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呼呼地刮过檐角,卷起枯黄的落叶飞舞在寂静无人的大街。月光黯淡,然黯淡的光影里,忽地自巷子里拐出一个单薄的人影来。
那人身量娇小,是个女子,正是被纳兰清川休离遣出王府的殷可芸。她脸色苍白如纸,双眸焕散无光,跌跌撞撞地穿行在大街上,双颊之上犹自挂着泪痕,脑海之中依然回荡着父亲殷之铭冷酷无情的话语。
“别叫我,我殷之铭没有你这样毫无廉耻的女儿!”
“滚,你给我滚得远远的,永远别再回来!”
原来在她踏出镇南王府门口之前,纳兰清川便已经休书一封于殷之铭,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陈述了一番。当然其中只提到殷可芸与人通奸,被他抓奸在床,当场击毙了奸夫,而没有提到殷可芸中媚药等事。殷之铭也不是傻子,自然感觉此事太过蹊跷,但始终事实摆在眼前,他堂堂尚书大人,怎能容得下有如此丧德败行的女儿!
泪无声自媚眼中滑落,寒凉的风撩起殷可芸的衣襟与墨发于风中猎猎飞舞。时值深夜,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影,只有风声呼呼自耳边吹过。殷可芸染着蔻丹的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戳破了掌心肌肤,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纳兰净瞳,对,现在只有纳兰净瞳能够收留她了!毕竟她在镇南王府三年,也为他做了三年的细作,打听了不少情报。
一念及此,殷可芸立马向位于朱雀大街的太子纳兰净瞳的别院奔去,不多时,便来到了太子别院,此时天边遮盖着那弯新月乌云渐渐散去,月色更加清明起来。太子别院门前,两个威武的石狮子座落在朱漆大门前,瞪着两颗葡萄大的眼珠子,在暗夜里十分骇人。
朱漆大门两旁,柱子顶端悬挂着两个大红灯笼,散发出朦胧的辉芒。两个身穿银甲,手持宝剑的侍卫一动不动地分站于大门两旁,灯笼昏黄的光线笼罩在他们身上,散发着丝丝暖意。
“你是谁?想干什么?”殷可芸刚刚靠近,朱漆大门前的两名侍卫便倾前一步,瞪着乌黑如葡萄的眸子,冷冷地凝着殷可芸,一手已经按上剑柄。虽说眼前的人看起来是一名柔弱女子,但如今这世道,刺客都极会伪装,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我要见太子殿下,你告诉太子殿下,就说殷可芸找他!”殷可芸苍白如雪的脸上,被暗黄的灯笼光映上了一抹嫣色,她心情有些微激荡,举步就想上前,却被侍卫的长剑逼在了台阶下。
“哼!你以为任谁都能见太子殿下的么!快快离开,不然对你不客气了!”左侧侍卫迅速皱了皱眉,这三天半夜的,让他去通传太子殿下,搅了太子殿下好梦,万一太子殿下一个不高兴,说不得他的脑袋便搬家了。
“求求你,去帮我通传一下吧!”殷可芸满目期盼,低声恳求着。虎落平阳被犬欺,哼!她就暂且忍一忍。
“滚!”右侧侍卫猛地一脚踢出,正中殷可芸的膝盖。她在这里吵吵嚷嚷,要是惊动了太子殿下那可就不好了。
那侍卫一脚的力道甚重,殷可芸被踢得跌倒在地,她捂着膝盖,媚眼中含着水雾,仰起下巴,冷冷地凝着门口的两名侍卫:“我是户部尚书殷之铭的女儿,有重要的事情与太子殿下相商,你们若不去通报,若被太子殿下知道了,后果你们担当得起吗?”
这下子两名侍卫也有些惊疑了,互相对望了一眼。毕竟如果眼前这个女子真的有重要的事向太子殿下禀报,而他二人阻拦了的话,到时太子殿下追究起来,也不是他们能担待的,可若这女子说谎,那他们……一时都拿不定主意。
这个时候,门突然自里面打了开来,一个身材高大的青衣男子走了出来。那男子修眉朗目,不怒自威,一双鹰眼冷冷地看向两侧的侍卫,“到底何事如此吵闹?”
“段统领,是……”左侧侍卫赶紧躬身禀道,话未说完,便被人截了口。
殷可芸眼见那姓段的统领出现,失神的双眸不禁一亮,赶紧自地上爬起,冲前两步,叫道:“段统领!”
“殷夫人,怎么会是你?”段玉楼乍见殷可芸,眸中划过一抹惊喜,急忙步下台阶,在看到殷可芸的狼狈之后,俊颜却瞬间笼上了一层阴霾。
“段统领,你快带我去见太子殿下!”侍卫统领段玉楼跟随在纳兰净瞳身边时,殷可芸曾经见过他几次,对他的印象颇深。
段玉楼闻言却蹙了蹙眉,太子殿下今夜宿在凤夫人处,而凤夫人最不喜别人吵嚷,这时候去通报,他嫌命长了吧!但殷可芸灼灼的眼神望着他,他又不忍她不开心,更何况殷夫人身为镇南王纳兰清川的侍妾,深更半夜的居然明目张胆的跑来太子府,肯定是出了大事。
“殷夫人,你先随我进来吧!”段玉楼轻声道,机密大事,还是不宜在门口说。他将殷可芸引到府内一条僻静的小道上,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你不是带我去见太子殿下的么?”殷可芸见段玉楼蓦地停住,不禁又蹙了蹙秀眉。
“殷夫人,到底发生了何事?”段玉楼向四处望了望,见四下无人,问道。
“你……”殷可芸焦虑非常,这一夜来,她心力交悴,只觉得突然天玄地转,脑海中一片空白,蓦地向地上倒去。
“殷夫人……”段玉楼惊叫一声,赶紧伸手扶住软倒下去的殷可芸柔软的腰肢,神情立变,暗沉的鹰眸中迅速掠过一丝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惊惶。
……
段玉楼将昏过去的殷可芸安置在了客房之中,并请来了府中大夫为她诊治。那大夫诊完脉,站起身来,嘴角挂着和蔼的笑容。
“齐大夫,她为何会突然晕倒?”段玉楼见齐大夫起身,赶紧上前问道,那语气中的紧张之意让齐大夫也不禁愣了一愣。
“段统领,你放心,这位夫人只是有喜了!她身子虚弱,只要好好调理修养即可!”齐大夫微笑着回答。
“你说什么?”这时,殷可芸突然自榻上撑起身体,瞪大眸子,看向齐大夫,苍白如雪的脸上有一丝惊喜,“我,我真的怀孕了吗?”
看到齐大夫再次肯定性地点了点头,殷可芸的脸上交杂着惊喜与惶惑,密长的羽睫轻眨着,不住自语:“我有了他的孩子,我有了他的孩子了!”他,会因为这个孩子而收回那张休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