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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这秋莲随着陈叔随着李晔一同出征打仗,谁知这其间,秋莲为救将士连夜去山中采药,不想却被敌军所俘。又说着前先一次,战场上,秋莲帮着抬负伤的士兵,险些被伤,多亏柴骆,得以幸存。所说命途如此巧合。又多亏秋莲被俘才成了她与李晔的一番姻缘。你且往下看。
上说道秋莲被敌军所俘,他胡人里又是男多女少,平日里南下抢百姓粮食外也抢些民女来献给各部的首领。秋莲此次被一副将说俘,那副将觉着秋莲颇有女子的娇媚姿态,于是就有意将她献给自己的首领。秋莲原想一死了之,又记起李晔当初所言切切,便苟且活着。她见胡人虽骁勇善战却不通医术于是伤兵大多都死去。于此,她便开声对副将道:“妾身本为汉人,尔等犯我山河,原因憎恨。如今见你营中并未有懂医术之人,死伤众多,于心不忍,但为救治。”那副将本就在秋莲采药时将她捕获,如今听他此言,便允了。秋莲虽说医术不及陈叔,到底也是聪慧过人,一些皮毛学的也快。秋莲不通胡语,替人疗伤从不说话也无表情。于是胡军称她为“冷面医师”,她一女子在胡营里本有诸多危险,奈何她懂得医术,那些个胡人也不敢冒犯他。如此半年之多,胡军被李晔的兵打的败退关外。那副将也便带着秋莲回了自己的部落,等到夜间,他差了自己家中的女奴送了些干净衣物给秋莲,说是要带她见首领,秋莲原以为不过是说她通晓医术一事罢了。谁知那副将却是要将他献给首领。你说,怪不成这莲姑娘不愿相信他人,宁愿将自己锁在一处不理他人了。
副将托人将秋莲安置在了首领的帐中,那首领入账,气宇轩昂,倒是勾起了秋莲记忆中的某些片落来。那首领见到她也是个一见钟情,秋莲见他又不似他人,却如汉人般谦逊,温声问:“格尔木说你精通医术,救活了我很多手下?”秋莲点头。那首领又道:“此后你便再我部里担任医师,待数日后再举办婚礼,可好?”秋莲闻言,却落了泪,起了身,跪在首领跟前,俯身叩首泣道:“妾身原在中原已经有了夫家。因命运辗转来到此处,因不忍见人陆续死去,才行了救助之意。大王美意,妾身实不敢受。妾身,生为李氏妻,亡为李氏鬼,不枉我与他夫妻一场。”说罢取出匕首,欲自刎。那首领被她坚贞所震,只得将她安置在别帐。
秋莲于是就在胡人中行医救人,久而久之也会些胡语,那日一唤做塔卡的姑娘来找她看病,看完后那姑娘眨着大大的眼睛,牵着秋莲道:“秋莲,你可知道我二哥很喜欢你。按着你们汉人的话就是你便是他的意中人。”这塔卡是该部落的公主,她二哥便是那位首领。秋莲笑,不说话。塔卡又说:“秋莲,我们不是故意去抢那些人的粮食的。”秋莲还是不理她。她握住秋莲的肩膀又道:“秋莲,我们饿,要粮食懂么?我们没有田,前几年我们的羊都死了,什么都没有了。”那公主的汉语不及她哥哥,说起话来十分别扭。秋莲望着她,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可我们的百姓,也没有错,却被你们逼的妻离子散,流离失所。”塔卡泯着唇,暗了眼,道:“要是有什么办法叫我们不饿死就好了。”秋莲点头说:“有。”于是事隔三年,秋莲又回到了中原,原来她是代表着那胡人来同李晔协商的。等那来使一看原是军中的军医大惊,秋莲简言说了事情经过。又说胡人希望汉人能每年定期与他们粮食同样作为回报他们愿意献给汉人同等价值的马匹,从此与边城交好,永不犯境。来使就是当初秋莲为救其而夜间上山采药的人,感念此情,便同意了此事。秋莲回到胡人帐中,又对其首领说:“我来此三年之久,如今原乞回中原。”那胡人对她颇有钦佩之意,很久前便没人监视她,全把她当做了胡人。如今她要走,心中不舍又无可奈何。
待秋莲回五原城,不曾想到,居然在城门见到了柴骆,柴骆见她又哭又笑,把她抱在怀里,泣不成声。原来自从那日秋莲被俘,柴骆便各方寻她,却没有她的消息,倒是听说敌营里多了个神医,他日日在城外等候,原是没有法子徒留念想,谁知那日营中使节回营道见着了陈神医的徒儿,如此他更坚定能见着她,不料今日见着了,心中一时百感交集。秋莲同落泪,与他回了陈叔家,见了九娘没的又是哭一场。这边陈叔早已将她与李晔的事情说与了九娘,只那柴骆还不知晓。九娘道:“骆君,快去军中和将军道秋莲回来了。”柴骆应着,望望秋莲退了出去。又说这日恰逢中元节,柴骆约着秋莲一同去放灯,秋莲不愿去,那柴骆又说:“你与我放完咱晚上一同去见将军。”于是他二人便来到河边,河上早已经围满了人,一条河里全是莲花灯,发着幽光,顺着水不知去向何处。原是人怕着在阴间的鬼找不到路,点了灯,那些人便可举着灯找着路,来求转世。恍惚间,秋莲不知去了何处,只见两个道士从桥上走来,那白袍的道:“于是那鬼可是找着当年放荷灯的童子了?”那蓝袍的又道:“真人有所不知,原是那鬼前世作恶多端本得永不超生,找不到那黄泉路,投不了胎。不曾料到那时一童子机缘巧合在河中放了灯,恰被那鬼顶着,这才有了转世。这转世原本要是从小礼佛潜心悔过,尚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没有,怕是过不了十岁。又不想那童子转世阳气又十足,那鬼又欲报掌灯之情,碍于那童子阳气又不得接近。谁知那鬼前世虽作恶,今世却救死扶伤以此抵过,如今才不再被那童子阳气所伤。二人此来也可说是一段良缘。”那白袍道士摸摸胡须笑道:“正因如此,才劝着世人作善莫作恶,作恶有天报,作善相抵过。”二人笑着下了桥远去。再恍惚间,秋莲再看,哪里有什么道士。
正琢磨着,秋莲回首再望两岸人已散去,桥上桥下一时间冷了下来。柴骆站在桥上喊她,她一抬头却落了泪,那桥上的人怎知,那多少年前,有个少年送她勒子,后才知那勒子是他定亲之物;那桥上的人怎知,那多少年前,有个少年在灯火细微地替她挂了无字带,却猜中了她的心事:那桥上之人怎知,那多少年前,有个少年……在她心底种下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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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着秋莲,自小体弱送去个尼姑庵里茹蔬抄经。人说多病者多情,这多情便多心,多心便不自在。她年纪尚小不懂这些,那尼姑庵里的老尼却不见得,那老尼见这姑娘不过是王府弃儿对她便不大上心,同修的几位小尼又见她身子娇弱不爱说话便欺负她,那老尼也全当不见。一次她与一小尼姑同去田里采菜,她身子不好,走几步便喘气,那小尼姑当她是装弱想偷懒,趁她不备推了她一把。这一推不要紧,谁知一旁便是条大沟,秋莲本就身子不好,如今掉到了沟里却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仍着身子沉下去。有时她甚至不知,她这般苟延残喘的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倒不如,归去。那小尼姑见水里无声,慌了,忙又下水去捞秋莲。回道庵里,那小尼姑又对那主持道:“我见她身子不好,叫她在一旁做着等我,不想未曾注意落到了庙后头的大沟里。”那主持瞄了她一眼,秋莲低着头不说话。至于此般事情不曾少过,秋莲却是一盖全收,不曾争辩不曾落泪。待她回王府,又有王府上下个个机智过人,她怎得好生休息?不过闲暇时光去那清荷亭,看看水,看看鸟。秋玉时常来她身边,问:“二姐,可冷?身子可好?”她比她小了七岁,她走时府里还没有她,她出生时府里也没有她。那秋玉脸颊粉嫩,天真可爱,一日,她二人做在亭子里,秋玉逗着鱼儿道:“来世可选,我便做条鱼好了,此般自在。”那秋莲浅笑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秋玉转身天真地看着她问:“二姐,不是鱼又怎么知道它不快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