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大不如从前,百虫蛊的反噬不曾想竟这样快速,贤王没能找到解药,南平虽小却也是一国,高继冲的防范意识尤为强烈,想要靠近,难比登天。乔焰雪的解药,唯今一途,仍须攻打,待南平城破之日,才是她活命之时。
乔焰雪渐渐有些绝望,生活的艰辛不能将她打倒,可这眼看就要到期的百虫蛊却折磨的她生不如死。况,整日在浣衣局浆洗,想要攻打南平岂非痴人说梦!
二人相对无言,远远的有一声清啸,贤王面色一变,低声道:“皇兄召我,我去了。”言毕,匆匆隐入无边的黑暗中。
御书房,龙案后的皇帝面色铁青,看着进门的白袍男子,愤怒道:“真是气煞朕也!”
贤王匆忙走入,在软榻前撩袍落座,温声道:“皇兄又被何事所扰?”
孟辰瀚狠狠一怕龙案,厉声道:“不自量力的党项,朕这回非得亲自教训教训他们!”
原来,今岁初的天灾诸国皆有损伤,与大蜀国接壤的党项亦然。只是眼看就要岁末,偏偏北地又逢暴雪,党项牛羊死伤无数,牧民们苦不堪言。这几年他们因蜀国的强大不敢轻举妄动,然天灾不可避,纵然明知道蜀国刚打了胜仗,却也顾不得那许多。在这年关将近,饿殍满地时,党项几个部落联合起来,南下入蜀国劫粮来了。不过几日,边境几座城池已经被占领,城破人亡,百姓流离失所,被劫去的汉人已逾五千。
孟辰瀚自然气得不轻,区区党项也敢与之争锋,决定御驾亲征狠狠教训他们一回。
贤王闻言,思虑片刻收了不羁神色,恭敬道:“皇兄万万不可,咱们与楚国一战已是有些侥幸,若是真与党项相争,只怕今次没能讨得好处的唐会趁机作乱。”
殿外匆匆行进来一袭宝蓝袍服,齐骁勇抱拳道:“贤王所言极是,末将也以为不能再战。”
孟辰瀚见两个心腹都不赞同,沉了脸色望着齐骁勇道:“讲!”
齐骁勇深知皇帝的脾气,可惜此战关乎江山社稷,不敢儿戏,抱拳躬身道:“兔子急了尚且咬人,党项今岁接连遭遇两场天灾,靠自己根本不能平安度过。便是劫掠了咱们几座城池,今冬仍旧艰难。若皇上此刻再去攻打,他们左右是死,一定悍勇无双,蜀国兵士冬日往北地作战本就不擅,若再与豁出命来的党项蛮人对抗,难有胜算。若是……”
孟辰瀚挥手打断他的话,不悦道:“朕心意已决,退下。”
御书房中不欢而散,孟辰瀚即刻发布诏令,将于腊月初一率兵二十万,御驾亲征党项。
诏令一出,众人慌忙劝解,身处绿意轩的太后匆忙返回蜀宫,要求皇帝休养生息,以和谈的方式与党项交涉。孟辰瀚冷面不肯,拂逆太后。淑妃听闻,于静心殿劝解,孟辰瀚依旧不肯,禁足淑妃。
一时间,孟辰瀚御驾亲征之事提上日程,虽反对者无数,然此事已成定局。
乔焰雪在浣衣局听闻皇帝御驾亲征党项之事,暗暗摇头。妍儿知她谋略过人,慌忙劝解她再出主意,为蜀国求得安稳。乔焰雪摇头拒绝,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痴傻也。
大军出发在即,博弈侯此前曾得乔焰雪两次助力,此次皇帝不顾群臣反对御驾亲征,便想听听她的意见。
夜,无声无息。寒风肆掠,空气中干冷异常。齐骁勇打赏了翠环,命她在门口值守,迈步进入了浣衣局。
数日不见,乔焰雪愈发消瘦单薄,她一下一下的搓洗着厚重的衣物,一双手红肿溃烂。站在她背后,看见的除了萧索便是落寞,还有说不出道不明的死气沉沉。
齐骁勇心头一悸,低声道:“此去党项,美人可有叮嘱?”
没有解药,便是活过了今日,也活不过明日,她早已心如死灰,自然不愿过多废话。纵然听见齐骁勇的声音,却不肯回头。
齐骁勇见状,微微一叹,低声道:“美人可是恨本侯失信于你?”
乔焰雪依旧笨重的搓洗衣物,不发一言。
齐骁勇叹息道:“合欢玉璧你不肯要,本侯真心你不肯取,本侯此去不知是否有命归来。美人就真的没什么嘱咐么?”中都新贵,博弈侯为最,蜀国人皆知他尚未娶妻,能这般待乔焰雪,已然将她视作心中人。
乔焰雪身子一震,依旧不语。齐骁勇摇摇头,转身离去。
“等等。”宝蓝袍服的男子行到门口,院中女子忽然出声。齐骁勇惊喜回头,望着背对着他的美人眼神坚定。
“此生唯有一愿,攻打南平。”
齐骁勇一怔,两步行到她面前,定定道:“此前失信于你,实乃请命之时险些丧命。皇帝多疑,若再去请命,只怕更不能得。”
乔焰雪凄然抬头,望着他的脸,眼中清泪滚落,模糊了视线。
齐骁勇心中慌乱,伸手拭她腮边清泪,乔焰雪慌忙躲开。
齐骁勇的手钉在半空,乔焰雪流着泪涩声道:“我身中父皇母后下的蛊毒,如今他们将我丢弃,蛊毒无解,性命休矣。”
面对和盘托出真相的美人,任是铁石心肠也会作绕指柔,齐骁勇闻言色变,斥骂道:“虎毒尚且不食子,高继冲这畜生不如的东西,竟连亲生骨肉也不放过!”
乔焰雪轻轻摇头,眼中泪似断线珍珠,颗颗坠落。
齐骁勇心头疼痛,沉声宽慰道:“本侯曾应你,刀山火海为你去赴。区区解药又有何难?本侯这就派人往南平抢回解药,医治于你。”
乔焰雪苦涩一笑,淡淡道:“这天下,唯有我父皇才有解药。你是抢不回的。除非南平皇城攻破,父皇母后沦为我手。”
齐骁勇沉声道:“可是……”
乔焰雪转过身,轻轻道:“我身在浣衣局,皇帝自然不愿为我攻打南平。想要南平沦入我手,为今之计,只有重获帝宠。”
齐骁勇闻言怔住,若是乔焰雪复宠,成为蜀宫的冰妃,那么他的合欢玉璧,恐怕今生都无缘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