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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神鬼天地(9)

从︿卷三·庚娘﹀看《聊斋志异》中的侠女

虽然《聊斋志异》是一部谈狐说鬼的短篇小说集,里面的主角大多是狐鬼神仙,但是蒲松龄并没有忘记将笔触伸入现实生活,描摹现实中的种种新奇事迹。在他所描写的现实人物中,最有特色的就是那些侠女。这里的侠女并不是狐鬼,而是普普通通的人,这些普通的女性,也演出了丝毫不逊于男性的传奇故事。

有人曾经评价蒲松龄,说他是有着浓厚侠崇拜思想的小说家。认真阅读一下《聊斋志异》,确实如此。在这部小说中,无论是写人、仙、神、鬼,都突出强调他们的舍己为人、救人水火,从更高层次上说,这就是侠义之美。侠义观念在中国古代就已经有了。在前面的文章中我们也曾经说过,《聊斋志异》之所以在部分故事之后有一个”异史氏曰”,就因为蒲松龄深受司马迁的影响。在《史记》中,司马迁有史以来第一次为先秦时期的侠义之士们立传,从正史的高度肯定了侠士们的高尚品德与历史作用,同时也赞扬他们重信守诺、救人危难、慷慨赴义、施恩于人不图回报等侠义精神。司马迁甚至有一种非常极端的看法:那些贵族大臣们都微不足道,侠士们比人世间那些所谓有德学的人们还要高尚。

作为司马迁的追随者,蒲松龄不可能不受到他的影响,在《聊斋志异》中就有多处体现。例如在︿卷九·农妇﹀中,他就塑造了一位”勇健如男子”的农人妇,这个妇人长相丑陋,却拥有一颗美好的心灵,虽然人们经常说小人牟利,但是她并不受这一观念的束缚,不仅经商,还把经商盈余全都赊给穷苦的人们。这样一位心灵美好的农村妇人,可以让我们更清楚地了解什么是真正的侠义精神:舍己利人。也许很多人会认为这篇小说和想象中的侠义精神有很大的差距,那我们不妨再看另一篇,从这篇小说中,我们可以真正了解那些具有侠义精神的女性是怎样的。

在︿卷三·庚娘﹀中,蒲松龄塑造了一位容貌秀丽、性格贤惠的女主角∣∣官僚子弟金大用的妻子庚娘。在故事中,夫妻俩感情很深,但是因为流寇作乱,家人都逃到远方去了,金大用也只好带着家眷往南逃窜。在半路上,他们遇到一个和妻子一起逃难的少年叫王十八,庚娘早就发现王十八居心不良,于是偷偷地告诉金大用。可是王十八很殷勤,一心一意地为他操劳,金大用又不忍心拒绝他。半夜时分,王十八乘机把金大用挤下水里。金大用的父亲看见了,想要喊叫,船夫便用篙竿把他打下水,金大用的母亲听到声音出来看,也被推进水里。当时的情形庚娘大致都看见了,但是她很有心计,并没有惊慌,只是哭着说自己该怎么安身。王十八劝她一起到金陵,庚娘点头同意了。

后来,在庚娘和王十八举行婚礼的时候,庚娘将王十八灌醉,乘机走出卧室,取回一把钢刀。庚娘用力连砍两刀,才把王十八砍死。这时候王十八的母亲听见声响过来询问,庚娘把她也杀死了。王十八的弟弟王十九发觉了,前来追她。庚娘知道自己终究免不了一死,就赶紧自刎,可是因为手中的刀子已经砍钝了,怎么砍也砍不进去,就跳进池塘淹死了。大家认为她是一位烈女,就商量着凑钱为她殡葬。故事到此并没有结束,因为他们一家人都没死,而是被其它人救了起来;即使是庚娘,最终也复活了。故事的具体细节在此没有必要再复述,只是我们透过这个故事,可以更强烈地体认到,即使是柔弱的女性,也能有大无畏的勇气,就像庚娘在家人一一被害之后临危不乱,巧用计谋杀死仇人,报仇雪恨!

蒲松龄在故事结尾感叹说:”大难当前,邪恶的人能活着,而坚贞的人却死掉了。活着的使人感到怒目,死去的让人痛哭流涕。至于像庚娘这样的刚烈女子,在古往今来的英雄好汉当中,又有几个能和她相比呢!”想一想,这应该是他有感而发才对的。

除了上面这个故事之外,在︿卷二·侠女﹀中,蒲松龄特别塑造了一个充满侠义精神的女性角色。这位侠女既不是神仙也不是妖怪,因为她自述是浙江地方人,父亲官居司马,后来遭仇人陷害,被抄了家业,所以她就背着老母亲逃出来,隐姓埋名。后来,这位侠女的老母亲去世,为了报答顾生,她又为顾生生了一个儿子,一切事情都处理完毕之后,她才悄悄地杀死仇人。但是我们如果继续往下看,就会感到迷惑了。在她向顾生告别的时候,她说:”你要好好照顾你儿子。你的福寿非常浅,不能长寿,这个孩子能够光宗耀祖。”说完,好似一道闪电,一转眼就毫无踪影了。这样的语言和表现,我们称其为妖怪或是神仙都不足为奇,但神仙是不会复仇的,所以我们只能把她当成有着神仙般举止的人∣∣侠女。

除了上面两个故事,在︿卷三·商三官﹀中,也有一个光彩夺目的侠女:商三官。为了报父仇,她巧扮优伶,在仇人庆贺生日的当夜将其杀死,做出连男子都做不到的事情。从这个故事中,我们也可以看出蒲松龄对侠女的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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