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逯迦飞在走出公司后对顾函说:“这个情节很重要,原来从未听说过。它有可能成为我们突破本案的重大线索。”
顾函问:“你的意思是……”
“要查一查桑昆大学时有没有一个姓秦或姓严的同学,是男的还是女的。”
顾函直言不讳地说:“我不同意这个决定,这样搞侦查是不是太随意了点。”
“这个情节对我们破案有重要意义,必须查清。”逯迦飞斩钉截铁地说。
顾函的脸一下拉长了,与她吵了起来。这在他们的搭档期间翻脸决不是第一次,当然也决不会是最后一次。
顾函尽管心里不悦,但还是服从了。他们从省农业学院到云雨市、崆山市,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真查出桑昆一个姓严的男同学,名承淼,在崆山市环保所工作。毕业后与桑昆一直保持着书信和电话来往,彼此间还互赠过贺年卡等。逯迦飞对这个线索的发现欣喜不已,她仿佛看到了侦破本案的希望,就把主要精力几乎放在了严承淼的身上,尤其在政治方面,有无特嫌。结果摆在逯迦飞面前的现实是,3月6日严承淼在省党校学习,帮桑订火车票同程便无从谈起;3月22日严承淼正在崆山市文化局礼堂听学术报告,更无作案时间。逯迦飞不得不冷静地反思着自己这一错误的举措。一连串的问号开始在逯迦飞的脑子里打圈圈:尤四嘉是怎么知道桑昆有一个姓严的同学在崆山;她为什么要提供这个并不存在的“订票同程”的情节?这一个个“为什么”就像套在她脖子上的一道道绳索,使她有点窒息感。
顾函名义上配合逯迦飞的行动,实际上他在“跑单帮”。他一头扎进办事处招待所,围绕桑昆3月22日离开招待所的问题寻找线索,并向逯迦飞报告:“有重要的发现!”
逯迦飞看着自己的搭档,在他的肩胛上狠狠地给了一拳:“好样的,真有你的。”苦笑一阵后,她双手捧着脸庞,仰天长叹道:“哎!我差点又走进死胡同。”
四.神秘的电话
顾函从启浦垣保存的桑昆的遗物中,偶然发现一盘录音磁带。这盘磁带案发后随收录机被另外一个军代表的家属借去,当时侦查人员未能提取。送还后,启浦垣将这盘磁带放在了妻子平时学日语用的磁带之中。
逯迦飞和顾函将这盘磁带拿回办公室,开机后,里面传来桑昆学日语的声音。放到18分钟时,里面有一段对话:
“桑大姐,电话!”
“是哪儿来的?”
“是一个……”
后面便是空白。传话人是一个女青年的声调,答话人经桑的丈夫证实是桑本人的声音。这段录音说明,当时桑昆是在招待所住的房间里学日语,录下了这段对话。她肯定是在接到电话后离开招待所的。顾函显得十分激动:“现在关键是要找到传话的人。”
后经招待所有关人员辨听,传话人是一位年轻军代表的妻子,当时她临时来队。
他们终于在四川仪陇县的一个农村找到了这位传话人,她叫司忆裴。顾函摊开记录纸,这位军嫂用一腔浓浓的川音回忆说:
“我和桑大姐住隔壁,那天我在招待所值班室看电视,电话铃响后值班员不在,是我接的电话,说找一下桑昆。”
逯迦飞打断她的话:“是男的还是女的?”
“是一个女子打来的。”
“听声音能有多大岁数?”
“多大岁数我说不准。”
“你接电话时是什么时间?”
“是下午兵工厂响了上班铃以后,具体时间没注意。”
“电视里放的是什么?”
“是母事(什么)阳红。”
顾函插话:“是夕阳红吧?”
“对!对!是夕阳红。”
逯迦飞又接着问:“你是什么时间离开办事处招待所的?”
“我是3月22日晚饭后离开招待所的,乘的是8:03的火车。”
“这么说桑昆被害的事你不知道?”
“我一点也不晓得。”
顾函放下笔,顺着她的话问:“嫂子,你还晓得什么?”
司忆裴摇了摇头说:“……再得了。”
逯迦飞进一步解释道:“例如说与桑昆有关的人和事什么的……”
司忆裴皱着眉头:“……啊!记起一件事来。有一天,我和桑大姐坐兵工厂的车到市里去玩,她说有一个朋友托她捎点药,要送去。”
“是一个什么朋友,住哪儿?桑大姐说过没有?”
“不晓得是什么朋友,只听说是一个什么社的会计。我们还约着上午11点钟在百货大楼前坐车,一起回的招待所。”
逯迦飞听得入了神,连连点着头:“啊!……是这样的……”
离开这位军嫂家后,逯迦飞犹如注了一支兴奋剂,一路上与顾函侃个不停。“顾函,我敢肯定地说,打电话的女人就是杀害桑昆的凶手。这越琢磨越觉得这事是‘鳄鱼’干的。这条‘鳄鱼’并非雄性!”
“‘鳄鱼’?什么‘鳄鱼’!”
“以后你会明白的。”逯迦飞故意拿顾函一把。
其实,顾函对“鳄鱼”的情况并不是一无所知。因为逯迦飞接了此案后,就与顾函一起到市安全局了解过情况,只不过他没有像逯迦飞那样上心,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顾函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这个女人是怎样知道办事处招待所的电话号码的呢?”
逯迦飞坐在一个水塘堤上,顾函掏出了香烟,每人分享了一支。她望着水塘说:“很明显,收药的人可能就是打电话的女人。”
他们侃着,一支烟未抽完,见天空乌云翻滚。待他们刚起身赶路时,瓢泼大雨就如离弦的箭射了下来。这下他们实实在在地淋了个透心凉,一种从未有过的痛快感。这种感觉也只有他们体会得最深。
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去寻找什么“社”的“会计”。
五.鳄鱼与大象
再次提起桑昆被害案的事在崆山市传开后,桑昆所在的绿环公司也沸腾了。从公司领导到所有职工,无不都在关注着这一案件的侦破。说来也怪,逯迦飞走到哪里,从古稀之年的老人,到刚懂事的孩子,都愿意接近她。有的给她提供点情况,有的爱向她打听点消息。这不,群众又纷纷向逯迦飞提供各种线索来了。在公司的每一个科室,职工食堂,公司卡拉OK厅,甚至职工的家里,都留下了逯迦飞的身影。公司的领导也不例外,尤副总经理更是一个热心的领导,协助破案的积极分子。她经常向逯迦飞报告群众对此案的各种反映,主动提供情况。逯迦飞对尤副总给予他们工作的支持很是满意,彼此配合很默契。她常给尤四嘉讲:“我们公安机关的侦查工作离不开人民群众,有你这样的领导大力支持,我想这个案子定会侦破。”
热心快肠的尤四嘉报之以笑:“这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这个案子有你女神探操戈,肯定能破。”
尤四嘉今天从逯迦飞处满面春风地回到了自己的家。她从酒柜里取出一个高脚酒杯,斟上一杯洋酒呷了几口,便打开了电视。当电视屏幕上出现“动物世界”的画面时,她欣喜若狂。因为她最喜欢看的电视节目之一就是“动物世界”。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上的每一个镜头。
在一条河边,一个庞然大物躺在草丛中优哉游哉地沐浴着,那长长的鼻子不时地扬起。一条身披鳞甲的巨鳄在一旁窥测着。庞然大物巨大的身躯它是望尘莫及的,但对那个肉乎乎的长鼻子却颇感兴趣,如能将它咬掉,岂不一顿美餐?它悄悄地向庞然大物游去,就在它张开血盆大口要咬的那一刹那,庞然大物突然扬起头,伸出长鼻将它卷起抛到岸上。然后,它摇着一杆小旗似的尾巴慢慢向林中走去。一个能置一匹成年马于死地的巨鳄,就这样被摔死了。看到这里,尤四嘉的脸即刻变得阴云密布,心仿佛要跳出来似的。她用右手紧紧捂在胸口上,倚在门边,紧闭双眼。半晌,她才慢慢睁开眼睛,走到衣柜旁,从柜子内取出一包东西,塞入坤包中,朝着室外走去……
逯迦飞又移师崆山城,亲手编出了一个查“社”、找“会计”、“缚鳄”的系列剧,她给这个活动取名为“沿着湖河寻鳄”。顾函问她怎么解释,她饶有风趣地说:“寻到了狐迹狼还会远吗?”他们走遍了全崆山城,带“社”的单位共18家,家家都有会计。他们挨“家”挨“户”地查着,寻着。他们查“社”查得细,寻“会计”也寻得苦。也许他们走到了鳄鱼的栖息地,这条狡猾的“鳄鱼”却给逯迦飞来了个“一招二计”。
这天晚上,逯迦飞又熬了大半个通宵,制定了第二天到九天旅行社调查的计划和工作方案。没想到天刚刚亮,就传来九天旅行社会计自杀的消息。当逯迦飞和顾函赶到现场时,技术人员已在紧张地工作着。死者叫俞吉海,32岁,先后与3个妻子离婚,现单身。根据法医鉴定,俞吉海系服剧毒药物导致死亡的。根据尸斑和胃内容推断,死亡时间在昨晚10时许。公安人员从现场提取了两件有价值的物证、书证。一件是一个女人写的书信。最先进入现场的勘查人员在进门的地上发现一封未贴邮票的信。显然是从门缝底下塞进来的。信的字里行间无不充满了对死者的仇恨。落款是“一个要掏出你心肝的女人”。另一件是一个药盒,在组合柜的顶部发现一个布满灰尘的药盒,内还有20余粒未吃完的中药丸。药盒的正面写有“烦交俞吉海,尤托”的字。顾函见到“尤托”二字时兴奋极了,而逯迦飞并没有震惊,只是在脑海里即刻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这个影子仿佛一直尾随着她,或者说是她牵住了这个影子。因为她对药盒上的字和那个影子一样的熟悉!可以说,她捕捉住这个影子花费了多少心血。期间,还有许多鲜为人知的故事。然而,她不想也不愿意把它告诉任何人,包括她的搭档。
在俞吉海是自杀还是他杀的案情分析会上,逯迦飞首先发了言:“恕我逯迦飞冒昧,我不想下俞吉海是自杀还是他杀的定论,我只想说我们的对手抢先一步走在了我们的前头。这是犯罪分子为了保全自己而惯用的也是最毒辣的一招……”
单局长也参加了今天的分析会,逯迦飞的确没有想到局长会打断她的话。“这正说明你们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狐狸已经出洞了,就看你逯迦飞有没有这个本事逮住它。”
“局长,我……”逯迦飞本来还有许多意见要发表,这下却噎住了。在这次分析会上,单局长要求侦查人员紧紧围绕药盒和一封书信的线索,把杀害俞吉海的人抓出来,再逮住这只杀害桑昆的老狐狸。
逯迦飞在办公室写着她的下步侦查计划,顾函右手提着一瓶水,左手抱着“康师傅”,用脚推开了她的门。“来!还是先解决解决肚子问题吧。几十个小时没喂它,可是不愿意呢!”逯迦飞扔下了手里的笔,撕着方便面盒,顾函倒着水,问她:
“俞吉海的死给我们最大的启示是什么?”
“断了我们的线,却给我们抛下了风筝。”
“怎么讲?”
“我们的对手,不!应该说是‘鳄鱼’在剪断我们线的同时,又给我们撒了一把胡椒面。”
“你是指那封信吧!”
“怎么?你现在不用骨头考虑问题啦?”
顾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充其量不过是个雕虫小技罢了,唬了别人还能唬住我们的女神探?”
“你别说,我还真给它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放鸽计’。”
“放鸽计?”
“对。如果你是个猎人,在你面前突然飞出一只野鸽,你能放下野鸽不打去找兔子吗?”
顾函伸出了大拇指:“你比喻得真形象。”
逯迦飞没有去查俞吉海的“情敌”,仍坚定地实施着她的“擒鳄”计划。
这一招未能奏效,但她要战胜第二计并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