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泠落的脚步顿然清理许多,把心事解开,心中自然释然,只是疑云是更加重了。例如慕容诗朗身居何处,目的何在……一切的一切,抹上了一层迷雾,却是探究,却是深。
野心真是大,把心思算完,算到自己身上,算到至亲之人身上。
想着想着心中便沉重起来,不禁缓了脚步。
“看你脸色甚是差,莫非是累坏了?娘许你在此处散散心,你且小心。”言云北见女儿连走路都跌跌撞撞,心疼至极,不由扶了扶她的身子,雪泠落魂兮归来,见娘担忧之色又不免心中一阵苦笑,但也不拒绝了娘的好意,点点头,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没入人群之中,无声无息。
“夫人,您怎么能……呀呀,真是急死奴婢了!如今危机之刻,离开了我们岂不是羊入虎口?”叠香见大小姐渐渐远去,来回踱步,小手紧紧攥住手绢,简直比自家主子还要着急。
“在我身边呆了多少年了,别动不动就嘴碎,让别人听了去!”言云北一个瞪眼,叠香被那一下,慌忙点头,言云北被小丫头那可爱的模样逗乐了去,不再是一副严肃的主子样,“什么叫做‘离开了我们便是羊入虎口',且别忘了我只会些功夫,别说这么多年太平盛世过习惯了,没练过多少了,更何况你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咱们家大小姐在城主的魔云教历练了十年有余,可不是白去的,你怕是也见过城主那武功吧,可威武了……夫人我虽是她同门师妹,也难得赞许几分,就连师父也如是说。”
叠香被之前的事儿一急,果真忘了大小家还是个武功高手,一般人奈何不了她,这么一提醒倒是想了起来,小脸一红,“奴婢这不是为大小姐担心么!话说到城主大人,可是风韵犹存,若是个名门公子,岂不讨了全南镜城的欢喜?”
“说的也是。”
大热闹的街一逛起来抑郁之色也坚持不了许久,闲聊半刻,便把烦恼抛之脑后,又如以前那般欢乐了。
好景不长。
“下雨咯,下雨咯,快回去!”
“完罢完罢,屋外的被子还没有拿回去,这回又得被夫君骂了……”
“奴婢还没有采购胭脂呢,怎么突然间便下雨了……”
顷刻间,乌云密布,大街上嘈杂不已,跑的跑了,走的走了,回家的回家了,就连大街上原本被一群路人围着抢着要买的小摊子也匆匆收好摊子上的物品,顾不上淋着,收拾好东西便跑得无影无踪,大概也是回家了。
雨滴豆大般地落下,重重地锤打着屋檐上那片片瓦砖,跳跃着,到缝隙间,到姑娘们的花伞上,急急忙忙,姑娘们的绣花鞋上也沾了些许。
雨越下越大了,像是为谁哭泣。
大街上渐渐没了人影,没有伞的,统统躲到了别家的屋檐下,躲到了茶楼下,甚者,躲到了烟花酒地之处,此时又热闹了起来,算是街上又捡了个便宜。
一如既往地热闹,不绝于耳的吵闹声,一切,只不过加了些阴沉的气息,加了些只属于雨的沉重。
大街的角落处,藏着个穿着淡蓝衣裳的湿身美人,她的眉比以往垂下,多了分憔悴之色,睫毛还躺着水珠,一闭一眨之间,水便落了,跑了,似是消受不起此等憔悴美人。
雪泠落的小脸煞白煞白的,冰冷遍布全身,她不禁收了收衣襟,硬是没去屋檐下躲躲雨,老天狠狠地嘲笑啊,雨没有一点要停止的意思,愈发愈密集,打在发间,顺着流下,发丝自然而然地粘在一起,乱蓬蓬的。
她难得的这么狼狈。
她也不去组织这种所谓的狼狈,尽管让世人去以怪异的目光去看,她淡然一笑,仿佛了然,因为没有人会认识这么一个狼狈的魔云教的徒儿,没有人会认识这么一个没有光彩的丞相府大小姐。她继续淋着,因为她知道,她是时候要让一场大雨清醒清醒她了。
“咳咳……”
冰冷的刺痛深入骨髓,如今已入秋,偶有微风,稍加不慎便会着凉,雪泠落靠着墙使劲儿地咳了几声,红红的鼻尖,显然是着凉了,她傻得什么也不知道,险些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姑娘为何一人处在这大雨极阴之地?难怪会着凉。且去区区屋里呆些时候,免得污了我等读书人……”
一位已经及冠了的书生慌忙扶住雪泠落,她顿时被那温暖的手一惊,立即恢复了意识,她怎么忘了,如果大雨把自己淋病了,那至亲之人如何,且不会连自己都难保?
雪泠落一挥袖,急忙站稳了身子,往反方向疾步走去,丝毫没有理会书生。
“姑娘,姑娘!别急着走啊!”书生碎着步子跑去跟上雪泠落,心中实在是不忍,把自己的伞撑到她头上,她步子一顿,一扭身子,满脸的无可奈何,半晌后,道:“之前那话已惹小女子不快。难不成公子不是读书人,便不救于小女子?说的好似小女子是公子家的人,小女子犯了家规,公子就要惩罚我……”
“姑娘怎么能这么说呢!区区也是为了姑娘好!”书生急了,一仰天思考,似乎觉得刚才着实了口误了,“方才真是失礼,枉区区乃一届读书人等,竟不如小姑娘的口齿伶俐!”
“不过公子说的也是,此乃大雨极阴之地,小女子能够待在此处,多多少少沾了些极阴之气。公子身强体壮,还是不要近了好。”雪泠落含笑推辞,不想惹是生非,如今事情已多,要是再多这么一件,可就真的忙不过来了。
书生连连摇头,硬是不肯答应,一弓身子,请着:“姑娘快请吧!想必是心中有烦心事,不如跟区区道个明白,别苦了身子!”没等雪泠落反应过来心中如何推辞,他早已拽住她的小手往不远处的府里面走去,见雪泠落没有再拒绝,整个身心都欢快起来。
雪泠落不禁抿嘴笑着,可真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儿,想必是没有经历过多少世面,一直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吧。
这府虽然不大,显然是个普通家子,除了偶尔见几个丫鬟在洗衣做饭忙碌,那几乎是空荡荡的,习惯了热闹的雪泠落一时感觉到怪冷清的,禁不住问:“公子的家人都远行了么?为何不见人影?小女子原本还想见识见识是何人教育了公子此等有才人呐。”
“家中长辈的确是去远行了,估摸着日子没有三五年是不会来了。至于姑娘称我于有才人?算不上算不上。”书生腼腆地摸摸头,谦虚无比,突然一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良久过后,意识过来,“忘了告知姑娘区区的名字了,区区是韩家人,名日生,日子的日,生辰的生,如何?好听罢?”
“日生?不就是‘星’字么?何必麻烦多叫一个字儿。”雪泠落稍稍诧异。
韩日生解释说:“我父族轮到‘日’字辈,我母族轮到了‘生’字辈,家父也曾提起过唤我于‘星儿’,不曾想爷爷说‘星’字同于‘腥’‘猩’‘惺’字,都乃大不吉利之字。嘿嘿,其实我也觉得麻烦,大家伙背着爷爷私底下都叫我星儿。”
“还有父族和母族?真是稀奇事儿。”雪泠落仔细琢磨着,好似陆映国还真有这么回事儿。
“家中你不知道的稀奇事儿可多了,有空跟姑娘一一道来。姑娘又如何称呼?”
雪泠落被问住了,转念一想,巧妙地跟韩日生说:“亏韩公子是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呢,估计连个榜眼都算不上呢。您大概是忘了,我们身为未出嫁的女子,是不可随意告知自己的闺名的,除非……”
除非是未来的夫君。
“啊啊……一时性急,忘了此等大事,实在是失礼,失礼!”韩日生慌忙行了个礼,看来也是个脸皮薄的人,立即阻止了雪泠落将要出口的话,“那我们姑娘公子的互相称呼也不是个事儿,免得以后见了生疏……”
雪泠落纠正着韩日生的话,“说的并非全错,我们似乎认识还不到一刻钟。确实是挺生疏的……”
谁知道韩日生是个自来熟,“相见恨晚!如此红颜知己,岂能生疏?”
雪泠落险些汗颜,本姑娘什么时候是公子您的红颜知己了?难不成是传说中的搭讪?看这孩子,也不像啊……
“唤我落落便好,我也觉得公子姑娘的称呼乖别扭的。”
“落落,落落,落落……”韩日生欢喜地叫着,心中甚是感觉好听,“日落,星落……我们可是真正的知己啊!连名字都能如此搭配!缘分!缘分!”
被韩日生这么一闹,雪泠落心中的忧愁彻底去得一干二净,所谓活宝,甚是如此!