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闰,字松友,鄱阳镇人,生于元末,从小潜心儒学,博览经书,平时以苍松自许,成年后曾在番君庙讲学授徒。一次无事,在庙壁上画了幅《苍虬出壑图》,并自题诗一首:“幽人无俗怀,写此苍龙骨。九天风雨来,飞腾作灵物。”也该当胡闰时来运转,朱元璋幸驾鄱阳,无意中看到胡闰的诗。别看朱元璋是过河拆桥的人,未成事之前也算个虚怀若谷,求贤若渴的明君,只是后来一阔脸就变,杀人头渐多。他觉得胡闰很有抱负,当时便召见了胡闰。过了几年,朱洪武当上了皇帝,饶州府又荐辟胡闰为“人才”,临行进京前,好友吴存、何英、徐素三位鄱阳耆宿,再三叮嘱胡闰对皇帝要忠贞不二,胡闰便把这话死死牢记在心。进京后,胡闰弄了个都督府都事的官职,照现在的职务是文书收发,从七品。不久改为经历,工作性质未变,级别高了一点,从六级。朱元璋死后,他孙子朱允炆继位,胡闰升为右补阙,谏官。公元1042年建文四年,燕王朱棣发动靖难之役攻占南京,建文帝下落不明,朱棣当上皇帝,先是命方孝孺起草即位诏书,方孝孺不从,方被株连十族;接着传胡闰、高翔上殿,这两个人听说建文帝死了,便都穿着孝服,望着宫门放声大哭。朱棣恼怒,命胡闰换下孝服,胡闰不仅不换,反而证证有词,朱棣大怒,先是命人敲掉胡闰的牙齿,接着将他缢死,还不解恨,又把他的尸体浸在石灰水中,剥皮填草悬坊示众。这还不算,又差官校奔赴鄱阳,将胡闰一家,包括族人在内共217口全部斩杀。公元1409年永乐七年,朱棣又命人对奸党进行穷治,又招致胡闰47户亲戚受到株连,其中41户在监狱和充军中死绝。
第二个典型是余廷瓒,字伯献,公元1514年明武宗正德九年甲戌科唐皋榜进士,官行人司司副。行人司说白了就是搞接待的,正司为七品,余廷瓒为从七品。从仕途进程看,余廷瓒倒是运气蛮好的。问题是这位主政的皇帝朱厚照,是位荒唐天子。他登基后成天游山观水,谓之曰巡幸。几次北上之后,于公元1519年正德十四年又要南巡,当时一大批朝臣接连上奏劝阻。夏历四月十八日,朱皇帝将为头的抓起来投入监狱。四月二十日,余廷瓒等接着上奏阻止,朱皇帝再将这些人抓捕。四月二十三日,朱厚照下令,公开杖责所有反对过他的大臣,余廷瓒也在其中,结果困杖伤致死。
第三位典型是陈嘉训,字彝仲,小名思岗,民间叫他子岗,双港小华人。三个人中,他时运最好。陈嘉训是公元1589年万历十七年已丑科焦端榜进士,也是行人职务。后来,调入吏科任给事中。别看这只是个正六品的官职,却是朱元璋特设。明朝立国之初,朱元璋鉴于宋元两朝君弱臣强,朝廷权力失控乃至崩溃的教训,和胡惟庸谋反的刺激,革除丞相制,把丞相之权分于六部。为了不使部权过重而威胁皇权,对应六部特设六科给事中,对六部权力加以牵制监督。六科给事中不隶属任何部门,直接向皇帝本人负责,既有参政议政的谏议权,又有监察弹劾权,属于皇帝近臣。在这个职务上,陈嘉训办事认真,秉公执法,弹劾过福建、浙江的巡抚,也就是省长。明朝有个规定,下级弹劾上级,即使非常正确,也还是要受处分的,越级的处分更惨,轻则丢了俸禄,重则招来杀身之祸。那么,陈嘉训的所为,无形中给自己的前程设下了重重坎坷。公元1604年神宗万历三十二年,陈嘉训被调出北京,任南京吏科给事中。职级不变,权力削减。不过,虚名倒也不错,朝野上下都说他敢言敢当。到南京后的陈嘉训,按照明朝的官场游戏规则,应该收敛一点才好,反正薪俸不少,一年有5、60两雪花银。无奈陈嘉训本性不改,四处搜集曾任万历二十二年首辅大臣、沈一贯纳贿乱政的劣迹。沈一贯当然经不住查,但是神宗还是袒护“沈爱卿”。陈嘉训的处境险恶,幸好沈一贯识趣,自己再三辞职,回乡养老。陈嘉训看起来占了上风,却落得削俸撤职,谪贬返乡,以致造成老死无钱下葬的悲惨下场。关于陈嘉训,鄱阳坊间曾流传了他很多的传闻:什么与十八坊十八进士作对,什么为孙家人打官司,什么双港塔镇风水等等。这些传闻虽然都从正面褒扬了他,却多是移花接木的杜撰。以双港塔为例,双港塔建于公元1602年明万历三十年,建塔的主持人是县令顾自植。他听说龙头山下面的双港湾,是龙潭所在,有龙经常出没,常常危及到来往船只和打鱼人的安全,于是建起了龙王庙和双港塔,这原与陈嘉训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结果弄得有鼻子有眼,说是为了镇陈家的风水。声明一句,我与小华陈家既不同宗也不同族,说这些只是就历史讲历史,没有别的意思。
明朝的士人和几个典型人物(下)
因为是说典型,所以将他们分别归类。前面说过胡闰、余廷瓒和陈嘉训,下面我想分两种类型说。一是随朱元璋打天下的两个人,再是明朝在鄱阳有点影响的人物。
在朱元璋时代,有两个人不得不说,一是吴宏,再是刘炳。吴宏在旧《县志》中没有一席之地,可能属于有争议的人物。他一会投元兵,一会投陈友谅,最后再投朱元璋。按照儒家思想,这人的气节有问题,但他自己不这样看:“番君初事秦,继而思楚,事汉,史卒称忠,以其义耳”。从《饶州府志·吴宏》条中看,吴宏当时起事,可以说没有任何政治目的。农民起义军打来了,那时鄱阳还是元朝的皇土,便自发号召周边县的人,一同起来抵抗“流寇”。当时他的初衷只一条,怎样减少鄱阳或饶州人的损失,这才是他认定的主要目标,我认为这正是吴宏的可贵之处。此外,吴宏这个人不过河拆桥,为了自己的利益给别人设套套。元朝人封他官叫他杀同时起事的人,他不干,因为起事的时候,他与大家曾有过承诺。何谓一诺千金?这就是。他是识时务者,虽然他不受儒家喜爱,且充满了墨家的思想,我认为这也是鄱阳平民文化,在某件事某个人上的一种体现。事实上吴宏造福了乡梓,当后来朱元璋登上了皇帝宝座后,在落实赋税政策时,鄱阳,包括整个饶州,比起袁州和江西其他地区,都得到了较好优待,因为在朱元璋眼底,鄱阳是积极支持他而不是陈友谅的,这能说不是吴宏的功劳!吴宏后来官拜中书左丞,为正二品官员,那是在朱明政权刚刚建立的时候,时间不长。公元1370年洪武三年他就病故了,如果不死,说不定也弄来个常遇春他们的下场。
刘炳,字彦昺,鄱阳义城,现随鱼山划归景德镇人。在鄱阳,他的名气比吴宏大,至少从刘炳遗存的诗文中,证明他不但是读书人,而且还是个有点名气的诗人。从刘炳的传文中可以看出,刘炳不仅受过良好的教育,从小也很有政治抱负。“自怜少年心志狂,赤手直欲攀扶桑”,少年起便雄心勃勃,有凌云之志。但是,在他投奔朱元璋之前,颇经历了一番周折。后来总算找对了路,成了朱元璋的中书签典,文书收发吧。公元1363年元至正二十三年鄱阳湖大战前夕,陈友谅率六十万大军攻打南昌。鄱阳湖周边失陷,告急文书不断飞往南京,在朱元璋召开应对会议时,刘炳凭着对鄱阳湖环境的熟悉,出了一些好主意并被朱元璋采纳。可以说一场轰轰烈烈、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中国水战史上的奇迹产生,刘炳是有汗马功劳的,因而升任为中书博士厅堂议典签。以后,他又随朱元璋的养子、乐平人沐英,总兵官傅友德先后转战福建、吐鲁藩。刘炳后半生一度因眼疾而辞官,朱元璋仍要他复出,后不得不出任为东阿县知县,69岁时病故,留下《春雨轩集》传世。
在大明王朝,以进士之身跻身宦海,并留下声名的在旧《县志》里有不少人,1994年江西省出版史志编辑部出版的,《江西编着人物传略》一书中,收录明代鄱阳籍的编着人物共有17位,其中还有一位叫张敔的音乐家、一位号克新的和尚诗人兼佛学家。我这里主要说两个人:童轩、刘应麒,再就是为扩大鄱阳影响作出过贡献的占雨时。
童轩,字士昂,公元1424年生,卒年无考,公元1451年明代宗景泰二年辛未科柯潜榜进士。起初,授南吏科给事中,任职期中,上书淘汰冗员、考察官员、选择优秀教谕、关心人民疾苦等条陈,为代宗所采纳。英宗复位之后,他又上书平息盗匪、安定社会、保障人民生活等建议,得到英宗嘉许。不久,改为户科给事中,并主持过一次全国会试。宪宗即位之后,他又上书新皇帝,“治国之本在隆圣德、用贤才、纳忠谏、爱小民、平盗匪、安边疆”。童轩历官都给事中、浙江寿昌,今浙江建德县寿昌镇县令、云南提学佥事、太常寺卿、都察院部都御史、提都松潘军务兼巡抚、南京吏部侍郎及尚书。公元1479年明宪宗成化十五年,童轩因精通天文、历法,以天官学召入南京钦天监任太常寺少卿,掌管钦天监事。在任职期间,通过勘议,考订了历法气期争差之误,并向皇帝进写了《历日疏》。童轩综合自己多年对历法的研究、实验、考证,在肯定天体运动规律的同时,指出了人类对这种规律的认识和掌握,提出了尊重客观规律,和发挥人的主观能动相统一的认识观,这在15世纪中叶的中国,是不可多得的。童轩有《清风亭稿》10卷、《枕肱集》20卷、《纪梦要览》3卷、《海浩涓谈》、《谕蜀稿》、《筹边录》等着作传世。
刘应麒,字道征,县城东门口一带人,公元1569年明穆宗隆庆三年戊辰科罗万化榜进士。历任广西督学、四川参政、湖广巡抚、南大理卿、兵部侍郎。从官的职务看,在明朝他是仅次于童轩、余祜的一位,正三品,相当于副省部级。如果说做官的机会,刘应麒属于比较好的,他在赐进士出身之后,被选作了庶常官。庶常官又叫庶吉士。虽然这只是一个九品官,而且不是实职,但前程无限。因为一旦被选中为庶吉士,就是通常说的点了翰林。他们先是留在翰林院,研究历朝经籍典故、治国用人之术,以备日后晋升为侍读侍讲,作为皇帝顾向的储备人才。在明朝,自永乐至隆庆的一百多年间,进入内阁的81位大臣,绝大多数是庶吉士出身。其实,刘应麒在翰林院庶常馆的三年学习期间,成绩一直优越,不到三年就提前授予了礼部主事,无奈命运不济,穆宗是个短命皇帝,在位仅仅六年便呜呼哀哉。穆宗在位时,髙拱、张居正辅政。高张两人不和,下属的日子可想而知,刘应麒只得走人。然而,刘应麒在官宦生涯中,光明磊落,清泉廉洁,不畏权势,很有气节,所到的地方,都留下卓着的官箴。尤其是他的清廉,深为百姓感叹。刘应麒是乡土情结最重的人,早在辞去广东督学之职后,便致力编修《鄱阳县志》。公元1585年明万历十三年,他主修成稿的《鄱阳县志》,为后来鄱阳人留下了丰富的历史资料。他的着作《芝阳集》,讴歌了家乡的山山水水。
占时雨,字霖臣,崇祯七年甲戌科刘理顺榜进士,鄱阳镇东门一带人。这人因为英年早逝,官职做得不怎么大,当过监察御史、贵州提学。在贵州任上,正值藩臬缺官,他身兼数职,积劳成疾,病卒于官。占时雨对鄱阳的最大贡献,是在他的精心谋划下,在北京设立了“京都鄱阳会馆”。这是鄱阳第一所最高规格的驻外活动场所,原在前门外河埂打磨厂新开胡同。入清后,在乡人、在顺治九年进士史彪古带头捐助下,迁址西河沿柴儿胡同,并以“日边芝彩”匾额,象征鄱阳人的形象。
在结束谈明朝鄱阳人的话题之前,借此机会说件既是题内又是题外的话,最近,有人问我,为什么鄱阳自古至今,没有出过一位贪官?这问题还真的将我问住了。就所接触的资料,无据可稽,从推理来看,又不是没有可能。就在我感到困惑的时候,在网上浏览到一篇江西学者方志远与胡平的对话帖子:《一段历史、一方水土与一方人》,文中居然有了我无法回答的答案。文章主要谈明朝的江西,并涉及到官本位问题,里面有这样一段话:“做官了,自然便能发财,小官发小财,大官发大财……在嘉靖时,严嵩之子严世藩,就与人搞出来一个排行榜,榜上有十七家,都是家产在100万两银子以上的大户,其中有他自己严家,还有锦衣卫都督陆炳家,这两家显然是通过权势发家的。接下来是两户晋商一户徽商。明前期,官员们退休囬家,如果有谁搞到了银子,多带了箱子,那是不光彩的,被人们斥为贪官。到了明后期时,哪个退休没有搞到银子,不能盖起高宅深院,那是没有本事的人,乡人都瞧不起。这说明这时候的官员已经敢于先让自己富起来,而且公开露富,社会风气发生了深刻变化。”这是原文,文章是指江西,不知有没有参考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