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副市长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封检举信,信上列举了逯迦飞的七条“罪状”,且讲得有鼻子有眼的。这罪状就像黄连酿出的酒,哪一壶都够逯迦飞喝的。一支“4B”的黑色铅笔在庞副市长的手中转动了几下,便落在了匿名信的天头:“请政法委王书记阅处。建议先由纪检部门组织人调查。”上次逯迦飞侦查“6·25”爆炸案时,也是这支“4B”的黑色铅笔在一封举报信的天头留下的一行字,使她“削发为尼”了,致使该案搁浅,至今仍是一个未解的谜。庞副市长的秘书这次将信送到了王书记的面前,王书记拍案而起:
“阴谋,这完全是一个阴谋!”他背着手踱了几步,召政法委办公室邢主任进来:“你告诉单局长,没有我的决定,任何人不允许停止逯迦飞对案件的侦查!”
尽管王书记的态度如此明确,但是,滴滴秋雨犹如支支冷箭从不同的方向向逯迦飞射来。如果这次没有高师的保驾,哪怕中上一支箭也会使她再次趴下。逯迦飞对此投之以笑:“好一个‘背祸计’!”的确,她没有趴下。她犹如崆山顶上的一棵劲松,屹然挺立。她以敢下五洋捉鳖的气概,愣是潜到了“鳄鱼”的身边,与之展开了一场生死的搏斗。
逯迦飞匆匆地从市局技术室走了出来,将一叠材料塞进了公文包。顾函迎了上来:“怎么样?鉴定结论出来了吗?”
逯迦飞示意顾函往回走。“嘿!我早就跟你说过我的结论就是工程师的结论。我一眼就看出这墨斗线出自哪个木工学徒之手。”
“你又吹牛了。”
“我从不吹牛,因为我是木匠大师,按学位在博士之上。”
正说着,单局长走了过来:“什么博士木匠的?”顾函几步迈到局长前:“局长,你还不知道吧!逯迦飞刚才接到国家学术委员会的通知,授予她木匠学位,比博士还高。”有老阴天之称的单局长这下也乐了。顾函也跟着笑得人仰马翻。他们的笑声已经告诉了局长,戏已进入高潮。
顾函在车棚里将“长江750”开到了逯迦飞跟前,逯迦飞坐在车斗里和顾函研究着去九女坟的行动方案。“顾函,为了防止敌人狗急跳墙,今晚我们必须赶到云雨市的九女坟。”
“去逮捕‘鳄鱼’?”
“不!据耳目报告,今晚‘鳄鱼’要与一个叫‘苦杏仁’的家伙接头。”
太阳公今天不大守规矩,提前下班幽会老寡妇去了。逯迦飞只好让“长江”睁开双眼往前走。快接近九女坟了。迎面射来两道强烈的灯光。“他娘的,太没礼貌了。”顾函的话音刚落,一辆大卡车突然左打方向盘,眼疾手快的逯迦飞将摩托车驶下了路面,撞在了树上。顾函被甩进了丛林之中。逯迦飞刚从车下爬起来,右肩就重重地挨了一拳。她已来不及摸腰间的家伙,怒吼一声,便使出了她的绝招,与两个歹徒展开了一场恶战。结局是,一歹徒被她飞起的脚踢中了要害处,倒地毙命。另一歹徒弃车逃生。逯迦飞捂着受伤的腹部,在丛林中找到了昏迷的顾函。她将顾函艰难地背到了卡车的驾驶室,启动了车,沿着山道行驶着。“上当了,我们必须立即返回崆山城。”她心里告诉自己。
顾函算是命大,除了腰间多了几条“罗带”外,面部还有些划伤。不过,这动摇不了他“擒鳄”的决心。他又向逯迦飞请战了。逯迦飞与他打着趣:“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样吧!今晚我给你买张上座票,保准让你看一出好戏。”
“又上九女坟?”
“怎么?九女坟还少你这样一个白马王子是吗?你是想让你的媳妇守寡呀!”
顾函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你真坏!看我明天不奏你一本,让曲大哥好好调教调教你。”
逯迦飞端起一杯水,喝了两口,一抹嘴说:“世界上想调教我逯迦飞的男人还没有出生呐!”
绿环公司的库房内。一条长长的通道两旁堆满了准备出口的“绿色食品”。一个黑影在通道上蠕动。黑影走到通道的尽头,“吱——!”一扇铁门慢慢地拉开,后又闪到一个小房子里,在一部带轮子的机器旁停住了。不一会儿,地面发出轮子的滚动声。一道电光直射壁洞处,一只手顺着电光从洞里拽出一个黑匣子。黑影迫不及待地按动黑匣子的按钮。在黑匣子打开的一刹那,这间密室的灯光亮了起来。
“尤老板,很抱歉,我们没有办任何手续,就到你的仓库提走了货,实在有点不礼貌。”逯迦飞手持一支“手电筒”,朝着尤四嘉走去。
“你……你……你们……”这突如其来的灯光和声音使尤四嘉吓掉了手里的电筒,连退三步。那臀部差点与地接了吻。她很快地倾着身子,伸出手去抓地上的“电筒”。
“不许动!”顾函一个箭步跨过去,一脚没踩到“电筒”,尤四嘉一把抓起了“手电”,故意向顾函的脸上照射。顾函本能地用手一挡,不料一股强大的电流传遍全身,“啊”地一下倒在了地上。他没料到尤四嘉的“电筒”和逯迦飞手里的电筒一样,头上也是长着两个“角”的。尤四嘉又向逯迦飞捅过来,逯迦飞转身一脚将“手电”踢掉。尤四嘉一个趔趄,趴在了一个木箱子上。
逯迦飞用手电筒在她的面前晃了晃:“尤老板,还是知趣点好。不妨我们静下来好好谈谈。”尤四嘉一副傲慢的样子:“哼!这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顾函从地上坐了起来,甩了甩右手,向尤四嘉投去一束愤怒的目光:“你那两下子都是我们的逯神探玩剩下来的,还抖个啥?……”
逯迦飞打断了他的话:“自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我们就一直配合得很默契。我希望今天的对话也能成功。”
盛气凌人的尤四嘉慢慢抬起了头,把站在面前的对手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最后,四目相遇,一场别开生面的对话开始了。
“一个自称女神探的人没有资格与我对话。”
“不错!你在C国‘考察’期间吃过几天洋面包,喝过几天洋奶。不过,我对这个不感兴趣。我问你,你搜集崆山兵工厂的情报老板给了你多少美金?”
“如果把美金和我的追求放在天平上,那么,后者永远高于一切。”
“不对!你从内心并不希望自己的祖国被他人凌辱,你只是把美金看得比祖国还重要,为了美金忘了祖国,对这一点我们是清楚的。”
逯迦飞的话像一支清凉剂,注入了尤四嘉的心田。逯迦飞的一双火眼仿佛看到了她的心底,尤四嘉的鼻子开始发酸了。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逯迦飞,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我……我今天栽倒在像你这样的神探脚下,我服了!我……我对不起自己神圣的祖国,即便是死,我也死得明白,我认了!”
逯迦飞见她的思想已经开始动摇,便抓住有利时机,问道:“你为什么要杀害桑昆?”
“那还得从三年前讲起……”尤四嘉痛苦地回忆着自己的过去,忏悔着自己的罪行。
“C国谍报机关‘中国课’对设在崆山山洞里的兵工厂很感兴趣。前年,他们派一个商团访问我国,想利用访问设在兵工厂附近的绿色食品基地的机会搞情报,被军代表方拒绝。我被他们策反之后,给我一个‘鳄鱼’的代号,奉命搜集这个兵工厂准确的地理位置,工厂生产原料的来源,制造何种武备,生产的规模,产品主要装备何种部队等等。为此,他们已支付给我6万美元作为活动经费,并答应完成任务后,再给我10万美元的报酬。我想出国定居,需要钱,所以我就……”
逯迦飞接上了尤四嘉的话:“你几次到兵工厂附近进行实地勘查,但无法接近兵工厂。当你得知桑昆的丈夫是这个兵工厂的军代表时,就抓住了桑昆迫切要求去日本进修的心理,对她进行策反,并以出国作为交易的条件,要她利用到办事处探亲的机会,接近兵工厂,搜集情报。她不从,你就以不让其出国进行要挟。她表示‘试试看’。桑昆临走时,你把一个中药盒托她捎给你所谓的表弟俞吉海,其目的是想知道她住所的电话号码,便于取得联系。半个月过去了,仍不见桑昆有任何动静,你急不可待,就亲自出马赶到了崆山市。3月22日下午,你电话将她约到仙狐洞,向她索要情报。一无所获后,你恼羞成怒,遂起杀人之恶念……”
尤四嘉听到此,摇了摇头:“不!我开始并不想杀她。但是,当我问她此事是否向她丈夫透露过时,她不假思索地说‘我还没给他讲……’就是她说漏了嘴的这个‘还’字,促使我萌发了杀人灭口之心,接着我就……”
“你把她推下悬崖之后,为了制造假象,转移我侦查人员的视线,就下来剥光了她的上衣,又在她的脸上划了几刀。”
“是我恨她。”
“不!你在她的右面部划了一个‘C’字,这是C国谍报机构‘中国课’的‘课’字的第一个英文字母,左面部划了一个‘V’字,是表示胜利。这两个字反映了你当时的狂妄心理。”逯迦飞又追问她一句:“对吗?”
尤四嘉只是瞪着一双大眼,默不作声。
“我接手这个案子之后,你给我们抛出一个情杀的线索,企图转移视线。但你万万没有想到,我们会追查到你的‘表弟’愈吉海的头上。这时,你这条‘鳄鱼’又使出最狠毒也是最卑劣的‘一招二计’之术。放野鸽、诬告陷害,真可谓绞尽脑汁。可是,你忘了我们古人的遗训:聪明反被聪明误。我们在俞吉海的宿舍里发现了你的‘烦交俞吉海,尤托’亲笔字,这对于一个经过特别训练的谍报人员来说不能不是一个失误。可惜你已经没有机会出去告诉你的老板了,假如他们愿意出高薪,我可以出国给他们讲学。”
尤四嘉把眼瞪得更圆,恨不得逯迦飞一口气讲完。她倒想知道这个女神探到底神到什么程度。
“我们告诉你,你不会知道,也不可能知道,你的举动全在我们的视线之内。你机关算尽,在仓库设下一个密室。你使用的密写工具,通讯器材,还有你搜集的情报,都放在了这个在你认为是最安全的地方。今天,我们这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是你做梦都不会想到的。”
“当代中国,此人堪称一神探!”尤四嘉打心眼里这么说。
逯迦飞更有风趣地说:“听说你很喜欢看动物世界,说来也巧,我和尤老板有着同样的兴趣。不过,我要告诉你,在这次鳄鱼与大象的决战中,胜利属于后者。世界上无论多么凶恶的鳄鱼,美洲的也好,非洲的也好,在大象面前永远是失败者!”
尤四嘉低下了头,顾函令她站了起来,给了她一副属于她的“银镯子”,把她带出了密室。
六.逯迦飞威震崆山城
“杀害桑昆的凶手就是尤四嘉!”
“尤老板原来是间谍!”
“尤四嘉被逮捕了!”
这爆炸性的新闻即刻传遍了崆山市。绿环公司的人听到这消息个个面面相觑。人们既为破案的喜讯感到高兴而奔走相告,又为“优秀女企业家”尤四嘉是间谍而感到愕然。无论人们怎么议论,尤四嘉被押上了警车这却是千真万确的法律事实。这一重大案件的侦破,使逯迦飞的名字又增添了一分传奇色彩。今天上午,她手提一个公文包,刚刚走出办公室,那些扛着长短“咔嚓机”的人将她团团围住。
“逯神探,请你谈谈侦破本案的过程!”
“你侦破了本案,最深刻的体会是什么?”
“你已经下海成了企业家,为什么要出山?”
“逯迦飞同志,请你给电视观众讲几句话?”
“……”
提问一个接一个,照相机、摄像机的镜头一起对准了她。
她显得非常镇静,用手抹了抹自己的头发,只说了句“非常抱歉,我有公务在身”的话,向市局的门外走着。不甘心的记者们又堵住了她的去路,一个记者把一支长长的“枪杆”几乎伸到了她的嘴边。她无可奈何地说:
“我逯迦飞不是什么神探,侦破本案靠的是人民群众的力量。”
这位很幸运的记者喜形于色,收回了他的武器,让开了一条路。她径直朝着市政法委员会的办公室走去……
没有如愿的记者失望地望着她的背影。只有她的搭档顾函心里明白,她到政法委员会去找王书记“兑现”去了。领导是否会同意她继续侦查“6·25”爆炸案的请战,便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