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去两月,渐渐入秋,微风一卷,萧萧落木,遍地枯黄。在蜀国小心隐瞒着叛乱之时,齐骁勇的捷报一封又一封,大大振奋了蜀宫人心。
乔焰雪总算松了一口气,没想到竟一病不起了。服了好些汤药,都不见好,太医言是忧虑郁结,须得慢慢将养。孟辰瀚来探了一两次,终因政事繁忙不大常来。
芙蓉殿中不断传来南诏的消息,木索朗果然同意了蜀国的招安,永定王不堪一击,且又有朗八措的临阵臣服,很轻易的便将木索朗推上了永定王的位子。
南诏暴动,以新一任的永定王即位终止。木索朗并未接受蜀国的邀请前来中都领受封赏,然永定王府却立刻被修缮完毕,就连女主人的画像也已快马送往南诏,听说木索朗看后十分高兴,派遣了自己的同胞妹妹朵娜公主,前来王府拜见新嫂。
齐骁勇风尘仆仆的凯旋归来,所费兵卒不过是为了稳定南诏边境,并未有大的伤亡。回了中都第一件事便是求见皇帝,请求皇帝封赏此次平乱的女诸葛乔焰雪。在他心中,那个窃密的细作居然成了运筹帷幄的谋士,当真奇异。对她的好奇,也被彻底的勾起,脑中总会忍不住浮现当日那张胆怯惊惶却分外柔媚的小脸。
可惜,齐骁勇的建议并未被采纳,听说芙蓉殿主子病重,孟辰瀚并未再行重视。宠冠后宫的冰妃,一夜之间失去了圣心,却无人知晓原因。
未央宫再次热闹起来,多日不出现的孟辰瀚夜夜流连忘返,对待尹妃的宠爱有过之而无不胜。尹妃自然欢喜,纵然不知晓乔焰雪为何失宠,却在芙蓉殿中传出乔焰雪病愈的消息时,前往芙蓉殿,将乔焰雪狠狠羞辱了一番。
多日压抑的苦闷被尹妃肆意倾吐,将这几日孟辰瀚赏赐她的东西一一炫耀,还动手打了妍儿。
乔焰雪眼中黯然,并未与尹妃正面冲突。只因,孟辰瀚此人多疑阴冷,他的心思实在难猜。或者,因她的计策……
孟辰瀚的确是因为乔焰雪的计谋,将她冷淡。一介女子,况且是个后宫妃嫔,旁的不学,所学竟是兵马兵书,今次平定南诏暴动,虽是多亏了她,孟辰瀚却不愿承她的情。都言女子无才便是德,她怎么可以拥有超越帝王的谋略,若孟辰瀚留她在身旁,岂非养虎为患。他日,若乔焰雪有什么阴谋诡计,蜀国当是防不胜防。
数日的宠爱,一夕之间坍塌,后宫朝野中人只知平定南诏暴动是孟辰瀚与齐骁勇的谋略,自然无人知道一切其实是乔焰雪的主意。对于她的失宠,欢喜的人比那忧心的人多了岂止十倍,这其中尤以皇后、尹妃为最。
孟辰瀚忽然之间不再见乔焰雪,也不再召幸她,更不再与她吟诗作对,歌舞赏月,芙蓉殿外,巴结之人见风使舵,倒戈的人不在少数。乔焰雪的一招计策,没想到最后落在了自己身上。可南诏情况特殊,真打起来,蜀国大伤,她的梦想就永远完不成了。
攻打南平,她一定会想办法,说服孟辰瀚攻打南平。
皇帝心中起了嫌隙,乔焰雪渐渐知晓,遂不再往御书房去,亦不在芙蓉殿中,而是带着妍儿欲往绿意轩陪伴太后花蕊夫人。
一切准备妥当,因有花蕊夫人懿旨,倒不用求孟辰瀚的旨意,乔焰雪素衣素簪独自出了皇宫,将心中一切隐忍。
照例是抄经念佛,照例是斋戒打坐,乔焰雪做起来不见一丝不适,反倒闲散惬意。花蕊夫人瞧出她的云淡风轻,终于还是吩咐芳嬷嬷请来乔焰雪饮茶。
乔焰雪一袭素服,望着软榻上端坐的花蕊夫人,躬身笑道:“太后好兴致,天气转凉便换了熏香,可怜冰儿房中,连个香炉也不见……”
乔焰雪在花蕊夫人面前,素来没大没小惯了,说出的话也没几句正经的,花蕊夫人见她如此,算是放了心,睁开眼含笑道:“那是你自己不喜欢香味,偏偏还装出一副哀家苛待了你的模样。天可怜见,你那库中,只怕不下十只香炉躺着发霉。”
乔焰雪闻言掩口笑出声来,求饶道:“您就饶了冰儿吧……明儿起,再也不说了。要再说,您就罚冰儿一日熏两回香。”
殿中奴才闻言都笑起来,花蕊夫人摆摆手屏退了奴才,仔细瞧着乔焰雪的神色,担忧道:“这几日可有什么烦心事?”
乔焰雪一怔,含笑道:“并无。跟随太后礼佛念经,不知有多自在潇洒,冰儿若再有烦心事,菩萨也不会原谅冰儿的。”
花蕊夫人点点头,叹息道:“朝野之事本来就非咱们女人可以搀言的,你记着今次的教训,哀家隔日便唤皇帝来接你回去。”
乔焰雪忙躬身道:“冰儿不想回去,冰儿就想跟着太后,就想在这绿意轩中好好偷偷闲,太后您别赶冰儿走。”
花蕊夫人叹一口气,淡淡道:“皇帝对你冷淡,也是常理,后宫不得干政,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历朝历代无人敢违背。到了咱们这里,自然该做的更好。哀家也微有耳闻你干政之事,皇帝冷落你,那也是应该,你记着这过错,莫要再犯就是。”
乔焰雪闻言低下了头,轻声道:“冰儿再不敢胡乱说了,太后万万不可怪罪冰儿……冰儿知错了……”
“好了好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何况你也没干什么。”太后已经发话,绿意轩中再无人提及乔焰雪失宠之事。她在绿意轩生活的有滋有味,偶尔返回芙蓉殿,也没甚不悦神情。
倒是尹妃时常带着奴才来羞辱一番,趾高气昂的模样,比之皇后愈甚。后宫中就是这样,女人的嫉妒争斗永不歇止。这里的女人一旦失去皇帝的宠爱,任何人都可以爬到你头上将你践踏,只为了寻求那片刻的快慰。
这就是后宫,就是乔焰雪挣扎拼搏的地方,亦是她不得不生存的地方。就连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亦免不了猜疑嫉恨,免不了隐藏真心。
乔焰雪摇摇头,望着窗外,眼中一片迷惘。不知南平宫中的义姐可还安好?一别后,再无消息,她是否保留着当日的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