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未亮,殷可芸便迫不及待去了镇南王府。此时,纳兰清川尚自在睡梦之中,蓦地被婢女的禀报声吵醒,浓密的俊眉紧紧地皱起。
“王爷,殷夫人她,她有要事要见王爷!”前来禀报的婢女名叫倩莹,倩莹站在门外,垂首恭立,长长的羽睫覆盖住闪烁的黑眸,紧攥起的手指却泄露了她心底的惧意。王爷的冷血暴虐可是出了名的,但殷夫人于外间哭求,又说是有了王爷的骨肉,她只好硬着头皮前来禀报王爷。唉,要是飞雪在就好了,偏偏飞雪经过尹梨胭杖责一事之后,大病了一场,至今未愈。
“滚!”纳兰清川并未睁眼,只是自齿缝中冷冷地迸出一个字来,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房门,继续睡。
倩莹被那厉声一吼吓得浑身一颤,战战兢兢地立在门前,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屏了气息,却是再也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王爷,呜呜……”娇媚中带着哭音的声音蓦地飘来,殷可芸已经等不及向纳兰清川的寝房而来。她在前厅等了许久,都不见纳兰清川前来,知道是纳兰清川不肯见她,但她怎肯失了回到王府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便不顾侍卫拦阻自行前来了。
倩莹看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样子楚楚可怜的殷可芸不禁深深地蹙了蹙眉,眼角余光隔着寝房门向里瞟了一下,赶紧上前去拦殷可芸:“夫人,你不能进去!”
殷可芸见倩莹居然挡住她的去路,一把拍开她的手,从她身边越了过去,向寝房门迫近,“王爷,你见见芸儿吧!芸儿真的有事要对你说!”
纳兰清川猛地自床榻上坐起,浓密的俊眉紧拧,深幽如潭、薄凉如冰的美眸蓦地睁开,迸身出丝丝邪妄的光芒。今日不需要早朝,本想好好睡个觉,却偏偏有那不识时务的人来吵嚷他。他大掌一伸,拉过一旁的衣服草草披上,连披散在肩背上的头发也未及梳理,便离榻而起。
“呯!”的一声裂响,寝房门自里面被打开,纳兰清川走了出来,站在廊下。
此时,天刚刚蒙蒙亮,启明星尚且挂在琉璃瓦顶的檐角之上,散发着清冷的辉芒。纳兰清川修眉如剑,鼻梁挺拔,浓密的长睫如扇,薄唇殷红如三月盛开的桃花花瓣,透着一种极致的纯美诱惑。墨色外衣向两边散开,露出贴身而穿的月白色中衣,轻裹着他健硕结实的身材,一头乌云般的墨发没有任何束缚,披散在肩背上,如水银流泄,慵懒魅惑中又带着一丝森冷邪魅。
即便是早已无数次得再过眼前这张让人惊艳的绝世身姿,但都不及此刻让殷可芸震憾。如此慵懒随性的纳兰清川,她还是第一次见。
“本王不是让你拿着休书滚了么?”纳兰清川冷凝着怔愣的殷可芸,殷红的唇瓣吐出的却是冷如冰雪的话语。
殷可芸一震,终于自怔愣中回过神来,她蓦地趋前两步,来到纳兰清川身前,痴痴地凝望着他:“王爷,芸儿有了你的骨肉了!”看着邪妄冷血的他,她还是忍不住心跳如狂,就算只能以腹中骨肉回到他的身边,她也愿意!只要,呆在他身边就好!
“哈,哈哈哈!”纳兰清川闻言深幽的瞳眸蓦地一凝,突地,不可抑制地暴发出一阵狂笑,一时邪妄幽深的笑容充斥着整个庭院。他笑得前仰后合,就似他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
“王爷?”殷可芸懵了,看着纳兰清川狂笑的容颜,傻了眼!她怀孕了,她怀了他的孩子,这很可笑么?就连一旁的倩莹也愣怔了,却是屏气凝息,不敢出声。
“殷可芸,本王从未碰过你,你又怎么会怀上本王的孩子?”纳兰清川止住笑声,俊颜恢复一贯的阴冷邪妄,凝着眸深深地睨着殷可芸茫然的脸,字字如针。可笑的女人,居然妄想用孩子来回到他身边,真是大错特错!
殷可芸脑中蓦地如雷轰过,心中惊惧之情油然而生,过往侍寝的一切在脑海中回旋,一个可怕的念头自她脑海中滋生。她张惶地看向纳兰清川,仍然不死心地问道:“王爷,你,你在说什么?”
“本王说,本王从未碰过你,以往和你翻云覆雨的人都是本王的暗卫。”纳兰清川微微倾了身子,将唇贴在殷可芸耳边,低声魅笑。
殷可芸俏脸瞬间苍白如纸,蓦地后退数步,纤细的身子摇摇欲坠。难怪,难怪,每一次由她侍寝之时,他都要将烛火全灭,原来竟是因为这个不可告人的原因;难怪,他能够狠心让那样脏臭的乞丐碰她,原来皆是因为她根本从始自终都不是他的女人!
“不,不是这样的!王爷,你告诉芸儿,不是这样的!”殷可芸仰起梨花带雨的小脸,眸中带着一丝希冀,深深凝望着纳兰清川邪妄的容颜。纳兰清川眸中的厌恶之色却让殷可芸心中再次一冷。
“王爷,芸儿是真的爱你啊!”殷可芸带着浓重的哭音,紧咬红唇,她现在唯一能够拿出的便是她对纳兰清川的爱了。如果说一切都是假的,那么只有她对他的爱是真的,真真切切的用了心。
“爱!?”纳兰清川薄唇噙笑,冷冷地睨视着她,“一个细作,也配说爱吗?”
“你早就知道……可是我……”殷可芸的心瞬间坠落谷底,身体如筛糠般颤抖。她想告诉他,她本来是纳兰净瞳派在他身边的细作,但她从未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所有传给纳兰净瞳的消息,都经过了她改良,确定没有对他不利。
不过,纳兰清川没有容许她继续说下去,已经一声厉吼截断:“来人,将这个女人给本王撵出去!要是今后还有人胆敢放她进来,本王立斩不赦!”说罢,转身进房。
殷可芸被两名侍卫拽住,拖摔到王府门外。一直尾随她而来,站在府外翘首盼望的段玉楼一见,赶紧上前扶起殷可芸。
“殷夫人,你没事吧?”段玉楼浓眉深蹙,眸中闪过一丝厉色。传闻镇南王纳兰清川冷血无情,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他的侍妾身怀有孕,居然被他无情赶了出来,还真应了他的名号。
“带我,带我去医馆!”殷可芸如抓救命稻草一般抓住段玉楼的臂膀,眸中是绝望的光芒。她要拿掉孩子,拿掉这个带给她耻辱的孩子!
“好,我带你去!”看着殷可芸急切的神色,段玉楼的心莫名一疼,搀着她便向最近的医馆走去。
……
在殷可芸的强烈要求下,那大夫只得去抓药。段玉楼害怕殷可芸又出什么状况,便亲自熬药,在医馆喝药落胎后再行离去。
殷可芸喝下浓黑药水后不久,阵痛便袭了上来,她躺在医馆后院小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冷汗襟襟而下。她捂着小腹,红唇咬破,丝丝鲜血渗进嘴里,腥腻难咽。
不多时,腹下便涌出一股热流,疼痛却还在加剧,一日一夜来劳累神伤,殷可芸终于抵制不住,昏了过去。
“殷夫人!殷夫人!”段玉楼一直守候在门外,听到殷可芸突然没有了声音,心知不妙,赶紧冲进门去,入眼便是那一床的鲜红,瞬间刺了他的眼。他看着脸色苍白的殷可芸,大声喊道。
“大夫,大夫,你赶紧来看看她啊!”段玉楼心下惶急,俊脸变色,赶紧从外面把那大夫揪了进来。
“唉呀,真是……”那大夫晦气两个字还未吐出,便被段玉楼狠戾的神色给吓了回去。他赶紧取过一片人参薄片,给殷可芸含在嘴里。想那一次他去王府诊治,居然遇到女人行葵水,而被王爷识认为是小产!怎么晦气的事情都让他给遇到了。
“她怎么还不醒!?”段玉楼看着依旧没有生息的殷可芸,冷睨着那大夫,质问道。
“没有这么快!既然害怕她有事,为何又要让她堕胎!?”那大夫嘀咕着,蹙紧了眉头。就在两人对话间,殷可芸已经醒了过来。
过不多久,殷可芸终于将死胎排出,而此时的她已经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她躺在小榻上,双目无神地盯着房顶。心中空落落的,如果真要有,那便是濒死那一刻,由心而生的深沉恨意。
纳兰清川,为何,你要如此对我?
纳兰清川,从今而后,我殷可芸定不会让你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