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各位看官,至今拉拉扯扯将沐渔入王府前,借着三姑娘与众人简说了一番。现在只看王相国府里,族中的人且不提,他府里一个太太,两个姨娘,两个儿媳,一个孙辈,显得伶仃可怜。这不久前王府橘二奶奶生了对龙凤胎。那女娃且不提,就说那哥一出世,这可是喜了太太,愁死了公公。按着族里的规矩,既然王井一支有了嫡系的儿子,自然族长的位置是过给他的,连着王老爷在朝廷里的福荫跟着这哥儿全回了王家。七公闭着眼不言语,十一公望着襁褓里的孩子干瞪眼。缓缓七公开了口:“按着规矩,事情倒是该给这哥儿。可他年纪太小,他娘也不是个有法的人,草草过了怕日后有事不好办理。按着我们几个的意思,等着这哥儿大了,再过也不迟。”如娘刚要说几句便被太太使了眼色,咽了回去。柳芝抱着哥儿望了眼太太,向着高堂上一排祖宗款款施礼:“嘉树快拜拜老祖宗们,谢谢老祖宗替着你看管这家务。”太太抬了眼,撑着如娘起了身淡淡道:“依着七叔的意思。到了日子再过。”说罢携着柳芝一行人出了祠堂。
于此补述一句,沐渔膝下那双儿女,男的取名王牧,小字嘉树。女的唤做王草。
2:
府里临添了两个孩子,欢快得很。只说那日,小厮又送了信来,太太看了,更是欢喜。原是王井的表叔之女玉欢要南下过年,那丫头小时来过王府小住,深得太太的欢心。太太收好了信,笑道:“那姑娘虽然年轻,辈分可不小。仔细数起来,她与我倒是平辈。来了王家,除了去世的老太君和那几个祖宗外,就数她辈最大。她又望我年纪大些,叫我声姐姐,否则,我倒是得给那个毛丫头行礼呢。”一旁的管家娘子也附和笑着:“那玉欢姑娘可是特惹人疼。我虽只见过她几面,她与……”管家娘子忽然停了,想着接下去的话该是不好听的了,一时停在那,有些尴尬。柳芝笑着挑挑眉,心里明白这妈妈心下想说得不过那姑娘与府里的三姑娘站在一处是如何的好看等等。太太好似着实高兴,装作没有听到管家娘子的话,又笑着对沐渔道:“那丫头是个剔透活泼的。她爹取得名字好,玉欢玉欢,让人见了便是高兴。”沐渔轻笑点头:“如今她要来,府里可是又喜庆了。”正说着东府周太太的丫头水竹打着帘忙进来笑着道:“我家太太让我来请着府里的人,今儿晚饭到东府里吃。”如娘起身问:“可是有什么?怎么好端端的请着饭吃?”水竹笑;“有人来朝莲姑娘提亲,太太高兴摆了宴席。”太太问:“什么人,叫着大嫂子这么着重。”水竹道:“是武陵大将军的儿子,李晔。”
3:
沐渔与柳芝二人年龄相仿,聊得来,平时便常常一处。今儿去东府吃饭,奶奶媳妇们都特地梳洗了一番。沐渔坐在铜镜前挂着耳铛,柳芝倚在桌上磕着瓜子。
“那李晔是个什么人?”柳芝问道,沐渔摇头。替沐渔梳着头发的老妈子和蔼道:“说起来那李公子和咱们的莲姑娘倒的确有缘分。”柳芝好奇道:“噢?”老妈子堆着笑,缓缓道:“那是很多年前了。
这武陵大将军和老爷一朝为官,一文一武,二人颇投缘。那一年老爷邀着大将军来府里过年。说来也巧,这莲姑娘自出生便体弱,小时一个算命的说那姑娘天生尼命,偏她又生在富贵之家,不和她的命数因此多病。那时老太君还在,可怜她,实在不忍,但那姑娘又忒娇弱,无奈,只把她送进了尼姑庵里,说是大些身体好了,再接回来。大太太觉着送了便是接不会来了,闹着不送,可自己见自己的闺女病得没了色,自然也是担心,便含着痛送走了。那莲姑娘只比橘二爷小着五岁,那一年她十一,被送回了王府,勉强走路吃饭,多走一步,多喝一口水都是不能的。
偏她被接回来拿一年就逢着大将军来家中过年。那一年,府里可热闹了。太太的侄女福姑娘,江西布正使司左参政家的公子,还有玉欢姑娘,说起来玉欢姑娘的父亲虽然老爷按着关系应叫他一声表叔,但他入了北方大户乔家的门,做了入赘女婿,玉欢姑娘也只姓乔。东府里还添了个小姑娘,唤作秋玉,那时约莫四五岁。济少爷还在,府里别提多热闹了。
原本大户家的闺女是不得随意出门的,三姑娘见着府里这么多人,心中开心,又听着玉欢姑娘说着北方的冰灯怎么好看,越发想出门逛灯市。老爷疼她,见着人多,便嘱托了几个小厮就让他们出了门。福姑娘不大爱说话,玉欢姑娘和三姑娘又是两个活泼的,二人便拉着她一同说笑,唯有莲姑娘一人落在后头,脸色苍白,不言不语。河西有棵参天树,人们在上元节爱挂祈愿条在上头,几位小姐看了,也想挂。小厮连忙买来带子,几位公子小姐都通文墨,自己写了就要挂上。那时寄公子插了扇子,替了三姑娘挂上,玉欢姑娘的橘二爷给挂了,福姑娘在一旁不知如何,二爷见了也替她挂上。那时秋玉姑娘才四岁不懂,只见哥哥姐姐们都写了字挂了条子,自己也硬要抢着笔写,抱着姑娘的那小厮怕姑娘弄脏了衣服,不与她笔,谁知秋玉姑娘虽然小脾气可大,一气嘟着嘴画了那小厮一脸,众人见了只笑。无人看着莲姑娘,说来不怪他们,毕竟他们与莲姑娘相处时间太短。我在暗处,看着难过,想着上去替姑娘挂条子。谁知此时那李晔不过个少年,额间系着条勒子,上面绣着金蟾的花纹中间镶着块翠玉,模样生得格外英气。谁知啊他却朝莲姑娘走去,拿过姑娘手里的条子,问:‘这里可以么?’姑娘先是愣了愣,后点头道:‘好。’那少年又问:‘你许了什么愿。’姑娘抬头望着条子不说话。少年淡笑:‘我猜着了。’说着轻轻在姑娘耳边说了什么,姑娘惊道:‘你看到了?’少年摇头:‘我猜的。’听完姑娘浅浅笑了。说实话,莲姑娘比不上玉欢姑娘,更别说三姑娘了,可偏偏那日在花灯下姑娘浅浅的笑却是钉死在老奴的心里,我好奇上前翻了翻条子,唉,那上面压根什么都没写!是条空的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