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局的杨处长一直要围绕潜伏在本市的一个叫“穿山甲”的特务的线索开展工作。据他们掌握的情况,“穿山甲”专以搜集我沿海军事情报为使命,会不会与本案有关。但自从“7·11”案件发生后,并没有发现“穿山甲”活动的迹象。尽管他们投入了很大的力量,却由于手头掌握“穿山甲”的资料太少,要寻得“穿山甲”的踪迹并非易事。
凤焱、余队长和“4号”东奔西走,又查又堵,仍无建树。
“穿山甲”为到手的“娃娃鱼”而欣喜不已,但按兵不动。他虽然知道“老三”是何许人也,却又不得不戒备三分。“老三”不放血,他是不会轻易抛出这价值连城的珍奇动物“娃娃鱼”的。他是想以此拿“老三”一把,因为“黑虎”已做了他的枪下鬼,无法分享这果实。不过,案发至今,“老三”并未采取大的行动。
对手按兵不动,这是侦查人员很伤脑筋的事情。现实告诉专案组:他们制定的“投石问路”的浪漫计划受到了严重的挫折!
七、凤焱的大胆设想
面对这僵局,凤焱再也坐不住了。
夏日的午后,天气闷得透不过气来。蓝蓝的天空,只有几块巴掌大的白云,在广漠的苍穹里慢腾腾地浮游。凤焱掏出了手绢,擦去额头的汗珠,三步并作两步,迈上了基地办公楼的台阶。走到门前,她下意识地举起了右手,向门口的卫兵还了个军礼。
“同志,请出示证件。”卫兵说。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没穿军装,觉得自己刚才的那个不伦不类的军礼确实有些好笑。
“我是保卫处的凤干事,这是证件。”她把证件递给了卫兵。
“请进!”
她来到空空如也的办公室,一头又钻进了技术室。看现场图,查阅资料,汗水把衬衣紧紧地贴在了后背上。她查完资料,来到值班室门前。里面鼾声大作,她实在不忍心把睡得正香的司机叫醒。犹豫了片刻,还是自己开车走了。
她带着自己大胆的设想,来到了余队长的办公室。
余队长听说凤焱有重要的想法,立即将“4号”和节竑召到了办公室。“走!咱们一块到施局长那儿去。”他招呼大家。
凤焱用手将贴在自己脸上的头发往后抹了抹,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讲完了她的“重要想法”:“从敌人用相机秘密窃取《虎鲸303》,目标极其准确来看,说明敌人是有预谋的行动,并非在抢劫过程中临时的动议。要预谋,敌人就必须得知有人要往演习指挥所送文件这件事。那么,敌人是怎样得知这一情况的呢?要么是译电、交接文电过程中有泄密的情况;要么是军队内部人员勾结敌特作案。在以前的判断中,并没有穷尽这里面所有的可能性。”很清楚,她是在“投石问路”的浪漫计划受挫之后,经过认真的分析判断,用了上述这样一个选言推理。她把在大学里学到的侦查逻辑学的理论知识用在了今天的侦查实践中。
“4号”觉得凤焱的分析和推理有些幼稚,并不是什么新观点,他直言不讳地说:“前些时你搞了一个排除法,排除了这个,又排除了那个。现在又来了个选言推理,这破案是真刀真枪,不是逻辑学的考试。”
余队长阻拦道:“你让凤干事把话讲完嘛!”
施局长说:“对!小凤你继续讲。”
凤焱又进一步解释说:“如果送绝密件到演习指挥所去的消息不是军内人员传出去的,退一步说,至少与军内人员无关,那么,敌特无论如何是不会知道的,更谈不上有准备地奔着它去……”
施局长说:“你的分析有道理,推理很严谨,可我要知道的是你的下文。”
凤焱立即站了起来:“我认为,侦破本案如法炮制是不行的。我建议,必须打破常规,使用非常的侦查手段,迫使敌人活动。”
余队长问道:“你有新的设想吗?”
“有!”凤焱谈了自己的设想。
“4号”听了凤焱的设想,感到一阵惊讶。
其实,她与余队长是不谋而合。产生这种设想的客观条件来之不易,足见余队长在关排长和钟唯毓的病房安排问题上的良苦用心!“4号”和节竑虽然知道其然,却并不知道其所以然。
余队长的面部表情,已经把他对凤焱设想的态度完完全全、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大家,这使“4号”有些不解。
施局长听了后非常兴奋:“我看很好。你们尽管放开手脚大胆地干。你们要把侦查手段用活,这就是现代反间谍工作对我们侦查机关提出的新的要求!”
自从医院对关排长实行特殊“护理”后,冷漩三番五次找部队领导和公安局的同志,要求看望、侍候未婚夫,都未获准,冷漩急得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专案组的这一招,是冷漩始料不及的。晚饭时间已过,她仍然没有进食的欲望。她怀着扫兴的心情,从医院回到了部队家属招待所。她站在房间门口,掏出钥匙,塞入锁孔,拧了几下怎么也拧不动。抬头一看,原来是517房间。她气急败坏地拔出钥匙,走到519房间,拧开锁后用脚踢开了门。这是两个人的房间,房内一位来部队看望儿子的农村大妈已进入梦乡,连咣当的门响声也未能将她惊醒。她看了睡得正香的农村大妈一眼,一股嫉妒的火焰顿时从心底升向了头顶。她扔掉了坤包,脱掉了裙子,身着背心倚在床头。她呆呆地望着坤包,接着伸手摸出一个小本子记着什么。忽然,她听到门外有响声,赶紧将小本塞到枕头下,抓起裙子挡住前胸,静听片刻不见动静,这才扔掉了裙子,双手紧紧捂着胸口。
天亮了,冷漩没有在招待所食堂就餐。她独自悄悄到一个小吃店要了一杯热奶,两个小面包,塞进了肚子后就匆匆上路了。
“董记鱼行”的前面是一条街,这条街是高庙市最大的一个农贸市场。在“董记鱼行”的左前方,是一段瓜果摊。冷漩背着那个不离身的坤包,朝瓜果摊前走去。凤焱淡淡地抹了点口红,着一身很不起眼的素装跟踪着冷漩。冷漩走到一个穿黄色T恤衫卖梨的年轻人的摊前,问价、挑梨、付款,又从包内抽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尼龙包,装进梨后,她顺手从中拿出一个有疤的梨对年轻人说:“师傅,这个有点坏,请给换一下。”
“T恤衫”从摊下的筐里拿出一个梨,递给冷漩:“这个又大又好,小姐该满意了吧!”
冷漩接过梨后,迅速塞进了包内:“谢谢!”她转身走了。
这一切都被暗中监视的凤焱收入眼底。
冷漩用钥匙打开了关排长在汽车排的单人宿舍,进门后迅速插上了门,扔下坤包,从尼龙包里找出刚才换的大个梨,放在了桌子上。她把窗帘拉了一半。这时,跟踪而至的凤焱听到窗内传出“啪”的摔梨声。
冷漩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忙问:“谁呀?”
“我,凤焱。”
冷漩开门,一脸苦笑:“凤干事,快进来。”
“我到招待所519房间找你,同房的那个大妈说你出去了。我琢磨着你可能到这儿来了。”
“啊!是这样的。小关的衣服、被褥这么脏,我是来给他洗衣服被褥的。”边说边掀开了关排长那床确实不够干净的被子。
“凤干事,有事呀?”
“我是来告诉你,小关已经转到我们部队医院了。部队医院条件好一点,有利于他伤好得快。”
凤焱边说话,边往门旮旯里瞅,见有一个被摔烂了的梨。她又嗅出一股香烟味,朝桌子上的烟缸瞅瞅,发现有半截刚掐灭的香烟。
“凤干事,吃个梨。”冷漩用刀子削好梨后递与凤焱,接着又拾起扫帚将地上的烂梨往旮旯里扫。“现在的个体户真坏,只知道赚钱,卖给我7个梨就有两个是烂的。”
凤焱随声应和着,她挪到桌子旁,趁冷漩不注意,看了一眼香烟的商标,断定是美国的箭牌。她又向四周扫了一遍,没有见到烟盒。
“这几天你太辛苦了。”冷漩说。
“你比我更辛苦。”
“一个女同志搞侦查,真是不容易啊!要是我说什么也吃不了这碗饭。”
“那不一定,像你这样的高才生,要是干侦查准比我出色得多。”
“凤干事过奖了。叫我搞设计还算凑合着应付一气,干侦查我天生就不是那块料。”
凤焱把一双眼睛盯在那个别致的坤包上:“冷小姐的坤包真漂亮,是进口的吧!”说着,她有意伸手去摸包。
冷漩像触电一般,迅速抓起坤包:“真不好意思,里面净是些手纸,没有别的东西。这……这包是我姨妈从香港带给我的。”
凤焱马上接上话说:“我说嘛,进口货就是漂亮!”
冷漩拿了几件关排长的脏衣服,扔在一个脸盆中。凤焱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说:“你忙吧,我走了。”
“你不再坐一会儿?小关转到部队医院了,我能去看他吗?”冷漩试探性地问道。
已走到门口的凤焱,转过头来对她说:“现在是咱们部队自己的医院,别人不允许探视,你还不行吗?”
“谢谢你,凤干事,你走好……”
凤焱、余队长和“4号”,每人头上顶着一个太阳,身上背着自己的影子,沿着海边向军港走去。湛蓝的大海随着轻风的韵调均匀地呼吸着,微波抚摸着海岸,发出轻轻的声响。凤焱望着海面上那一艘艘犁起千层浪的战舰,感叹道:“决不能让敌人的阴谋得逞,一定要保证这次演习如期进行。”
余队长叹道:“可是给我们的时间太紧啊!”
凤焱接过话题说:“种种迹象表明,冷漩是最大的嫌疑人之一。”
余队长问“4号”:“你不是一直在研究冷漩吗?谈谈你对她的认识。”
“4号”说:“还是让我们的凤上尉说说吧,她胆大心细,对冷漩研究得可比我透。”
凤焱毫不谦虚地说:“我一眼能看见她的骨头,对她的情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她今年24岁,毕业于理工大学,后到美国留学3年,现任我市天栋县机械厂工程师。她16岁上大学,从小有神童之称。两年前经她姨妈介绍,认识了关欣折,并保持着恋爱关系。”
“4号”问:“7月11日案发时她在哪儿你调查过吗?”
凤焱回答道:“我已经查过,案发时她在家属招待所519房间,关排长的两个老乡去看过她。”
余队长设问道:“如果她是策划人,那么,她怎么会知道送绝密文件去指挥所的呢?”
凤焱的步子停了下来:“我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关排长说出车没有对任何人讲过,但是,冷漩在发案前也就是她到部队的第3天就认识了钟唯毓。如果关排长没有告诉冷漩出车送文件的事,就有可能是钟唯毓泄露了送文件的秘密。否则,敌人是难以准确地截获文件的!”
“4号”掏出了一盒烟,扔了一支给他的顶头上司:“你的分析我挺赞成,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她与本案有关呀!”
凤焱绕到了烟的上风,避开他们的烟熏,却又不得不回过头来:“至少有两点值得怀疑。第一,她到钟唯毓的房间去探听情况,表明她对钟唯毓的陈述极为关注;第二,我跟踪过她,她在农贸市场与一个穿T恤衫的男青年接过头。”
余队长交给“4号”一个光荣的任务:“‘T恤衫’的身份问题你去办。”
“4号”向凤焱保证道:“两天之内我给你情况。”
余队长召凤焱和“4号”到身边,研究继续执行“二号计划”的具体方案。“4号”连连点头,凤焱说:“我就不相信她不表演!”
这是一个星月交辉的夜晚,周围静悄悄的,海边山上的树叶被微风吹着,发出沙沙的声音。“穿山甲”挽着罗迪寒的手,走进了海边石林之中。坐下后抱着罗迪寒就啃,被她推了一把:“你就知道贪嘴,又不肯扔出几个。”
“货一出手保证兑现,我啥时候说话没算数?”
“你赶紧出手呀?”
“‘老三’几次催我把‘娃娃鱼’给他,可我‘穿山甲’不是他妈的一条毛毛虫,他不肯放血我能给吗?……哎!我‘穿山甲’跟着‘老三’做海货生意以来,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风光过。今天只有他求我,因为‘娃娃鱼’在我手中,我才没那么傻呢?我是不见真佛不烧香!”
罗迪寒提议:“‘老三’实在不肯放血的话,我们自己把它弄到海外去,也能卖个好价钱。”
“穿山甲”吓唬道:“你不要命了,‘老三’心狠手毒,知道之后,他还不宰了我们?”
罗迪寒望了望“穿山甲”:“好,听你的。”
两人滚在了地上,开始手忙脚乱起来。
冷漩回到519房间,当她打开灯时一阵惊吓。原来住同房间的农村大妈走了,现在躺在床上的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她已经熟睡。冷漩坐在床沿上半晌没动。她又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她佯装入睡,不时地睁眼瞄瞄对面床上的那个陌生的不速之客。那姑娘无任何反应,不一会儿,鼾声大作。冷漩又生一计,她穿好衣服,轻轻开门,落锁后潜入斜对面的女厕所内。不见519房间有任何动静,这才回到房间,脱衣服躺下了。
冷漩一闭上眼睛,凤焱的面孔就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怕凤焱,又恨凤焱,恨得牙齿“格格”作响。“好一个凤焱,你敢给姑奶奶玩这一手,我也露两手给你瞧瞧,看谁是王、谁是寇?”她在心里骂道。
她翻了个身,又皱起眉头,心想:“这样下去不行,必须采取对策!等‘娃娃鱼’一到手,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看你还臭美不?!”她转过身去,把后背给了那姑娘。凶狠的目光射向墙壁,一个罪恶的计划随之产生。
凤焱的卧室。微弱的红光透过那厚厚的壁灯罩,映在她的脸上。丈夫和儿子早已进入梦乡,她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的心像一片落叶,风将它刮进大海,风又将它送上云天。她闭上眼睛,耳边还是“嗡嗡”作响:“……后果不堪设想……凤焱你太大胆了……”这些话不知在她耳边响了多少次。她觉得肩上的担子太重太重。“就是压破了双肩折断了腰,也要走到目的地。”她给自己打着气。她思绪万千,干脆下了床,坐到了写字台前,拉开了抽屉,摊开了纸,又一个大胆的行动方案在她的笔下诞生了。
八、观音崖的电波
观音崖,三面可见险峻的山崖。岩壁上,野藤悬垂,仿佛披上了一件碧绿的风衣。一年四季,前往观音崖朝拜的人络绎不绝。
在老婆婆雕像前烧香跪拜的人群中,有一个左脸长有黑记的青年男子,非常虔诚地跪在地上,双手合掌,目视着面前的老婆婆,心里默默念道:“观世音菩萨,感谢您保佑我大难不死,保佑我做成这笔生意。我‘黑虎’回头再为您烧香磕头。”这是他用电台与境外联络后,第二次前来烧香跪拜。
他在观音崖有个秘密据点,就连他的顶头上司“穿山甲”也不知道,更不用说“老三”和罗迪寒了。这几天他很得意,他来这里求神拜佛,是想实现自己的心愿。以前,他被“穿山甲”算计过多次,上次还挨了黑枪,幸亏伤不重没丧命。自己虽说是只“虎”,却受制于“穿山甲”。这次,他想以牙还牙,让“穿山甲”知道,山中之王并不是会钻山的“穿山甲”,而是“坐山虎”!然而,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他的举动已经被纳入了安全机关的视线。
他带着自己的梦,从朝拜的人群走远。
清晨,凤焱起床后,正洗着脸,家中响起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
“喂,是哪位?”
“是凤干事吗?请马上到市局来一趟。”余队长撂下了电话。
当她驱车赶到市局的时候,杨处长、余队长和“4号”早已在办公室等候多时了。
“据我们掌握的情况,这几天深夜在观音崖附近发现有个奇怪的电台,发报时间很短,方位不在一处。电台的启用,与我们原来掌握的一个叫‘中华民国沿海自然保护协会’的特务组织有关。今早,我们又接到‘66’号报告,说境外有人要来购‘娃娃鱼’,这接头人很可能就是‘自然保护协会会长’‘穿山甲’。”杨处长介绍说。
“这‘娃娃鱼’就是《虎鲸303》。观音崖的电波、‘66’号的报告,说明隐藏在我市的‘穿山甲’已经用电台与境外取得了联系。”余队长说。
凤焱把身旁的电风扇开到了最大档,回头说:“他们发报是想让‘娃娃鱼’赶快出手,我们一定要想方设法赶在他们之前。”
余队长打了一个手势:“对!决不能让‘娃娃鱼’出境!”
九、恐龙滩的杀机
冷漩已经察觉到凤焱在注意她。但她认为,在凤焱的手里,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她与这起窃密案有关,凤焱奈何不了她。因此,她继续实施着那个充满杀机的毒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