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漩已两次传达了老板的密令,叫“穿山甲”立即将“娃娃鱼”交给“老三”。可“穿山甲”总是找借口迟迟不肯交出,这使冷漩大为恼火。她再次传出密令,令“穿山甲”今晚10点10分在恐龙滩一涵洞处交货。
海滨恐龙滩上,一堆堆的奇石晶莹、洁白,犹如碎玉一般。天上的繁星如同海水里漾起的火花闪闪烁烁,跳动着细小的光点。恐龙滩,多少情侣在这里度过了一个个甜蜜的夏夜。“穿山甲”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小包,早早来到了恐龙滩。他借助星光,看了看表,时针已指向10点5分,他慢慢地朝涵洞处走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超过了约定的时间,冷漩仍未出现。“哼!又想涮我。”他咬了咬牙,转身即走。
“董老板,请留步!”他一回头,化了装的冷漩站在他身旁5米处。其实,冷漩是在暗处窥视着他。“‘三小姐’,我当你另有约会呢!”“穿山甲”讥讽地说。
“生意场上的人,哪有不守信用之理!”冷漩示意他到涵洞右侧的暗处。冷漩坐下后,从坤包中摸出一支装有钢珠的特制圆珠笔,挂在了自己裤兜的上口。“快把货给我。”
“穿山甲”从包中取出一个小包,塞给冷漩:“这是前一段收购的‘海货’,你要的那‘白鱼’(‘娃娃鱼’)还在‘黑虎’那小子手里,他不肯给我。”
冷漩很不高兴地接过了那小包,塞进坤包后骂道:“混蛋!你摸摸自己的脑袋,看它和黄金哪个值钱?”
“穿山甲”吓得央求道:“等我拿到货后,一定亲自交给你,还望‘三小姐’海涵。”
冷漩恶狠狠地说:“你要是误了老板的大事,当心你的脑袋。滚——!”她把握住“圆珠笔”的手抽了出来,推了“穿山甲”一把。“穿山甲”再也不敢吭声,朝着来的方向走去。
他们的对话全被躲在涵洞里偷吃禁果的一对青年听见了。那男青年把手罩住情侣的耳朵,小声地说:“他们好像在做白面(毒品)生意,那女的肯定是个头儿。你先一个人回去,我得跟踪她。”那女青年紧紧拽着他的胳膊说:“我害怕!你别管那么多闲事。”男青年掰开了她的手:“这可是大事,我得报案去。”他走出涵洞,跟在冷漩的身后,一直尾随到恐龙滩上的树林里。
冷漩见有人跟踪,愣住了。她迅速将手伸向裤兜处,转身问道:“你是什么人?”
“一个你不认识的人。”
“你想干什么?”
“跟我一起到公安局去。”
冷漩弄不清来人的身份,怕事情败露,抽出钢珠枪,对着那男青年,按动了电钮,一颗罪恶的钢珠击中了他的胸部。他“啊”的一声倒下了。她拼命地跑了。
这本来是冷漩为“穿山甲”准备的,只因“娃娃鱼”尚未到手,“穿山甲”才捡了一条性命。心狠手毒的冷漩,把一颗带有剧毒的钢珠弹射向了一位正义的青年。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被她打死的这个青年与本案毫无关系,他是一家大公司的保安。
这是冷漩第一次杀人。
她惶惶不安地回到了519房间。
凤焱为了增加使用“小保姆”的成功系数,决定正面找冷漩调查她来队的情况,以及与关排长的关系。这一主张立刻遭到了包括她的顶头上司辛处长在内的领导的反对,除“4号”外,辛处长和余队长都认为这一举动具有很大的冒险性和盲目性,弄不好会影响整个侦查方案的实施。辛处长言明:如果凤焱“我行我素”,则要严格执行纪律。可是第二天早饭后,凤焱拉上“4号”,还是在家属招待所会议室找冷漩谈了话。“4号”拿出询问证人笔录纸,一字一句地记着。凤焱故意用一种非常严肃的口吻问着话,冷漩用一种毫不掩饰的态度认真地回答着每一个问话。
“关排长出车的那天晚上,你在哪里吃的晚饭?”
“我在车队。”
“他是怎么告诉你的?”
“他说要出车,让我自己吃。”
“出车上哪儿去?”
“他没有说。”
“哪个单位用车?”
“他也没告诉我,我不知道。”
“他出车的事你告诉过别人吗?”
“告诉过。我吃了晚饭后就回到了家属招待所,小关的两个老乡来玩,问他上哪儿去了?我说出车了。他们在519房间聊了一会儿就走了。”
“出车那天晚上,还有没有人问你小关出车的情况?”
“没有。”
凤焱问得很艺术,冷漩回答得很干脆。她们隔着一层薄薄的窗纸,双方都在捉迷藏。
“今天的调查取证达到了我们预期的目的,你同意这种看法吗?”在回来的路上,凤焱问“4号”。
“好像双方都是导演好了的一样。”“4号”称赞道。
恐龙滩发生了命案,第一个到公安局报案的是被害人的未婚妻范月辉。她非常肯定地告诉公安人员,杀害她未婚夫的是一个叫什么“三小姐”的女人干的。这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谈过什么“海货”、“白鱼”一类的话。但当公安人员问她是怎样知道的时候,她吞吞吐吐,羞羞答答,怎么也不肯讲出实情,这就给破案工作增加了难度。
恐龙滩那夜晚的一幕,使冷漩风声鹤唳,胆战心惊。“娃娃鱼”至今没有到手,她怕吃不到佳肴反送了性命;“黑虎”无影无踪,她怕他吃独食坏了自己的大事;又犯下了命案,她怕自己有一天被关进囚牢,成了刑事犯,误了她的“神圣使命”。她把这一切的恨都集中在“穿山甲”的头上,她恨他恨得指天骂娘:“这个嗜钱如命的守财奴,若是坏了姑奶奶的大事,非将狗日的剁成肉酱不行!”就在冷漩惊魂未定的时候,凤焱找她“调查取证”,问话的内容还是关排长被劫致伤的事,这反倒使冷漩把放在喉咙眼儿的一颗心又放回胸膛里去了。稳住了冷漩,这是凤焱“调查取证”所起的作用。但是,本来想跳墙的冷漩,这下又给了她寻求对策和喘息之机,这是凤焱没有想到的。
对这一举动的是与非,功与过,凤焱没往心里去,她也不愿意在这方面去耗费精力。辛处长却不同,这次非要跟她理出一个是非曲直不行!他当着余队长和“4号”的面,在他的办公室狠狠地把凤焱批评了一顿:
“你不仅自己无组织无纪律,还拉上狄仕功同志一起跟你犯错误。”
“4号”立即插话:“不怪凤干事,我们两个人是不谋而合。”
辛处长的火还没有消:“你要写出深刻的检查……”不等辛处长说完,凤焱就说:“你有权给我处分,但你不能停止我对案件的侦查。你既然同意我参加本案的侦查,我就有权决定某些行动方案。”
辛处长听了后,一股压不住的火冲了上来,直顶脑门子,气得心头像滚油燃烧,鼻孔冒烟:“小凤,你……你……”
余队长见状,向凤焱和“4号”使着眼色:“你们还不办你们的事去,走!”
“4号”第一个走出了辛处长的办公室,凤焱噘着嘴,夹着公文包紧跟其后。
余队长见他们走了,对辛处长说:“老辛,也许他们有他们的道理:小凤蛮泼辣的,也有一股子钻劲,是块搞侦查的料。”
辛处长这才消了消气,“她就是胆子太大,不磨磨怎么行?”
十、撵狼出山
冷漩回到519房间,扔下坤包,对同房的那个新来的姑娘进行了试探性的问话:“你爱人也是当兵的?”
“不是……我们还没……”姑娘一副腼腆的样子。
“你老家是?……”
“俺是河南的,家在农村。”
“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俺叫秦关英,今年20刚挂零。俺对象和我是同村,是小学时的同学。去年他从军队院校毕业,现在就挂上了一个‘豆’。大姐你还有啥问的,我一五一十全告诉你。”
秦姑娘说话时,不停地用手摆弄着自己的一对粗辫子。看秦姑娘的样子,冷漩心里直发笑:“真是傻得可爱,土得掉渣。”
“啊!小秦,我呆会儿就到市里去办点事,如果有电话找我,就说午饭以后再打来。”
“中、中、中。”说话间,一个少尉军官走了进来。冷漩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这位军官,笑了:“啊,你们谈,你们谈!”冷漩退出了房间。
“穿山甲”得意了一阵子后,觉得不大对劲,他感到“黑虎”并没有死。为了证实这一点,他指使罗迪寒探听“黑虎”的消息。因为除掉“黑虎”并未得到上司的同意,是他自己的决定。他知道“三小姐”的厉害。若是让她知道了,不杀他的头也得挖了他的心。一大清早,他急切地等待着罗迪寒的到来。
罗迪寒手里提着一个装有干鱼的塑料袋,来到“穿山甲”的柜台前:“董老板,我家今天有客人,能卖给我几斤螃蟹吗?”
“穿山甲”喜出望外地说:“罗小姐,里面有上等的鲜货,不过是淡水蟹。”
“淡水蟹也行!”她跟随“穿山甲”走进了里屋。
罗迪寒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兜淡水蟹。“穿山甲”笑嘻嘻地把她送到了门口:“罗小姐,需要鲜货再来。”
“董老板,再见!”她那娇滴滴的声音令“穿山甲”神魂颠倒。
“T恤衫”在忙着把筐里的水果往摊上摆,见前面有几个着工商制服的人在检查营业执照。他打开一个提包,没有找到自己的执照,就慌了神。眼看工商局的人就要过来了,他吆喝着邻近的一位妇女:“肖大娘,劳你看下摊,我回家一趟,一会儿就来。”
他刚拔腿就被“4号”叫住了:“你别跑!把营业执照拿出来。”
“对不起,我忘在家里了。这不!我就回家拿去。”
“4号”的身后又走过来一个着工商制服的女同志,她就是凤焱。“你办过营业执照吗?”凤焱问。
“办过。我不骗你们,去年8月份办的。违法的事咱不干。”
“先跟我们走一趟。”“4号”叫他快走。
“去哪儿?”“T恤衫”问。
“去工商管理所。”凤焱说。
“4号”和另外几个工商干部一齐动手,把没有营业执照的个体户连人带货一起弄上了车,朝工商所开去。“T恤衫”坐在车上,瞅了凤焱几眼。“哼,好一个工商所的!”他心里说。
银河卡拉OK厅,夜。卡拉OK厅门楣上,“通宵营业”四个大字不停地闪着。舞厅里,播放的音乐震耳欲聋。男男女女跳着不同姿势的舞。“4号”和一个小姐跳着舞,眼睛却从未离开过“T恤衫”。“T恤衫”和一个小姐狂舞着,并未察觉“4号”的目光。罗迪寒忙着给客人端茶递水。
“4号”从银河卡拉OK厅出来后,略一思索,向右拐来到一电线杆下的切诺基旁。他往前后张望了一下便钻进了凤焱的车内。
“有情况吗?”凤焱问。
“没有异常反应。”
“这样下去不行。我看呀,咱们就编个四幕话剧。有了好剧本不愁名角不登台。我当策划人,你来执笔。这第一幕嘛……就叫施放驱鲨剂。”凤焱驱动车,在街上跑着。
“4号”问道:“施局长不是特别强调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虎鲸303》出我们市吗?”
“狼不出洞你怎么打它?”凤焱反问道。
“你撵狼出城,这一着太危险!”“4号”说。
“如果我们循规蹈矩、安步当车,还能侦破这样的案子吗?猎人有过这样一句行话:兔子把它撵出林子、野鸡让它飞起来才好打。鲨鱼更狡猾,只有冒风险才能网住它!”凤焱的理由很充分,而“4号”还是有点担忧。
为了查清冷漩与“T恤衫”的关系,凤焱和“4号”仍在不停地奔波着。天下着蒙蒙细雨,他们每人夹着一个公文包,走在山间的小路上。头发丝上挂满了水珠,衣服紧紧贴着身体。
他们继续朝前走着。“4号”打了一个喷嚏:“他娘的,一个卖水果的小子把我们折腾得够呛。”
“你可别小看‘T恤衫’,他精得像只猴,冷漩就像个冷血动物鸭嘴兽,再配上一只‘穿山甲’,还不够我们对付的?”凤焱把脸上的雨水往下抹了抹。
“4号”和凤焱开玩笑道:“看来你对动物很有研究。”凤焱回答得更风趣:“比起冷漩来我差远了。”
“4号”问:“怎么?今晚继续研究冷漩吗?”
“按原计划进行,看她怎么办?”
冷漩在蒙眬中听到招待所内有吵吵声。她刚坐了起来眼睛还没睁开,女服务员敲了两下门就用钥匙打开了房门,接着进来一个女公安干警和一个女中尉军官。这突如其来的行动使冷漩为之一惊,但很快镇静下来,等待着来者的发问。
女服务员拿着住所登记簿,女中尉随便看了冷漩一眼后,便查看秦姑娘的身份证。
问完秦姑娘,女干警转身问冷漩:“你叫什么名字?”
“冷漩。”
“来队目的?”女中尉问。
“结婚。”
“结婚证呢?”女中尉又问。
“他出车时被人抢劫打伤了,住你们部队医院,现在还没有办理登记手续。你们保卫处的凤干事知道。”
“你还打算住多长时间?”女干警插问道。
“等他出院后我们就去登记。”
女中尉说:“部队规定,来队探亲最多不能超过一个月。”冷漩还没张口,秦姑娘就接上了话:“那俺还有二十几天。”女中尉说:“不包括未婚的。”秦姑娘不好意思地伸了伸舌头。
她们走出房门,又挨个到隔壁房间查证去了。冷漩呆呆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秦姑娘转过头来好奇地问:“冷姐,她们深更半夜的查证干什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冷漩的思考突然被秦姑娘的问话打断,她愣了一下答道:“没……没……没什么事吧,可能是怕有卖淫嫖娼的。”秦姑娘连连点头:“啊!我明白了……”
第二天,晓星隐没的清晨,冷漩慌慌张张地朝一个公用电话亭走去。她关上了亭门,向机内投着硬币,眼睛不停地注视着亭外。
在离电话亭50米一拐弯处的一棵大树下,凤焱在打“太极拳”。
冷漩钻进电话亭后,她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时钟”,按了几下按钮,指针朝着电话亭方向,把“时钟”搁置在树下一块石头上。不一会儿,“时钟”盘上的绿灯熄灭,亮起了红灯。她的手还在比画着,眼睛却瞄了“时钟”一眼,盘上显出一排数字:
“8709122”。
冷漩走出电话亭,向周围扫了一眼,就横穿大街,消失在晨曦中。
凤焱迅速将“时钟”揣入裤兜,到电话亭中拨通了余队长家中的电话:“余队长吗?我是凤焱。请你马上到市局,我有重要情况报告!”
“4号”驾驶着一辆切诺基,载着凤焱朝“董记鱼行”驶去。
“4号”介绍说:“‘8709122’是‘董记鱼行’老板董印豪安装在鱼行的一部专用电话。从刚才无人接电话的情况看,冷漩有可能将他调出了鱼行。”凤焱显得异常激动:“只要鲨鱼出来活动,本案就有戏。”“4号”也神气十足地说:“看来这一招果然奏效。”
“现在还不是乐观的时候。我们要尽快查清董印豪的身份,他与冷漩的关系。还有,冷漩一大早急于找董印豪是想干什么?”凤焱既提醒“4号”要保持冷静的头脑,又提出了问题。
“4号”把车停在了“董记鱼行”的右前方。他们下车后,凤焱手里提着一个小包,“4号”提着一个小兜,在鱼行门前一左一右,混在人群中,密切注视着鱼行里面的动静。
“穿山甲”坐在大树下一个石椅上,左顾右盼,就是不见冷漩。在他的后面,有两个小青年为给女友争地盘打了起来。他心情更加紧张。他一次又一次地看表,正欲起身时,化了装的冷漩出现在他的视线内。他马上坐了下来,从包内拿出一本杂志装模作样地看着。
冷漩在他的前面徘徊了一阵子,在一个长条木椅上坐了下来。她从尼龙包中取出长篇小说《八女洞传奇》,翻了几页后放在椅子上,又拿出一张报纸,从一版翻到三版。“穿山甲”慢慢走了过来,坐到椅子的另一头,两人并不言语。“穿山甲”看了看表,又朝周围扫了一眼,将椅子上的小说装入包内起身走了。冷漩折好了报纸,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一个留有胡须的人看出了其中的门道,这人就是跟踪冷漩的“T恤衫”。
“穿山甲”手提一个黑包出现在鱼行门前,“4号”留心观察这个神色慌张的人,由于他不认识董印豪,不便动手。忽然,他听一个中年妇女在喊董老板。就在他疾步向“穿山甲”走去的紧急关头,凤焱眼看大事不妙,便急中生智,一下冲到了“4号”面前,想阻止他的行动。“4号”没有领会凤焱的意图,仍要去追赶董印豪。凤焱万般无奈,干脆来了一招绝的。她上前抓住“4号”,右手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你这个不要脸的臭流氓!”周围的群众“哗啦”一下围了过来,凤焱嘴里还在不停地骂。
“4号”无所措手足,只是吞吞吐吐地说:“我……我……”
“你们吵吵什么?”众人抬头一看,一位身着制服的派出所民警出现在面前。
凤焱指着“4号”:“他……他耍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