因为自己是客人不好得,只好作罢。”灵韵道:“这有什么难的,二爷允了便是。”
橘颂刮刮鼻尖道“那会儿我在假山后午觉,待要开口时她们已经走了,如今我冒然送个耙子过去,不是说我偷听了他们女子间的话?于礼不合。”灵韵摇头叹息,拿起了掸子整着架子。“你怎么不说话了?”橘颂问。
“我只当二爷不喜欢琢磨男女之事才对着福姑娘那样,原是福姑娘不入二爷的眼。倒是难为她日日坐在长廊上等着二爷了,要是知道二爷这番心思,指不定如何难过的。”灵韵道,“我们也明白中意二爷的人不少,只是可怜福姑娘了。只是,二爷,有句话,本不应此时说的。但二爷心里也明白,那梅姑娘八成也是中意二爷的,只是二爷已与赵家姑娘订了亲。”橘颂闻言,沉了下来。
8:
话说苏秦随着梅香到王府,因着太太和如娘的盛情便在府里小住几日。苏秦是个玉痴,出门时也带了块玉来,这玉是他姨夫尚在京为官时所留。
他在王府里绕了许久终是找了个僻静地,两旁种着竹子,又有后背的花坛隔着。午后便在这刻玉,子时又归去。这日,他同往常一样坐在石椅上刻着玉,却听着花坛后两个人在言语。
“我说你们府上那福姑娘也忒不自量力了。她住这,明里是说和太太们聚聚,暗地里是看上了你家二爷,也不端端自己几两。”小厮道。
“我们只当福姑娘是呆笨,与她相处几日全未听她言语几声,与太太们聊天,多半也是呆坐着。如娘和梅姑娘见她无趣将话引到她身上去,她也只会答一两字。喜怒哀怨全一个模样,叫人见了都厌烦不是?她若是像三姑娘或是梅姑娘,二爷怎会不喜欢?”丫头道。
“说着你府里的三姑娘,我倒是特地去看了看她。说来不怕你笑话,众人只当她是天上来的,那些儿粗糙的屠夫在她铺子里要口水喝都红着脸哩。”小厮道。
“自然除了那不开窍的和尚外是没人不爱她的了。”丫头道。
“我就不爱她,我就只愿和你好。”那小厮笑着与丫头拉扯起来。
苏秦听了这些话本都不经心,谁知第二日便遇到了故事中的呆女。梅香原嘱咐他那日要和太太如娘一块吃饭别忘了只顾刻玉去。于是苏秦走得便早些,谁知路经假山时,有人却在山里低声道:“别走,可有帕子?”苏秦想着从袖里掏出块帕子来,走进假山里,一看,那人却是福嘉。
福嘉接过帕子言了声谢。低头整弄着什么。苏秦一看原是只杜鹃。不知是哪个人打伤了它,福嘉正替它止着血。二人先前已有一面之缘,不多不少,刚好能记住样貌,刚好能道出名字。于是等福嘉抱起鸟,便和苏秦一同去太太那吃饭。
只道他二人一呆女一痴儿二人一路上想来无话,谁知,这命理之玄妙往往就在此。
福嘉先道:“我原在长廊里,突然听到了它的叫声,走进看才知它是受了伤,只是我出来时来得匆忙忘带了帕子。”苏秦这痴儿全然不懂风月只道:“你可以回去取了来,或是央个丫头送给你来。”福嘉道:“我只怕走了后,哪个觉着它有趣的人伤了它。”苏秦又道:“你可将外衣脱下包裹。”原像苏秦这么答,对方还是个女子必定是要恼怒的,谁知福嘉却傻傻笑道:“是哦。我却是忘了。”苏秦看向福嘉,心中思忖道,这真是她们口中的呆女?那也是呆得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