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慕容烟稍有些犹豫的时候,夜无痕面色微微一变,给她递了一个提示的眼神。慕容烟暗暗心惊,眼前这个男子果然深藏不露,他的警惕性竟然比她还高。
确实,她也听到了楼上和楼下的楼梯上分别有两批人正在往他们所在的包厢靠近,而且每个人都带着兵器。
“怎么回事?”慕容烟压低声音,问。
夜无痕不语,站起来身子贴在窗口边的墙壁上,斜角往下看,然后回过头给她打了几个手势。慕容烟看的真切,他的意思是:门外有二十四个人,屋顶有八个,楼下有十三个,我们从屋顶走。
慕容烟面色有些凝重,这些人无疑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硬拼肯定是要吃亏的。可她只会吊钢索不会轻功,没法像他们这些习武之人一样身轻如燕,无视地球吸引力的飞来飞去。
夜无痕看她站着不动,一把搂住她的腰肢,一踢窗户,整个人宛如惊鸿白鹭一般向着对面的屋脊飞过去。
夜风从脸上刮过,月色中有几十人人影在底下晃动,慕容烟镇定了下来,任由对方扶着她,纵横腾踏,从一个屋顶飞到另一个屋顶。身后几个带着刀剑的黑衣蒙面杀手紧追不舍,手里还不断放着暗器。
虽然业夜无痕的轻功身法都比那些黑衣人强上不止十倍,带着一个慕容烟也丝毫不影响速度,但他一身白花花的衣料实在是太显眼了,简直成了一个活靶子。
慕容烟还好来的时候身上藏了一件称手的小型兵器,关键时刻能挡一挡飞镖什么的。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敌众我寡,再加上被他带着飞来飞去脑袋晕得很,感觉不太好受。
“你快把外衣脱了,这样太明显,”
夜无痕回头看了她一眼,平静道:“不能脱。”
“为什么?”慕容烟有些无语,这人看起来挺聪明的,怎么关键时刻这么不开窍。
夜无痕理所当然道:“里面的衣服也是白色的。”
慕容烟真想爆一句粗口,像他这种树敌太多,随时可能被别人追杀的人还耍帅穿什么白衣服?知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夜行衣?
现在也不是抱怨的时候,慕容烟逼迫自己冷静下来,问:“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么?为什么要追杀我们。”
夜无痕毫无负罪感:“不知道,想杀我的人太多了。”
慕容烟咬牙,还挺有自知之明。
“既然他们追杀的是你,能不能把我放下来?”她不想被莫名其妙的拖累。
夜无痕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直接道:“不行,我们的生意还没成交。”
慕容烟噎了一下,眼看那些人越逼越紧,没奈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到地面上去,我不会轻功,这样跑迟早会被抓到。”
夜无痕稍稍迟疑了一下,衣服的袖口被一支短箭划出了一道口子,于是顺着慕容烟的意思,跳进了一条偏僻的巷子里。两人一前一后,一边提防有人偷袭,一面跑。
慕容烟环顾着四周,问夜无痕:“踏月山庄势力范围不是挺大的?附近有没有你设的堂口或者落脚点?”
“有。”说话间,一个黑衣人举着宽背大刀从屋顶跳下来,向着慕容烟的天灵盖劈下去,慕容烟注意力高度集中,不闪不避,身体微微一矮匕首准确扎紧对方的心口,然后一扭腰从尸体身下滑出,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前面带路,我们走!”慕容烟一刻不停,一手握匕首一手握小弯刀,面容清冷,光华如雪,杀人的手段娴熟痛快,毫无怜悯怯懦。
另一边的夜无痕从腰间抽出一把七尺长的软剑加入战斗,他的目光有一小部分一直落在慕容烟的身上,带着一丝震惊和诧异。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武功的施展,十几个人转眼间倒下了大半。
趁着第二拨人还没追上来,两人快速离开了现场,往郊外的林子跑去。此时月光被云遮挡住了,幽深的密林里根本没有一点光亮,两人只凭借着直觉和方向感前进。
刚才只顾着跑没发现,现在稍微平静下来,慕容烟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上也被暗器擦伤了一道口子。想必暗器上是抹了类似迷药的东西,她渐渐感觉体力有些不支,眼皮越来越沉。死死的咬着唇畔,用疼痛来刺激神经,她知道此刻要是停下来就只有死路一条。
一阵寒风吹过,刮过树梢,发出哗啦啦的树叶摩擦声。紧接着又传来利器划破风的声音,尖锐刺耳。
“小心!”黑暗中,有人拉了她的手腕一把,抱着她的肩膀躲到一棵大树后面。只听噗噗噗几声,暗器全部落空,扎进树木。
此时,乌云正好被吹散,皓白的月华一泻千里,洒在面前的男子身上,原本就白得近乎透明的面庞此刻美得有些不真实,深黑的眸子里仿佛抖落了漫天的星辰。
“你怎么了?”夜无痕气息不乱,但神色并不轻松,时时警惕着对方的再次偷袭。
慕容烟的身子软得有些站不稳,身体的重量大部分都在夜无痕的身上,她咬咬牙,强撑着道:“没事,快走,这里不能多呆。”
夜无痕点点头:“你坚持住。”说着拉起慕容烟的手,向前奔走。
有那么一瞬间,看着他的背影,慕容烟心底腾升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为什么在一起对敌的时候那么默契,好像曾经一起合作过很多次一样。
然而,此刻的情况容不得她多心,前后又出现了十多个黑衣人对他们进行夹击。
两个人都没有后退的意思,夜无痕走在前面,先和黑衣人纠缠在了一起。慕容烟不奢望对方能顾忌自己的周全,她始终相信在生死关头能救她的人只有自己。
背靠着树干,慕容烟剧烈的喘息着,药效发作越来越厉害,为了抵抗意识的浑噩,她必须耗费很大的力气。豆大的汗珠从她的脸颊滑落,嘴唇已经被她咬得麻木。
她看了一眼陷入混战的夜无痕,一狠心,单手按在树干上,抽出匕首毫不犹豫的对着手背扎下去,刺穿手心再拔出来,迅速撕下衣角包扎止血。做完这些动作,她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好像这一刀下去扎的不是自己的手一样。
这一幕正好被担心她安危的夜无痕看到,震惊和诧异已经被一种更凝重的情绪取代。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女人敢对自己下这种狠手的,换做是他只怕也不一定有她这种果断决绝。
这个女人,绝对不一般。
没有让一丝疼痛的呻吟溢出喉咙,扎头手心后的痛感确实起到了一定的效果。慕容烟觉得自己的意识清名了很多,迅速加入战斗,帮夜无痕解决到正准备从背后偷袭的一名杀手。
“你的命到底有多值钱,竟然派这么多人来追杀你?”将匕首从尸体的身上拔出来的那一刻,慕容烟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好在夜无痕适时的扶了她一把。
“抱歉,连累你了。”夜无痕看着她手上的左手,动了动嘴角。
慕容烟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早知道这样先前干嘛去了,明明说过让他放自己走的。
不过要说怨恨,她也没多少,这是萧君默交代给她的任务,办砸的话下次的解药只怕要泡汤了。所以,夜无痕如果真的让人给杀了,对她没有好处。
“再过前面的那片林子有个寺庙,里面有我的人,到那里就安全了。”夜无痕武功虽然很高,但也经不起这儿多杀手的连番进攻,身上多多少少挂了彩。原本一尘不染的白衣,此刻已是血迹斑斑,宛如红梅吐蕾,美艳不可方物。
慕容烟听了稍稍安心一些,点点头道:“我们走吧。”
“想走?没那么容易!”一个浑厚的男子声音从林子深处传来,就算是慕容烟这种不懂内功心法的人也感觉到,这个人跟刚才的那些杀手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果然,夜无痕的面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横手把慕容烟挡在身后,头也不回的低声道:“快走,这人我来对付!快,走得越远越好!”
慕容烟有些懵,心里有一种陌生的触动,不安,疑惑和不解。
为什么一个刚认识的男人要这样护着她?自己的死活其实跟他没什么关系吧?为什么……
前世,在接受特训的时候她的教官就告诉她:不要相信身边的任何人,哪怕是自己朝夕相处的伙伴,你们真正能依赖的只有自己。
原先她也抱着质疑的态度,但是后来在一次执行任务中,她亲生经历了搭档的背叛,那场血与火的洗礼中,她险些丧命。
她不得不吸取教训。
来人是个又高又瘦,头上带着斗笠的游方剑客,他们一般受雇于人,拿钱替别人办事,杀人如麻,手段残忍。
夜无痕站在原地没动,银白色的软剑斜指地面,有血沿着剑锋缓缓滴落。
杀机四起,气氛僵凝。
“夜无痕,没想到这次要杀的人居然是你!”剑客用手顶了顶斗篷,露出半张消瘦,下颌有一道疤痕的脸,语中带着难以言明的快感和兴奋,“一剑之仇,今天终于可以报了。”
“鬼脸,原来你还没死。”夜无痕面色平静。
“嘿嘿嘿,老子命大……呃……你……你……”鬼脸说到一半突然身体一僵,难以置信的回过身,就见慕容烟站在不远处,手还维持着将暗器投出去的姿势。不仅他没想到,连夜无痕也觉得意外,慕容烟居然跑了一圈又绕了回来,还用那些黑衣人的暗器把鬼脸给杀了。
其实这也情有可原,鬼脸眼里只有夜无痕,根本没把看似没有一丝内力的慕容烟放在眼里,再者,慕容烟将自己的气息藏得非常好,神不知鬼不觉就绕到了鬼脸的背后。那一飞刀射出去正中鬼脸的后心,穿透心脏,当场倒地没了气息。
人一死,慕容烟的精神立马松懈下来,几乎是摊在了地上。没时间跟夜无痕废话,指甲扣着树干站起来,对他道:“走。”
夜无痕愣了一下,忙过来扶着她继续赶路。
走了一段还算顺利,前面能听到哗啦啦的流水声,慕容烟没来由的有些不安,因为四周实在是太安静了。但她无论是身体还是意志都已经接近极限,根本无法冷静思考。
就在他们走到河流岸边的时候,林子里突然有一身短促的喝令:“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