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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牛巴世家

百步街之名源于一个美丽动人的传说。

相传在许久许久以前,也许八百年,也许一千年,那时候还没有聚城,百步街也只是一个无名小村庄里唯一的一条青石板街道。

一天,一伙凶神恶煞的强盗骑着高头大马闯进了这个美丽的小村庄,不但要善良的人们献出所有的钱财,还要掳走村里最美的两个女孩。

就在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之际,一个英俊的青年挺身而出,衣袂飘飘地走过青石板街道,硬生生地在坚硬的石板上踩出了一行光滑、整齐的脚印,把这伙强盗吓落荒而逃,捍卫了全村人的利益,也救了这两个美丽的少女,成就了一段流传千古的佳话。

当年有人踏着这行脚印数了一下,刚好一百步,从此,人们就将这条街道称为百步街,也是为了怀念那个英俊的青年。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那昔年个无名小村庄早已不复存在,那条坑坑洼洼的青石板街道也变成了宽敞平整的闹市中心,这个动人的传说最终渐渐被世人遗忘,但这一段繁华的街道仍然叫做百步街。

这时街道上人来人往,人声嘈杂,在林立的商铺间有一块“世昌牛巴”的招牌显得格外醒目。

“世昌牛巴”是个百年老字号,制作出来的牛巴柔韧爽口,有嚼劲,令人回味无穷,早在聚城刚刚兴起,百步街只是一条小街道时,就已远近闻名了。

历经千百年的变迁,世昌牛巴经久不衰,名声日渐响亮,从一个小门面变成了一幢拥有数间店铺的豪华大楼,经营也变得多元化,以肉牛为主料,制作出牛巴、牛腩、牛杂、牛骨汤等,丰富多彩,吸引了四方宾客,生意十分火爆。

二楼是大厅,能够同时容纳数十桌,此时未到正午,但厅里的客人还真不少,密密麻麻地占据了厅里的大半座位。

一个中年人独自占了靠窗的一张小桌子,点了一碗牛腩粉,一碟牛巴和一盆牛骨汤,喝一口汤,又夹一片牛巴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目光往窗外看,英俊的脸上带着沉思,似乎遇上了什么难题,或是有什么心结未解。

突然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深思,一行四人气势汹汹闯上楼来。

一人在前,三人在后,当先一人的脚步又急又响,快步奔进厅来,伸手拉开了一张椅子,后面的三人才慢吞吞地跟着走过来。

后来三人当中的一人是个瘦子,颧骨高耸,眼眶沉陷,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珠在眼眶里无精打采地转动着,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

他由两个油头粉面的小子架着走,来到椅子前坐下,伸手捂住嘴巴,不停地咳嗽,引得厅里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就集中到了他身上。

认得他的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正含嘴里的食物一下子就咽进了喉咙,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无赖不会是来闹事的吧?

一个年轻伙计快步上前,点头哈腰地道:“候爷,您老人家来了?”

瘦子无力地挥了挥瘦骨嶙峋的手臂,身旁的小喽啰立刻喝道:“这事你做不了主,快滚回去叫吴信诚出来!”

伙计不敢多说,悻悻地走了,不一会,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人匆匆地走过来,满脸堆笑地道:“候爷,您有何需要,尽管吩咐,小人亲自伺候。”

瘦子有气无力地“呸”了一声,冷笑道:“亲自伺候?吴大老板,我承受不起,也不想你再来害我一次。”

吴信诚顿时大惊失色,道:“候爷,话可不能乱说,好端端的我怎么会害你呢?我也从来没害过任何人。”

瘦子又冷冷一笑,道:“我昨天喝了你亲自端上来的牛骨汤,回去后就上吐下泻,折腾了一整个晚上,什么止泻药吃下去都没用,现在半条命都快没了,你还说不是害我?”

听这话的意思,这人就是存心来找茬的,吴信诚顿时感到从头到脚,浑身都凉透了。

这瘦子叫候三,原本家境富裕,是一富家公子,只因父母过分溺爱,疏于管教,渐渐地染上了吃喝嫖赌之习气,后来家道中落,失去了经济来源,便彻底沦为一无赖,纠集了一群狐朋狗友,坑蒙拐骗无恶不作,成为了百步街周边一股新兴起的恶势力。

街坊邻里对他又气又恨,却无可奈何,表面上尊称他一声候爷,其实背地里都咬牙切齿地叫他为三猴子。

前几天,候三开了一家典当行,百步街所有商铺的老板几乎全部到贺,都奉送了丰厚的红包,唯有吴信诚仗着自己租赁来的店铺是卫家的产业,也不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非但不送上红包,就是候三平时来消费,他也如数收钱,没想到他这样做,已将这个小人无赖彻底得罪了。

吴信诚强作镇定,道:“候爷,你说我害你,可有证据?”

候三咳嗽了几声,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拍在桌子上,冷冷一笑道:“这份是卫家济世堂的诊断书,上面写得明明白白,我是吃了带毒性的食物引起的呕吐腹泻,你还想推诿吗?”

他说到这里,声音顿了一下,举起手臂,指着大厅里的所有客人,接着一字一顿道:“也许你要害的不单我一个人,而是这么多人!”

吴信诚顿足叫道:“这么大的罪名,我担当不起,候爷,您还是赶紧报官吧。”

候三微微冷笑道:“我给你机会,你却不识抬举,要报官尽管报吧,希望到时你别后悔,我问你,你可认识钟家庄的钟老五?”

吴信诚的神情似乎变得有点不自然,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候三笑道:“真的不认识?他可是远近有名的养牛专业户,前几天他家里有两条大黄牛发瘟死了,没见他拉去焚烧,反而偷偷运进了城里来。我的兄弟亲眼见到,运着死牛的车一直驶进了你家后院,吴信诚,世昌牛巴是百年老字号,诚信为本,可千万别毁在你的手里啊!”

此言一出,众食客七嘴八舌地纷纷议论起来,乱哄哄地嚷成一片,数十道带着质疑的目光一齐落在吴信诚脸上。

吴信诚的脸色阵青阵白,气急败坏地大吼道:“绝对没有这回事,你别血口喷人!”

候三抬起头看着他,眼中居然露出了怜悯之色,慢条斯理地道:“吴诚信,你先别激动,我再问你,那个满脸胡子拉碴、衣衫褴褛、经常躺在百步街口的要饭老头,你认识他吧?”

这几句没由来的话令吴信诚怔了怔,又摇头大叫道:“我不认识什么要饭老头,你又要耍什么花样!”

候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你应该认识的,他就是昔年鼎鼎大名的腊肠贵,做出来的腊肠香脆满口,同样远近闻名,不在你的世昌牛巴之下。”

吴信诚心里一惊,腊肠贵之名自己自然知道,听说这人在好几年前就去了外地,不知所踪,难道街边那个要饭老头真的是当年大名鼎鼎的腊肠贵?但他与自己又有何关联?

候三装模作样地竖起大拇指,啧啧赞道:“说起这个腊肠贵,我衷心敬佩!近年来物价飞涨,商家都变成了见利忘义之辈,唯独这个腊肠贵保持本色,从不掺杂作假蒙骗顾客,也不趁机虚抬物价,以致无法承担日渐高涨的租金、成本及种种苛捐杂税,导致经营不下去了,只好关门大吉,最终沦落为街头乞丐,真是可敬!又可悲可叹!”

“而你呢!”候三竖起的大拇指倒过来往下一指,不屑地冷笑道:“你名为信诚,却无半点信誉,纵然做生意的成本日益昂贵,但我替你算过,照你卖出的价格已经有好几倍的利润了,你还需要以次充好,把瘟死的牛弄回来坑害我们吗?”

全场登时鸦雀无声,众人都知道这个地痞流氓的最终目的是勒索钱财,但没料到他竟能说出这一番深明大义的话来,一时全被镇住了!看来这世道真的变了,除了官府不遵法规外,人人都讲法律,就连敲诈勒索也是有理有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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